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的关门声在寂静的室内回响,似乎在我空洞洞的内心盘旋,瞬间失去了憎恨的目标,沉重的失落感,无助得茫然。踉跄后退几步,倒落在座椅上,心跳监视器发出的“哔哔”声换回我的注意力,我视线重新移回躺在病床的叶桦身上。
叹气,垂下眼眸,用手轻揉发疼的太阳穴,此刻的我真的很难去直视叶桦。我一看到他就想到他的父亲,想到我无辜的父母。
妈妈拿着我喜爱的泰迪熊向我招手,吸引我跑过去。
“妈妈,要熊熊,宁清要熊熊。”肥嘟嘟的小腿迈着小步,五岁的我满脸委屈地张开小手试图去抢妈妈手中的泰迪熊。
爸爸则在一旁录像,“宝贝,宝贝,看向镜头,笑一个。”
“姐姐,我要爸爸妈妈醒来,我再也不欺负幼儿园的小朋友,不偷吃糖果了,也不要可爱的熊熊了,我会乖乖地听牙医叔叔的话的。”我不停地抽咽,指着睡在方形的木床上的父母,努力完整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乖乖,不哭,宁清不哭哦。”姐姐搂住我,轻拍我的肩膀,“爸爸妈妈只是睡着了,他们看到你哭泣会伤心的,你想爸爸妈妈在天堂上也不开心吗?”
“我不哭爸爸妈妈就开心了吗?”我努力忍住泪珠,小嘴忍住抽泣而抽搐,黑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水雾,却没有再度滴落下来。
“对啊,你还有姐姐。”姐姐眼红红地轻抚我的脑袋。
深呼吸,再度睁开双眼,鼓起勇气看向他。他墨眸紧闭,正通过氧气罩微弱地呼吸,和着哔哔声,奏响了我生命中的黑色星期五。微颤的手小心翼翼地轻抚他接近透明的脸颊,就像对待一件珍宝一样。梦里,他眸光璀璨,身体却逐渐被血海湮灭,每次心脏撕裂般疼痛,我想我心脏已经没有能力去承受第二次失去他的可能。
“你怎么就那么傻呀?”喉咙发涩,声音呕哑嘲哳。豆大的泪珠伴随着心痛滴落在他脸颊。曾经以为,我再也不会哭泣,原来只是未到伤心处。历经这些,我已经不想再去压抑自己泪流,它的存在证明这些悲伤不是幻觉,而我也一路踏着悲伤撑过来。
“就算我知道真相后再怎么恨你爸爸,我也不会牵连你啊。是你的逃避连累了我们的孩儿还是我的一意孤行害死了我们的孩儿?是我的错造成你那晚的失控,还是你的执着导致如今的局面?”
新仇旧恨,鲜明如斯,叶桦,你怎么可以伤我至此。我真的很想恨你,但我最恨的还是自己。恨自己不够坚强,不够果断,不够狠心。呵呵,若是所有的爱恋情仇真的能简单地分清谁对谁错就好了。为何痛是无法麻痹的呢?弱小的心脏承受着生命无法承载的痛楚,一次次的凌迟,一次次的肆虐,把我折磨得筋疲力尽。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我真的好累,好疲惫,累到不想去思考白与黑,是与非。”双手捂脸,晶莹的泪珠顺着指缝无止无尽地滴落,“我不想后悔,我不想等到真的失去才懂得珍惜,所有的爱恨情仇在生命面前都不堪一击。你一定要醒来啊,我还欠你一句‘我原谅你’,我等你醒来听我讲呢。”
听到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我立即低头,随意抹去脸上的泪水,深深吸一口气才抬头,发现李医生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立即站起来,拘谨地说一句,“李医生好。”
凌厉的眼神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和蔼,语气温和,“叫我李伯伯吧,何况我还是当年帮你做心脏移植手术的主刀医生。”
“李伯伯。”我乖巧地改口。
他满意地点头,上前观察叶桦的整体情况。
“他、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不禁担忧地问。
李医生一脸沉重,“总体而言算是度过危险期了,至于他什么时候醒来,那就看天意了。可能明天,可能一个星期,也可以一年,两年,永远。”
“您一定是经常陪李伯母看电视剧了。”否则他怎么会说那么狗血的台词。
他微愣,随即笑了,笑纹隐约可见,“是看了不少,据我观察,电视剧的结局一般是好的。”
“谢谢李伯伯。”我也面带笑意。他不仅原谅我的失礼,还这么风趣地回答。
随即他看了下手表,说要赶着去进行下一个手术。
在门口时,他若有所思地回头,“丫头啊,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啊,当年手术成功率那么低你都能熬过,这点小事我相信你有能力处理。还有,找个时间来我这里做一个全身体检吧,这样比较保险。”他话语微顿,“弦格和叶桦这两个小子的眼光还不错。”
“好。”额,忽视后面那句话,我起身目送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