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语说到周末去找他,结果她在自习教室趴到天亮的时候,拿起手机仔细一瞧,才发现今天就是周六。昨天,不对,算是今天凌晨的一阵折腾,她觉得根本就没有睡醒,翻起手指一点,果然不到四小时,而且是趴在桌子上的,睡眠质量也毫无保障。
醒来的时候是七点多,她捂着肚子,出了校在外边买了几个包子算是草草了结。凭着上次的记忆,找到了宠物诊所这个看上去还是花花绿绿的店面。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萧语正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一瞥就看见了唐梵,萧语对着她嘿了一声,道:“睡得怎么样?”
唐梵觉得其实这句话就是讽刺,她顶着黑色的眼袋,他问她睡得怎么样?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而且萧语的笑意里,总让她觉得他是来讨债的,十分地不怀好意。
萧语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坐坐沙发。唐梵当然是毫不客气,一屁股就陷在沙发柔软的坐垫上,比起自习教室僵硬的凳子真是好上千百倍啊。
萧语转身从桌子上端过一个小巧的青色瓷杯,递到她面前,笑道:“水温刚好软和了下来,茶可以提神。”
唐梵接过杯子,才发现这家伙的两只手用白色的绷带缠得严严实实,僵硬地就像是根木头。看来他的手伤得不轻,就是么,皮都没了,都露出肌肉了。她轻声说:“你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我的医术很好,不管是医人还是宠物。”萧语道,嘴角依旧保持着微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温和,整个人都洋溢着牛奶一样的感觉,醇厚、香甜、柔和。唐梵看得一怔,在他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她呆愣的样子,立马收了神,低头去喝他给的温茶。
温暖、清甜,淡淡的茶香和甜味充斥她整个口腔,虽然唐梵不是什么品茶高手,但是这么大来她还没喝过如此好喝的茶,她忍不住又呷了一口。
萧语懒洋洋地用僵硬的手支起下巴,说道:“你对师生恋怎么看?”
“啊?”唐梵喝茶的姿势顿了顿,看他认真的样子不像是随口闲扯话题,思考了一会说“看吧,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师生恋也不是很排斥啊,”她想了想,又说:“但是我从小到大见得那些男老师,没一个上眼的,谢顶的中年、难看的青年、脾气暴躁的老年。”
“如果那个老师温文尔雅,年轻、气质风度都很好,长相也不赖呢?”
“恩,那就看着顺心。”
“他若是有意无意向你表示好感或是交往的意图呢?”
唐梵突然想起死亡重现里的那个女生和那个男人,问:“那个女生和男人是师生恋?”
“女生是大一新生,老师是少有的年轻有为的教授,两人大概在偶然或是什么其他原因之下相识,见面次数很多,后来那个老师就向女生表达爱意,很顺利的,他们就在一起了。”萧语慢慢陈述着,没有一丝感情起伏。
“那为什么后来男老师杀了女生?难道是老套的剧情——男老师有家眷,然后女生怀了孩子,男老师要求其打掉,女生不依。两个人出现分歧,推推搡搡之下,老师怒起杀人?”唐梵按照自己的想法排布了一下故事剧情。
萧语一笑,道:“比你想得更黑暗一点,”他半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默默说道:“女生家很有钱,家底就有千百万吧,就算在现在也很富,何况是九年前。男老师其实也算个热衷于科学研究的知识分子,有自己的梦想,但是科学实验必须有资金支持——他没有钱,搞不起这样的实验,于是去拉投资,可惜没有人赞助。”
“而后认识女生,他就打起了女生的主意?”唐梵接着萧语的话,问道。
萧语点点头,笑了笑:“你说的不错。利用女生的感情,为他的梦想投资,后来露出了真相,女生受不了欺骗当即要求分手,以及要求老师归还借去的三十二万。后来么,就是你看见的。”
唐梵听完这个故事,心里不知道感触的是什么,讷讷说道:“一切都是为了钱?”
萧语还是笑着,可在她听来却是冷笑,他道:“现在不都是为了钱吗?少女嫁给有钱老头的新闻屡见不鲜不是么?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需要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并不是夸大的,现在的社会,哪里不需要钱。有多少人拼死拼活一辈子,都在追逐钱这个字眼。连大学生给父母的回信都不过一个字——“钱”。上学要钱、吃饭要钱、住宿要钱、泡妞也要钱……没钱你玩不转啊。所谓的真情无价,情爱两字终究没有金钱二字来的沉重吗?
她明明是一心付出,一心爱人,他不过是为了钱财,他给的爱都是虚假的,冠冕堂皇地说他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可是,自私到为了自己而欺骗别人的人,又怎么会取得成功!
唐梵心里感慨一番,发现瓷杯里的茶水已经见底了。
“其实,我也是为了钱嘛!”萧语笑嘻嘻地附在她耳边,白乎乎的手伸到她面前,“钱带了吗?五千零一快。”
一块钱都如此计较!心里的悲伤一扫而空,唐梵从包里摸出一张白纸——那不是支票,只是一张白纸,摊在他手里,只见上书几个黑色的大字。
欠条!
萧语惊讶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唐梵镇定地说道:“你知道我是学生,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我可以保证在毕业前会还你的!”
听到“毕业前”几个字时,萧语的脸色就黑了下来,他问道:“你是大一的吧?”
他在看到唐梵点头后,声音又低了一些“那么还有四年,你要还四年?”
唐梵觉察到此刻萧语的压抑了,她忙笑着,觉得这天气也许有点热,双手做扇子状给他扇风,嘴里笑道:“你别啊,北方人大气一点!南方的男生都特别小气,你看这钱对你来说不过是小意思啊!”
他嘴角向下撇了撇,终究是忍不住向上翘起,萧语看着她小喽啰向大哥献殷勤的样子,摇了摇头道:“我是南方人。”
“啊?南方人?”
“滇南的,不过我不小气。”萧语眯着眼睛说。
唐梵还未从滇南是什么地方中回过神来,见到他满怀笑意的样子就舒了一口气,忙点着头说:“对,大哥你很大气,不会计较的!”
萧语抽出一支圆珠笔,在欠条的底端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推过去让她签名。唐梵看见白纸上的字体纤瘦有力,端正硬气,而对比一下自己的名字,软绵绵的还有些潦草,不禁又有些惭愧。
萧语收好字条,继续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可别忘了。”他顿了一顿,没有发现唐梵走了神,说道:“沈月耀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用付钱。”
“啊,我知道了,你是云南的!”唐梵终于从自己的冥想里想出了这个地方,云南省的简称是滇,没错,她的常识太稀松平常了。
萧语一愣,也是一会儿才露出笑意,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揉搓了一下。“你才知道啊。”
唐梵这才注意到他的身子就在她身边,距离不过三四厘米,而他的手就揉着自己的发顶,这个动作过于暧昧。她默默地向后挪了一下,尴尬道:“我们不是很熟。”
萧语嘴角一挑,笑“我是自来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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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萧语竟然直接催促她好回去吃饭了,他这里不提供免费午餐。
一边心里抱怨着萧语,一边往学校走去,肚子里早就灌了满满的茶水,不是她太渴,只是这微甜清冽的茶水是在好喝。她一边接过萧语端来的茶水,一边和他没目的地闲聊。
大致了解了他是从云南来的,大学也是在北方读的,后来在北方做起了宠物诊所,赚着不多不少的钱,过着悠哉的日子。而且在北方的驱魔圈混得也不错,有联系的客户也多,回头客也多,听他说要是回老家就得重新打拼,他可懒得很,打算着以后就呆在这儿么算了。可惜他的存款对于中国的房价来说,还是差点儿,对此他表示无比痛心。
然后就扯起了房价问题,说中国的一套房子的价钱可以在美国买三套不错的屋子了,还不如移个民,还有不错的社会福利云云。
再者就扯到唐梵来北方的原因,之后又骂起了中国的教育制度,说是应试教育害死人……
总之是一阵有的没的,聊得倒是颇欢。萧语果然算是自来熟的人,和唐梵聊着就像是十几年的好友,虽然比她大五六岁,可是却毫无阻碍。
喜欢日本的动漫,喜欢吐槽的银时、卖萌的喵咪老师,觉得高达的真没有阿斯兰和基拉靠谱,觉得重制高达SEED也是不靠谱的行为,说起小说么又觉得三叔笔下的小哥真是驱魔人的一大偶像……如此这类、许多这般,唐梵会突然觉得他应该是一种叫做宅男的生物,可惜并不是。
她记得在鬼楼时,他镇定的神色严肃而认真,干练得就像是军人,丝毫不拖泥带水。但是在日常生活时,又是嘻嘻哈哈笑容满面。其实很有趣,当然,他对钱财很执着,五千零一块的欠款在她离开时还不忘叨叨一句。
太阳早已升的很高,虽说是九月,可是还带着夏日的热意。唐梵伸了个腰,觉得阳光灿烂地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没有阴霾没有灰尘。没有神神鬼鬼,她露出微笑,转过街角的时候,眼睛猛然一跳。
她凝神一望,立刻脸色苍白如纸!
红绿灯下的不远处,树荫下的阴影里,站着的男人浑身鲜血淋漓,胳膊扭曲得有些怪异,像是经过车轮的碾压,他此刻像是木头一样立在那里。而形形色色的人都仿佛没有看见,还有不少人直接穿过他的身子。
不是人!
唐梵瞳孔一缩,看见他直直地望过来,嘴角似乎在笑。
“她的阴阳眼开了。”有人低声说道,不知是兴奋还是悲伤的语调分外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