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是吃饭时吃出一只苍蝇,更不是吃出半只苍蝇,而是一顿饭吃完一只苍蝇都没吃到。因为我单位食堂里是不可能没有苍蝇的。
食堂刚刚由私人承包,职工进餐单位提供补贴,不吃也没有补贴,所以尽管管理不善,却还是顾客盈门。食堂的售卖窗口有两个,一个窗口的主人是个二八芳龄的小伙子,胸肌蓬勃,浓眉怒目,总总迹象表明,这是个喜欢美女的家伙。他在五十米外就能发现美女的踪迹,鼻翼翕动,喉头抽噎。我不是美女,自然不去他那里碰壁;
另一个窗口是个单纯的老大娘,白发给一丝不乱的染黑了,洗得干干净净的领口上别一朵新鲜茉莉。我曾经因为她衣领上的那朵花而喜欢上她,毅然决然成了她的忠诚顾客,后来发现她给我的饭菜远不及给年轻小伙子们那么好又多,但我还是一再鼓舞热情去给她捧场;
大娘大勺在握,一只手却偷空翘起兰花指捋顺了头发,她用虚幻的目光看着我,好象在回想我们在哪里见过,然后她神神秘秘地说:“我给你介绍个朋友吧。”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则气定神闲的看着我,川流不息的时间在此定格了一分钟。后面排队的人不耐烦了,拿勺敲饭盆,拿饭盆敲窗户,她用大勺一把打开最放肆的饭盆,以佘太君的气概怒喝一声:“急什么!”然后循循善诱地对我说,“明天下午街心花园不见不散啊……”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给我介绍朋友,朋友……当然是男朋友了。
我叫乔楚楚,大乔小乔的乔,楚楚动人的楚;
我出生的那天妈妈哭了,她拒绝给我喂奶,不断抽泣着说:“是个男孩子就好了!”我妈绝非重男轻女,她的意思是说如果是个男孩子的话,相貌相比之下就不那么重要了。 一旁帮忙照顾的舅妈赶紧安慰她说:“不要紧的,女大十八变,以后会越来越好看。”托她的福,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容貌逐年发生着变化,妈经常拿着我以前的照片真诚地说:“我觉得你还没有以前好看。”
我喜欢独处,没人时刻我会对着镜子左右端详自己。说实话,其实我的长相也没什么大问题,皮肤黑了点,眼睛小了点,嘴巴大了点,鼻子平了点,人胖了点,仅此而已。可就是这么“点”区别,注定了我不是什么美女,甚至连“普通”都谈不上。
为了弥补相貌的不足,我不得不比别人更加倍地学习,事实证明我在各方面都是优秀的。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在写作、绘画、数学、体育方面都得到过各种殊荣,我努力跑得比别人快,跳得比别人高,学得比别人苦。挖空心思想得到他人的欢心。我的辉煌时期在十四岁前,各种证书、奖状、奖章(那时还不兴奖金)堆满了床底下的大樟木箱。可是这些物事一点也没有给我带来任何荣耀,班级照相的时候,我还是站在最最后一排,每当高个的同学挡住我,照相师傅就会刚好摁下快门。所以我的所有同学照片里都没有我的身影,后来我就干脆不照相,甚至连镜子也不照。
对于某时候的我来说,这样的感觉是无关紧要的,那也就是约莫十二岁以前,也就是我还处在人生的“混沌”时期。渐渐的,一种莫名的悲哀开始围绕着我,因为别人的眼睛就是镜子。
而今一晃我已经23了!23的我没有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但不代表23年来我没喜欢过什么人,十三岁的时候我喜欢过我们班长,他戴着超度近视眼镜,瘦小、腼腆。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满脸雀斑和少白头。
十六岁的时候我喜欢过楼下弹琴的男孩,他健康、活泼。常常在夏日午夜一面冲凉一面引吭高歌,然后就和被吵醒的邻居们吵架。我喜欢他是因为他的满口大暴牙。
如此这般,我想将全世界最不讨喜的人都集中在我少女怀春的心里,想着这么一来就不会有人和我抢了,就安全了,我的爱就会持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