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的课程，都有点枯燥乏味。
在威里看来，那些稀奇古怪的实验和黑板上呆板的符号、线条，就像是一首首催眠曲，看得他迷迷糊糊，昏昏欲睡。
虽说这是一座陌生城市里的神秘的魔法学校，可里面的学生，还都与威里原来的同学差不多。
只要教他们魔法的克洛艾先生前脚走出教室，或者哈腰在讲台里翻幻灯片资料，他们就互相做鬼脸，乱传纸条。
茜雅的啦法贝魔法石，已经归还给她了，这倒成了令威里头痛的事情。几乎每隔几分钟，茜雅就要用魔法石传递几句话。
“学得怎么样？”这已经是她第四次问他，而刚刚上课还没有一刻钟。
“很好！”威里尽量彬彬有礼地说，很怕茜雅发现他已经不耐烦了。
“我想，我们应该考虑去荒原酒吧街转一转了，”隔了一会儿，茜雅又说，“在那里肯定会有不小的收获。”
“是啊，我们是应该去看看。”威里飞快地说，“可现在是上课时间，恐怕——如果让克洛艾先生发现我跟你聊天，我真是哪也去不成了。”
“他是整个卡希拉魔法学校公认的脾气最好的教师，”茜雅带着嘲弄的语气说，“他心脏不好，可不敢生气。只要有谁在他的课堂上闹事，而被他看见了，他就要气得浑身哆嗦，眼冒金星呢。”
“那我们就更不该那么做了。”威里瞅着魔法石中的茜雅，用思维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她，“我认为真不该这么做。”
也许是茜雅发现，威里说话有点儿心不在焉，也许是因为她自己也觉得无话可说了。
有好一会儿，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各自干着各自的事。
“你觉得我这条裙子怎么样？”啦威贝魔法石里，突然又出现茜雅的脸，把威里吓了一跳。
他把刚刚由曲颈瓶和酒精灯制作出来的魔法药水给碰洒了。
布洛艾先生布置的魔法作业——将植物变成动物的实验，威里只做了一半。
那一只屁股上还长着免子尾巴、脑袋却顶着一朵向日葵的小怪物，从黄油油的葵花瓣里，直瞪着两只眼睛，瞅着威里。
希望自己能赶快恢复原来的模样。
这些实验品，有的是植物、有的是动物，都是卡希拉魔法学校里的精灵或魔法协助员。它们都具有生命，专供学生做实验使用。
新生们使用的，是魔法等级和地位最低的魔法虫子或精灵，年级越高，所做的实验也就越危险。
如果到了最高等级八年级的时候，威里要是还把实验做得这么糟糕，他手中的实验品就会起来反抗他，甚至将硫酸瓶子砸到他的脑袋上。
“十分好看！”威里尴尬地盯着啦法贝魔法石里的茜雅。
这时候，她不知道使用了什么魔法，竟然突然离开教室，去换了一套淡紫色带有蝴蝶结和几朵大花的裙子。
“是的，我也认为十分好看。”茜雅得意地转了两圈。
也许是因为她是校长的女儿，所以，在她的班级里，没有哪个教师敢说些大胆的话。
“好看极了。”威里脸上的表情更加心不在焉了。他心中慌乱得要命，那只实验虫还在盯着他瞧，似乎要盯到他的肉里去。
“难道您一直要我这样儿？王子？”它带着挑衅地叫道，“说实话，如果不是听说您是王子，光凭一个卡希拉魔法学校的新生，也枉想与我合作——您一个劲儿地眨眼干嘛？还不快想办法！要我把实验秘方告诉你？”
威里的手在桌子上一阵划拉。
他刚刚碰倒洒在桌子上的药水，手指头上就长出不少绿油油的叶子，手掌上冒出青苔。
实验瓶已经碎了，他也没有胆量再去讲台旁边的大瓶子里，再倒些实验药水配方。
瘦小又总是沉默寡言的雪菲与他一张实验桌。
“你搞得实在是太糟糕了。”雪菲瞧了他一眼，“恐怕这节课程，你得得零分。”
威里对雪菲所做出来的成功实验，羡慕极了。他桌子上的一盆百合花，此时已经变成一只拐着一条腿的臭鼬，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从桌子上探出鼻子，朝雪菲的口袋里闻嗅。
“如果你再提供不了一块巧克力，或者一支薄荷棒棒糖，我不会再与你合作！”它尖声尖气地说，有意将肚子底下的硬刺藏起来。威里发现，它原来应该是一只刺猬。至少是肚子底下长硬毛的家伙。
看来，雪菲的实验也不怎么样。
但这只臭鼬一吃到雪菲从口袋里掏出的巧克力，马上灵巧地在桌子上活蹦乱跳，好让讲台前撅着屁股在写实验公式的克洛艾先生看到。
威里的脑门上溢出冷汗，好事的莫多亚已经拎着他手里的一只花毛小野猪，朝这边走来，“嘿！你怎么样了？”
威里将求助的眼睛，投向啦法贝，“你得帮帮我。”
可还没等他说完，克洛艾先生已经拎着他的大戳走过来，在雪菲的实验报告上面，盖了一个大大的怪鸟的标志（这只怪鸟就是威里胸前疤痕的样子）。
也就代表，雪菲的实验非常棒。
莫多亚拎着的小野猪的屁股上还有两片金盏花的叶子，所以，被盖上了戈登魔法师那张发黄的严肃的脸。
“这是次优。”莫多亚得意地扬起手中的实验报告，“这是我这学期以来，得的第一个次优，可真不赖——如果再能得一个，我马上就要升级啦。”
“你是个聪明的棒小伙子！”克洛艾先生笑得十分腻歪人，他又把眯得更细的眼睛，投向威里，十分彬彬有礼地看向他，“王子？您呢？”
其实，他早就发现威里的两只手上长满叶子和青苔，也看到了地上的碎实验瓶。但好像如果他不将新王子教训一顿，就显示不了自己的崇高职业。
“我想我马上就会处理好。”威里结结巴巴地说，手指还在桌子上胡乱地划拉。
“很好！我相信您十分优秀。”克洛艾先生的笑脸从未这么灿烂过，他挥起一只黑色的大印戳，狠狠地按到同样也长出叶子的实验报告上。
威里发现，这是玛希希的笑脸。
雪菲告诉他，在整个卡希拉魔法学校，变成毛毛虫的玛希希的笑脸，是代表魔法作业最糟糕、等级最差的标志。
其他已经做好实验和没有做好实验的学生，都起哄地乱嚷起来，朝威里做鬼脸。
令威里烦恼的雪菲，又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这个黑脸与他得到的最优同样不好得到，整个学期以来，威里是第一个得到黑脸的学生——
威里十分想逃回到寝室，或者去找涵尔，把自己的苦恼吐出来。
他想，涵尔一定会理解他，并相信他会做出更好的实验。
可是克洛艾先生还有一大套理论没有讲完，实验做得出色的学生，还要到讲台上把他的理论再重复一遍。
威里只好盯着臭名昭著的玛希希的难看的黑脸，忍受还在饥笑他的学生。
“这算不得什么！”将这些全看在眼里的茜雅，不屑地叫道。
威里的眼前，顿时生腾起一片粉色的烟雾。
他听到他的实验虫乱叫，叫声越来越古怪。最后，卢雅菲校长严肃的腔调出现在整个班级里。
粉色的烟雾渐渐散去，威里和所有的学生都吃了一惊。
胆小的雪菲简直要吓没了魂儿，哆哆嗦嗦地冲着威里的桌子点头哈腰。
威里的实验虫消失了。
取而代之，站在他两只手掌中间的是校长卢雅菲严肃的脸，她正有板有眼地讲演关于学生和教师的纪律问题。
“卢雅菲校长”的脸颊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又像苦瓜似地皱到一起，还传来一阵私私窃笑。
威里马上就明白，这一定是茜雅搞的鬼。
克洛艾先生刚开始手足无措，流利的讲话噶然而止。可当他看穿，这是威里搞的把戏，马上就让威里站起来，到走廊里去。
威里的实验虫还保持着校长的怪模样，不知所措地皱着两条眉毛，猜测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倒霉了。
“嗨——我不是有意让你难堪的。”威里藏在口袋里的魔法石咕哝着，“快把你的啦威贝拿出来，我要去你的实验室。告诉克洛艾那个欺软怕硬的家伙，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不！这没什么，”威里很怕事情闹大。而且，他总感到他与茜雅通过魔法石对话，有一个人正在偷听，“我想，一会儿就会好的。”
他这么说，也觉得心情开始慢慢放松，忽然发现戈登魔法师走进过来。
戈登魔法师的眼睛，像钩子似地盯着威里，鼻子恨不得翘到了天上。
等到下课以后，威里正要回寝室，就被卢雅菲校长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你想解释？”威里的嘴唇刚翕动一下，卢雅菲校长就尖声叫道，“你认为和我女儿茜雅成了好朋友，就可以胡作非为？可以目空一切？可以捉弄我！”
威里想解释一下，忽然觉得不应该出卖茜雅，就垂下脑袋，任校长批评。
卢雅菲校长心痛又绝望地说完了一大堆难听的话后，就一脸兴奋、神采奕奕地去与伦杰先生一齐吃午餐了。
只留下心情暗淡的威里，独自站在黑屋子里，惊恐又懊恼地自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