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伦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再没有任何人来禀报。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早上也已经被人割舌,蜷缩在地上打滚,鲜艳的血抹得满头满脸都是,嘴里“嗯嗯啊啊”,残忍无比。他情绪激动地喊一句:“太猖狂了,这是谁干的?”天牢所有的狱卒立刻都跪下,只喊说:“不知道,没有人看见。”这时乾隆他们还在黑龙潭祈雨没有回来。
和致斋对这件事很高兴。和府上,和致斋翘着二郎腿,脚尖随着心里的节奏悠闲地晃动。本来脖子就短,半躺着身子,更短到可忽略掉,圆圆的脑袋在肩膀上像一颗墙头草,摇摆着,随时有掉下来的可能!
一手拿长杆儿烟袋锅儿,嘴巴撅起,凑上前去在烟嘴儿上,使劲儿地嘬一口,闭上眼,把五官向中间走一下变成五条线,围绕着鼻子,完全没有了人样儿。然后嘴巴像破了似的,露出一条小缝,吹出一个自得的烟圈儿,他轻盈的眼神看着它飘向半空,直到消失。眼神转移过来,看着自个儿举起的右手,大拇指窝回来,伸出四个指头,轻轻笑一下。用左手上的烟杆儿,远距离遥控似的在空中点四下,甩四下,自语道:“都走啦,和大人我要直捣黄龙了。”
老长时间过去,乾隆还是得不到永琪和小燕子的消息。每天上朝都是关于旱情的事儿,让他头疼不已。精神不好,身体也随之下降。这天上朝,还没有等他问起,底下文武大臣纷纷上奏,“旱情仍在持续”;“假如旱情再得不到控制,百姓温饱将成为今年头等大事”;“食不饱,穿不暖,何谈安居乐业”“再不改变政策减免赋税的话,将出现路有冻死骨的悲哀”……睁眼向下看去,跪了一地的人,只看见一片黑压压的头,没有人肯“平身”。乾隆仔细看下去,有老者,眼角湿润也。想他一生军事上八方拓疆,治国上明察秋毫,社稷上安居乐业,晚年怎会出现如此凄惨的情形。一张张奏折,一句句陈述,一个个不肯抬起的头颅……他想要喊一声“福伦”,可现在他在哪里。眼睛找一圈和致斋,他已经“休病”在家半个月没有上朝了。他强笑一下说道:“爱卿们都先平身嘛,朕……”
没有人动弹,他实在坐不住要喝一声,声音没有出来,痰倒是先出来了。痰准确地射进了痰盂内,底下人吓一跳,都抬头看。拿痰盂的人吓一跳,痰盂里说一片红。他赶快递手绢与乾隆。乾隆咳嗽一声,看见手绢又吓一跳!底下人的汗都出来了,这才挨个儿站起身。
坐在乾隆身边的贵妃满脸的忧愁解不开,看着他有点抖的手,握着一只抖的毛笔,在纸上写。她劝他说:“皇上您快休息一下吧,这些事儿让下人干就好了。你给念让他们写,永琪知道是你的话。”
乾隆听这话,无名的火喷发出来,掺杂在话里。扯着嗓子有点喊道:“贵妃是什么意思,朕还没有老到拿不起毛笔的程度呢。”贵妃赶快说不是这个意思。他锁着眉头声音越大,手就越抖,字不成章,字不成行,字不成字,字不成笔画,他举起笔,重重地摔在纸上,墨水也洒了一桌子,面前乌央一片,笔不是笔,纸不是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