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颜城东城口,秦嫣然跑出城,毫无章法的四处逃窜。
方才一群黑衣人闯进别苑里,像是要来抢秦嫣然,仓奕宇的人与之发生了打斗,故此她才有逃出来的机会。
自从许念谙逃跑后,别苑便加强戒备,若是想悄然进入别苑将人偷走是决绝不可能的,于是便只能硬闯。
恰好给秦嫣然制造了一个逃跑的绝佳时机,天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地利——从暗道不知不觉间便溜了出来,人和——两方黑吃黑。
采颜城出了名的山好水好姑娘美,可是山一多,路自也就多了。
女子趁着夜色,不断的向前奔跑,却一点儿也找不着方向,似乎跑来跑去皆围着这采颜城一直转悠。
“快,那个方向。”远处男子的声音传来。
秦嫣然身躯一震,怎生这么快便发现自己逃跑了?女子四处搜寻有没有藏身之所,却发现四周除了长长高高的芦苇,就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供藏身。
若是躲在芦苇丛中很容易便被发现了。
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女子情急之下蹑手蹑脚的走下水里,静静的等待着,不发一声。
虽说已是初夏时节,可小溪中的水依旧冷冽刺骨,女子因着身子本就柔弱,此刻已然被碧水冻得瑟瑟发抖。
江面上的一只简易的小船只悄无声息的行着,船头站立着一名身着白裳的男子,手中执着一把竹篾制成的特殊纸扇,闲适的把玩着纸扇,不经意间瞥见女子一人独自站在水中,长发如海藻一般伏在水面,静立的画面宛若水中的谪仙。
男子举着手中的纸扇捂着嘴轻咳出声来。
“那边!在那边。”远处火光通明处传来男子的声响,寻着方才男子咳嗽的声音迅速寻来。
秦嫣然诧异的回过头,面对着泰然自若的男子举起食指在唇边发出“嘘”的声音,过后便将身子全然浸没在水中,乌黑浓密的长发随着女子的下沉漂浮在水上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但愿男子不会说出自己的下落,不会将自己交予那些男子。
白衣男子见女子这般模样,终于了解她为何大半夜的非要在这水中“嬉戏”了。
“公子可见着一名紫裳女子?”为首的男子开口问道。
“大哥,定是在他船上藏着。”身后的男子打着上船搜的注意。
男子潇洒自如的摇着纸扇:“在不在你心里有数。”
一名习武的男子,自然能够感受到船上究竟有没有藏着其他的人,更何况眼前的男子功力也并非一般人。
“我们走,去那边仔细搜寻,一寸一寸的给我找。”男子说的咬牙切齿,似是女子与她有深仇大恨一般。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若是仓奕宇知道跑了一个许念谙,就连秦嫣然也不在了,那么他们这些办事的人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他们走了,你起来吧。”男子瞥见一群人行远开口说道。
水中依旧没有女子的动静。
男子暗叹不好!顾不得其他跳下水将女子打捞起来。
“不会水还要逞强!”男子将女子丢进船舱,没有好气的说道。
第一次如此落魄,就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也亏你今日遇着爷了,换个人谁管你死活。
“公子,你看……”小厮也跟着进了船舱,见着女子的面容膛目结舌。
男子这才有机会看清女子的面容,脱下被打的透湿的衣裳,丢在一旁。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许念谙,老子找了你大半年现在终于给老子找着了。”
“不过要让你失望了。”秦嫣然挣开眼睛,咳嗽了几下,毫不忌讳的望着男子。
也不怪她不懂礼节,而是她压根儿没想起自己如今身在大荣北,是个男子若是脱了衣裳,你就不该直勾勾的盯着人看的时代。
“你懂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吗,秦嫣然。”男子手抱成一团,冷风吹过,他浑身激灵。
这世上除了她们二人,还有谁会长的如此相像?
“你是谁?”秦嫣然不但没有回避,反而是直言不讳的问道。
换言之你究竟是谁的人,她可不想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算我求你了姑奶奶,我要脱亵裤了!”男子做出求饶的姿态,秦嫣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礼,满脸通红的转过身去。
如若历史背景换成二十一世纪,那么她毫不犹豫会说一句“老娘又不是没瞧过”,然而这些只不过是自己说不出口的臆想。
男子生怕女子回过头来,三下五除二便整理好着装,顺便丢下一套衣裳在地上,说道:“你将就穿一下。”
“不准看,出去!”秦嫣然拾起地上湖蓝色的衣裳对着男子恶狠狠的说道。
男子气急,朝船舱外行去:“你就是脱光了摆在老子面前,老子也不会正眼瞧一眼。”
这是实话,真真实实的老实话,借他是个胆子他也不敢看,谁让她是仓奕宣的女人,谁让仓奕宇也为之记挂着。
小厮见自家公子出到船头,自己也识相的退到船尾去,顺道将舱门关上,秦嫣然心想着,比之那位狂傲不羁的男子有礼貌多了。
女子瞪着男子的背影,莫名的觉着方才他说的话很是熟悉,不正是自己当时在冷宫里自暴自弃时,仓奕宇对自己说的话吗?
他们,会是同一路的人吗?
秦嫣然换过衣裳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了些许,她用毛巾轻轻擦拭着还未干透的发丝,头发湿哒哒的垂在消瘦的背上。
“怎么称呼你?”她的声音穿透出来,沉寂的夜里显得有些洪亮。
“以理。”男子简短的说着,惜字如金的状态让秦嫣然不由的想要翻着白眼。
“我要去都城……”
“赶巧,我也是。”男子笑道,送上门的差事,自己当然是要原封不动的给人送回去。
此刻的秦嫣然在男子眼中只不过是一件物什,要物归原主的物什。
“那我便委曲求全的跟着一路吧。”
“你还真不要脸不要皮,不知道他怎么把你看上的。”以理越渐觉得这个女子不似女子,分明就是一个给人添堵的妇人。
亏自己方才还宛若见着了水中的谪仙,呸,侮辱了“谪仙”这个美若芳物的诗词。
秦嫣然笑笑,并不动怒:“你若是觉得本姑娘不适合住在这么寒酸的小破船,大可以换个好一点的奢华一点的大船,我当真不会介意的。”
“别给你一点颜色你就开染坊!”男子气急败坏,早知道就不该听信小二的谗言。
说什么小船划得快,没十天半个月就可以抵达都城,的确是挺快的,可是让他风度翩翩的俊逸公子乘坐这等破船实在是折了自己的身份。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偏生自己人生里最丢分的事儿全让秦嫣然撞见了。
船舱中只有一张床榻,女子就势四平八仰的躺下,盖着锦被开始渐渐进入梦乡。
男子进来见着这一幕,恨得咬牙切齿。
淮安城内,女子一个人战战兢兢的走在街道之上,四处瞅瞅见没有人才疾步朝前走去,转进红灯映照的绿瓦阁楼的街道里。
夜色之中,悦己街反倒比之白日还要热闹几分,迎来送往的人群不绝于眼前。
许念谙站在街道口一眼便望见“醉红楼”的招牌,立马朝前跑去。
远处的男子身着黑衣躲在黑暗的阴影之中,见着女子进到醉红楼,转身翻上墙,从街尾荒凉处的屋檐上跃过去,进到醉红楼的院子之中。
“不知姑娘来此处有何贵干?”老妈妈瞥眼瞧着女子,看着越发添堵:“咱们楼里不做男妓的生意了。”
“妈妈误会了,我是来找人的。”女子体态娇弱,面上蒙着一张面纱,声音轻柔似夜莺啼叫一般悦耳动听。
老鸨见她有几分姿色,心下动了心思:“姑娘是找谁?如若不嫌弃,妈妈亲自为你引荐。”
许念谙点点头,年长的女子将她引进一间华丽高档的闺房之中,她才缓缓开口“我乃是皇尊的旧识,妈妈只需将我送进去便好。”
皇尊?!
见她不信,女子摘掉脸上覆盖的轻纱,露出一张清丽的容颜,再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
画像并非一般的画像,乃是缉拿秦嫣然的通告。
“我是至尊皇后。”许念谙开口道,原本属于自己的荣耀,却被秦嫣然夺走,甚至将自己软禁了将近半年的时光。
“姑娘恕罪,老奴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命人送姑娘入宫。”老妈妈将女子扶在榻上,说道:“姑娘稍候片刻,老奴马上差使人去安排入宫的事宜。”
许念谙点点头,平静的坐在床榻之上,等待着她去安排。
这个地方以前听仓奕宣提起过,是他的地方,如若日后有事不能第一时间进宫找他,便来这里寻人帮忙。
屋顶上的男子邪恶的笑了笑,似乎一切比想象之中还要顺利许多,没有丝毫需要自己动脑筋的。
仓奕宣,我定要你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