时值深秋初冬,静穆横卧、幽深绵延的群山陷入不可名状的忧伤,落尽叶片的树木无言地挺立在群山之间,苟延残喘的弱花病草,瑟缩于寒风之中。
鸟飞绝、人踪灭,山谷愈发空寂清冷,掩映于荒丘寒树间的茅庐阒无声息,俨然一派萧瑟凄清的景致。
宇文恭孤单地站在苍茫的天地间,茫然四顾。
他依稀记得跟宋晓培告别后,周游带着他再一次来到胡云峰家的泳池边。
周游凿开水面上的冰,拉着挣扎的他又一起跳进了泳池。
然后……然后他们便在这里了。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周游背着手,望着青山顶上那让离人断尽肠的清冷夕阳,低吟着诗词。
因为九星连珠或是其他什么不可知的原因,导致近来时空虫洞越来越不稳定了。
原本周游是将旅行的终点定在自家屋里,但因为虫洞引力场发生变化,被迫改变了行程。
而这种突发状况已经是近九个月来的第二次了。
实在是反常至极。
“老板,我们这是在哪儿?”宇文恭走到周游身边,问他道。
“乱世之初,英雄的黎明……”
宇文恭没听明白周游话中的意思,但他知道这儿绝不是他们所居住的城市,同时,这也不是他们生活的年代。
因为,在方圆十里内没有导演、灯光、摄影、派盒饭的助理阿姨出没的前提下,他看见一个古装扮相的农夫,正扛着锄头牵着牛朝他们缓缓走来。
“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一路走来的中年农夫一边挖着鼻孔,一边欢快地唱着歌。
虽然不懂歌曲其中的深意,但仅凭那悠扬的曲调、素雅的歌词,立刻就让宇文恭断定骨骼清奇、相貌伟岸的农夫绝非池中物,定是隐居于世外的高人。
“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阳有隐居,高眠卧不足!”接下来让宇文恭万万没想到的是,周游居然也跟着唱了起来,他一边唱一边朝农夫迎上去。
“老板,你居然也会唱这么阳春白雪的小调?”宇文恭一路小跑,跟上了周游的脚步。
“废话,这歌原本就是我教他唱的!”周游告诉他道。
待走到农夫跟前,周游停下脚步,伸出双手,两手四指并拢,大拇指向上翘,身体微微前倾,向农夫作了一个揖。
农夫也向他还了一个揖。
“先生又来啦?”礼罢,农夫热情洋溢地招呼周游道。
农夫一开口,便吓了宇文恭一跳。
刚刚唱歌时明明很正常,怎么一说话就变娃娃音了。
“呵呵,闲来无事,路过而已……”周游假模假式地回答农夫道,“近日有人来拜访过卧龙先生么?”
“并没有。”农夫摆摆手,尖着嗓子道,“倒是卧龙先生他……最近老毛病又犯了,总是逢人便说自己可比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汉四百年之张子房,保卫阿斯加尔德五百年之雷神托尔。”
“雷神托尔!?他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农夫咂巴着嘴巴继续说道,“他还拜托张铁匠打了一把飞燕鎏金锤,每逢雷雨夜,便将其绑在树冠上招雷引电,搞得乡里百姓苦不堪言呐……”
“真是的,再任他这么胡搞下去,又得产生一个糟糕的平行世界啊……”周游自言自语道。
“先生还有别的什么事吗?如若没有,我便告辞了。”干了一天农活的农夫想要回家吃饭了。
“来来,这次我再教你一首简单易学的新歌……”周游盛情挽留道。
农夫听说有新歌可以学,立刻忘记了肚饿,他如小鹿般轻快地蹦到周游身旁。
“听好了……”周游清了清嗓子,“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他打着拍子,教农夫唱道。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学会了吗?”周游问农夫道。
“学……会……了……”农夫摇头晃脑,用娃娃音一字一顿地答道。
“那好,下次若有白脸大耳朵男人、黑脸暴脾气男人、红脸大胡子男人组队来拜访卧龙先生,你就跟他们唱这首歌……”周游如此告诉他。
“好的,先生……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哼着新学会的歌谣,农夫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还怪别人胡搞,明明自己就在胡搞嘛……”看看周游,再望着农夫远去的背影,宇文恭心里暗暗想道。
襄阳城西二十里,便是卧龙岗。
岗前疏林内茅庐中,便是散淡人卧龙先生高卧之地。
周游带着宇文恭,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卧龙先生庄前。
“老板,你们刚刚说的卧龙先生,是否就是诸葛孔明啊?”宇文恭好奇地问道。
“没错。”
“哇,我们又来到三国时代了喔。”宇文恭又兴奋了,“委托人是谁呢?刘备还是曹操?”
“没有委托人。”周游冷冷地说道。
“啥?那我们来这儿干嘛?”
“如果时间是一趟列车,那么我们现在是下错站了。”周游给他打了一个深入浅出的比喻。
“下错站了?那我们还能回去么?”宇文恭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回去留在这儿争夺江山啊?”周游神情轻松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别紧张,最近的时空转换点就要到了。”
说话间,周游来到卧龙庄的柴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一个小童打开了柴门走了出来。
“请问,诸葛先生在家吗?”周游上前作揖问道。
“先生今早上便出去了。”小童答道。
“诸葛先生到哪里去啦?”周游又问道。
“先生一向踪迹不定,不知到哪里去了。”小童回答道。
“那先生几时归呢?”周游接着问道。
“归期说不准,或三五日,或数十日。”小童继续对答如流。
“一边儿玩儿去!你个小骗人精!”周游抓住小童衣领,跟抓小鸡似的将他提起丢到一边,推开门,兀自走了进去。
宇文恭见状,连忙也跟着走进了门里。
“诸葛孔明!诸葛孔明!”周游刚一走进院子,便开始大声嚷嚷。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悠悠然念完诗,一位二十多岁年纪,白袍青巾、风度翩翩、面容清秀的瘦高个男子摇着羽扇从屋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