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姓田,单名一个汕,自幼便生长在陆家。老人一生极为简单低调,自幼习武五年初索,十年修远,三十年合一,至今也未曾迈入御气境的大门。煜国地广人多,不敢说御气遍地走,合一多如狗,但是也远远比其他国家的高手要多,区区一个合一境,还真不是多让人值得高看的地方,更别提是豢养众多高手的天北陆家之中。
只是老人的地位很特殊,他曾经担任过现任陆家家主的马夫。作为天下四姓之一,平日里要辗转各个州郡的陆家家主,平日里相处时间最多的,一定不会是哪位得宠的小妾,而是他那位不起眼的马夫。有人相传他的马车,豪华至极,里面甚至比他的卧房还要舒适,而有幸驾驶这样马车的人,一定也是他最亲近放心的人。
这位老人之所以会成为家主的马夫,不光是因为在家主年少的时候,曾救过他的性命,还因为他天生只有半截舌头,所以没有办法说话,这让一向认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的他觉得异常的安心。这么多年过去,老人虽然始终没有迈进御气境,可是因为家主的亲近信任,暗地里的地位隐隐还要高过那些花了大价钱豢养的御气境高手。
在陆曳儿出发的前一天,陆家家主把他叫进马车中,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之后老人恭恭敬敬的交出执掌了多年的马鞭,换了身行头,成为了随缘剧场一位不起眼的老场工。
也成为了陆曳儿身边最保险的一张保护符。
老人沉默的站在场上,如上一场的高稳一样,隐隐有山岳对峙的感觉,但是却并非如同高稳那种,感觉就是一座光秃秃的山,而是那种似流州黄山一样,在山间有青松,与山腰有云雾,在山脚有农家,宛如一幅画卷,充满了生动灵气。
拓跋尹跟随嘶风大将军多年,也见过不少世面,本身也是精通于探气观人的好手,是以一眼便看出这个看上去木讷平凡的老者,其实是一位半步已经踏进御气的高手。自己这方,算上自己,没有一人是这位老者的对手。
既然明知会输,为何要打?
拓跋尹微笑着大声道,“这场我们认输!”
场下一片哗然,甚至还在几处发出了嘘声。
拓跋尹似是怕陆曳儿没有听清,绕着台子来到随缘众人的这边,看着陆曳儿恭敬的说道,“前辈实力深不可测,第二场我们认输。”
第一场把他们的人打伤,第二场知道打不过就干脆不上人了?这算是什么无赖打法?
谢东东面色平静,但握紧的右手已经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他沉声问,“阁下是准备用下驷输上驷,然后用中驷赢下驷,上驷赢中驷之法,拿下这场赌局是吗?”
“微末手段,上不得台面,但事关公子颜面,我也是尽本分,希望先生莫怪。”拓跋尹依旧恭恭敬敬的回答,其实身为嘶风大将军的幕僚,也何必对他人如此恭敬,他这番做派,不过是为了稍稍遮掩自己心底处的得意罢了,被从小就被迫练习识人阅人的谢东东一眼看穿。
田汕老人在随缘众人崇敬还夹杂着畏惧的目光中,从台子上走下来,此番比斗让自己被迫亮明身份实力,最终如果赢不下来,可能会对小姐的评价造成很大的影响,用整座岳安城的生意做赌注,听起来豪气干云,其实就像个被怒火冲昏头的少年一样,做起事来全然不顾后果,真不知道一向冷静睿智的小姐为什么会下一步如此之臭的昏棋出来。老人摇着头和陆曳儿擦肩而过,站进了随缘众人的队伍中,心中很是失望。
陆曳儿似乎并没有看见老人所想表达的意思,淡淡的看着谢东东。
“看来这第三场只有我来了。”谢东东对陆曳儿说道。他接过自己吩咐别人带过来的匣子,轻轻打开,里面躺着一把带着鞘的剑。
拓跋尹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再不复之前的假卑微真桀骜的作态,突然暴起,全身真气在体内激荡,一拳就击向谢东东。
谢东东没有想到众目睽睽之下,这拓跋尹好像患了失心疯一样,会在场下不管不顾的对他出手,看样子这一拳早已蓄势已久,肯定不是随随便便能招架下来的,他仓促运气,用一掌迎了上去。
就在拳掌刚要相交的时候,拓跋尹化拳为指,点在了谢东东的掌心,一道真气也随之冲进了谢东东的经脉之中。这道真气异常奇诡,与谢东东体内的真气普一相遇,便开始加速,在瞬间便游走至谢东东的肩膀处,然后就像结冰一样凝固起来,导致他整条手臂的经脉堵塞,本来刚刚提起的真气在手臂中凝结无法运行,就像河道被从中间硬生生的拦截了一道堤坝,不光让下游河流流势一缓,还导致上游面临决堤泛滥的危险。因为对拓跋尹的慎重,谢东东这掌蕴含了大量的真气在右手中,然后突然被封闭了经脉,只怕不出片刻,他右手的经脉便会尽数崩坏,然后真气溢体而出,直接炸烂他的这条手臂。
拓跋尹的这招《拦江》,在合一境的拼斗中,因为每每出招都在奇诡之时,所以无往而不利。如果真气少者,或者临敌经验不足者,在受到突袭时提不起足够多的真气应对还好,最多是被封住片刻,然后用真气几次冲击就可以恢复如初。可对上那些境界深厚的高手,瞬间便可以凝聚大量真气在一掌一指间的高手,就变得异常的难缠。
除非....
谢东东眼中寒芒大盛,匣子中的剑猛地凭空抽出了一截,发出清朗的一声剑鸣。随着这声剑鸣,他体内的真气仿佛受到了刺激,舍生忘死的冲向拦截他们行进的堤坝,须臾间就将这个障碍毁灭的粉身碎骨不留痕迹,然后贯通了右手,本来右手中就蕴涵着大量的真气,就像是一池子激荡的水,这时又猛地拍过来一道大浪,这池子也就即将面临决堤崩坏。
自古治河治国,有一句话流传至今,堵不如疏。
谢东东右手中蕴含饱满的真气,就这样在后续真气的猛推下,从掌心蓬勃喷发了出来。拓跋尹似乎早有准备,在剑鸣的时候便已撤指,导致自己在谢东东体内构建的堤坝是那么不堪一击,庞大的真气似乎只是冲破了一层纸就涌进了他的右手。他早知道这时候如果不是谢东东的手臂爆炸,就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此刻他退的很安逸从容,并没有半分狼狈。
但是马上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从谢东东掌心中喷射而出的真气,并不是漫无目的的宣泄,也不是化作一大团强光,撕扯空气放出巨大的响声扑面而来,而是凝结如一道剑,堪堪三尺,不长不短,激射而出。
这道真气化剑来得实在是太猛太快太过酷烈,让即使做好万全准备的他也应付的措手不及,此时他刚才的安逸从容全都变成了骄傲托大,退去的身形也极其狼狈,没有半分风度。那道剑虽然只是笔直前行,却给人一种只要你敢稍稍偏移,就会被这道剑追上,然后刺穿。
拓跋尹也是狠下了心,身形在极速下甚至有些开始模糊,着实使出了吃奶的劲逃离这一剑,最终被这道剑逼到了离擂台极远的一个店铺旁,他合身撞碎了店铺的门板,扑在地上紧紧的贴着满是碎木和土灰的地面,才堪堪躲过了这一剑。
谢东东心中极怒,就要拔剑再追。只是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郭奎大声喊到,“谢班主年纪不大便入御气,真是天纵奇才啊!只不过我记得我们先前有约,御气境不许登台,也是陆小姐亲口许下的,不知道此时准备让谢班主上场,是为哪般啊?”
“看来这陆家在岳安城的生意,你是要双手奉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