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大早上,渝京四个街角响起鞭炮声,宏惊穹把那些小子分成四组,分别穿着红、粉、紫、橘四个颜色的衣服,一路放着鞭炮从街角走到前街中间,吸引了一路人跟着看,四队人一汇合,又是一串串鞭炮开着路到了唐延街上,在凤溪的门口停了下来。
凤溪,只招待女客的消息已经在渝京不胫而走,不论皇亲贵戚还是平头百姓,家里的老婆女儿都想进去瞧瞧,是人,就有好奇心的嘛。
司徒蕊一袭纯白长衫,风度翩翩的立在门口,等到鞭炮声落了,手执剪刀绞断了红绸,宏惊穹高喊一声:“开张了!”,在众人的哄闹声中簇拥着司徒蕊走了进去。
门口围了一群看热闹的,都抻着脖子往里瞧,偏偏门口挂着彩色纱幔,飘飘渺渺的,什么也看不真切,只觉得里面分外神秘,勾的人心痒痒。
有些个爱热闹的三姑六婆立在门口,互相怂恿着对方进去打探一番,每每走到门口,闻到里面散出来的甜甜熏香味道,再看看自己衣服粗陋,又都不好意思的退了回来,心里都在打鼓,这种地方,怕不是一般人进得去的,光那地板上溜光的黑色石板,寻常人哪舍得铺在地上。
正寻思着,一顶软轿停在门口,下来一个轻纱遮面的年轻女子,轻轻扫了一眼众人,低下头由丫鬟搀着进了店里。
这下,门口就更热闹了,男人都戳或着女人进去看看,女人埋怨男人付不起银子,有的人急得围着铺子转起了圈,都想看看里面到底是在做什么。
前面那年轻女子进去没多久,又过来一辆马车,从里面下来一个丫鬟打扮的,走了进去,出来时身后跟了两个穿红衣的青头小子,拉起一条布幔,挡住了众人视线,等到布幔扯去了,马车上的人已经进到店里,只留下一个隐约的背影。
“你瞧那丫鬟的穿戴,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邓老汉的婆娘也混在人群中,碰碰旁边一个年龄稍轻点的。
“可不是,我听说啊,不管你有什么事,只要进了凤溪,就都解决了。”年轻点的女子瞟了眼旁边人,故意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她便是那红脸大汉的媳妇,这些话都是司徒蕊提前教给她们的。
那两个进去的人,一个是初夏,一个是紫鸢的姑母,司徒蕊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那些想来又怕让人瞧见的女人,可以遮面,也可以进来知会一声,出去给你挡住。
按司徒蕊的估计,头几天是不会有什么客人的,大家都是持着围观态度,所以她打算让紫鸢、五月她们轮番换了衣服进来。
没想到,中午刚过,就真的来了一个客人,不过她是来找麻烦的。
来的是王守备家的夫人,前些日子,她听说自己的儿子迷上了听戏,开始也没在意,直到他把一个戏子弄回了府,关在房里折腾打骂了两天,她才觉得事情有问题,私下里抓了儿子的贴身小厮,又唬又吓的从他嘴里套出了实话,差点没把她气死。
原来儿子不是迷上了听戏,而是迷上了唱戏的戏子,小厮说那戏子长得唇红齿白,天生一副娇媚相,背地里打听了很久,才知道那戏子叫菊生,京里多半好淫事的都对菊生动过心思,她想找人教训一下菊生,找了也许就没见人,昨儿个去李参军府上喝茶,听到她们议论才明白,菊生跑到这个叫凤溪的店里来了。
她本想着事情过了就算了,没想到中午吃饭时,听到儿子说起菊生还是一脸向往,她便动了气,带上人赶了过来。
本来气势汹汹的一个人,进到铺子里,一下紧张起来,里面装饰豪华,琴音飘渺,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清香,里面人走路说话都是轻手轻脚看着极有规矩,王夫人心里没了底,觉得这个地方不是她这个身份的人可以随便放肆的。
宏惊穹穿了身青色长衫,温文尔雅的走到她面前,略施一礼,迎她进了雅间。
雅间里,迎面是一张大平榻,上面铺的软垫绣的是江山风光,条褥是黑底白色的简洁式样,大气简约,小几上摆着时鲜水果,平榻右边是架古琴,左边是盘残局,中间地上是鎏金铜底座的荷花吐蕊香炉,香炉旁是套茶具,煮茶的一切物件都整齐的归拢在红色点金的小盒里,四周挂了一圈轻纱,门旁是高脚花架,上面摆了一盆松柏小景,王夫人愣愣的看着屋里布置,竟不敢踏脚进去。
“夫人,平日里喜欢点什么香?”宏惊穹立在她身后,嗓音温润平缓。
王夫人冷冷睥了他一眼,拉着脸进去上了平榻。
“不如就檀香吧,可以宁神。”宏惊穹说着关上门,原来门旁边还有一溜小柜。
王夫人看着他优雅的拿出香粉,用勺柄挑了一点,放到熏炉里,又擦亮了火石,整个动作安静无声,缓慢而有序,让人看了便觉得舒服,这样一个人,应该不是那种靠着长相魅惑人的,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怒气也小了许多。
“王夫人,我知道你来找我何事,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情愿的。”宏惊穹说着,又拿出一套并排五个的小盒,打开递到王夫人面前,“夫人挑挑,喜欢哪种茶?”
随手一指,王夫人不自在的向后挪了挪身子,她觉得如果不是为了教训眼前这个人,她是不会来这里的,既然已经不打算教训他,就应该立即走了,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传出去都是是非,可她偏偏喜欢上这种感觉,和一个男人恬淡的相处,哪怕只是听他说说话,也觉得很开心。
这种感觉无关情欲,只是满足了一个女人被呵护关爱的需要,这是司徒蕊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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