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歆琳升上半空几乎能俯瞰整个水军,她振臂一呼:“不管你们来自火龙还是噬月,你们都是最出色的水军,你们的士气和坚持将影响整场战斗。噬月探子在十英里外的小岛上发现敌军的水营,此战若胜,则重挫敌军,此战若败,帝国的处境就会越来越危险。”
顿了顿,含歆琳还是决定把帝都的实情说出来,帝都的事情在南方行省几乎人人都知道,就是不了解完整的实情,与其任由大家乱想,不如说出实情,安抚军心:“大家也知道,帝都现在不太平。一旦敌军乘虚而入,那么魔法大陆就从此不存在了……”
远远的驶来一艘酴醾旗帜的黑船,黑甲板上密密麻麻站满了肌肉纠结的轻甲战士。抬眼细看,跟随大船后面的,黑压压跟来百来艘战船,战鼓隆隆,振聋发聩。
“大家准备防御罩!”含歆琳一声命下。所有的战斗魔法师高举魔杖,念动水纹咒,几千个战斗魔法师一齐念动水纹咒何其壮观,蓝光铺满了大半片海域,在海上又有水元素的辅助。一时间一层蔚蓝色的通明巨罩就包围在帝国军这一边,只是对方的船还没进入魔法射程之内,所以线不能发动进攻。
这时,对方的黑甲战船居然停下来了。
一个裸足美女一头淡黄色长发落在脚尖,她从层层包围的军队中一跃而上,站在桅杆的最高处,声线清冽若甘泉涌入心头:“谁是火龙军的统帅?站出来!我是荆棘大陆的首领卡莉西,我要求与你谈判。”
“亚特兰特,我去吧。”胖子拉住含歆琳的手,却被含歆琳一言不发的抽开,她给自己加了个一个高级飞行咒。顺着桅杆扶摇直上,与卡莉西对视。含歆琳目光一斜,眼底的目光一扫,竟见到一个人,一个不稳差点栽倒下去。
是他!日日思念,又不想见的人。
他果真叛变了,成为了她的人了。现在还出现在前线战场上,这些日子的思念,莫名沉入这幽深蔚蓝。海浪拍击着礁石,水和天幕连成一片,黑眸下的冷酷,已不再像那日般澄澈。战争洗礼的气质,使他更加威严,去掉那一分温柔,他的沉稳和强大让整片海为他发抖。
他眼睛还是那么的深邃,只是面色有些憔悴,是彼岸的生活让他有些水土不服吗?梅林缓缓的从座椅上站起来,他没想到含歆琳回来前线,登时便呆了。她不该在开斯城做她的战争督导吗?怎么会来到前线?
含歆琳微微一失神,目光转移到美丽妖娆的卡莉西身上,她的美来自于成熟的妖娆。而自己却身中古魔法驻颜禁咒,永远长不大,也许命该如此,唯有她才能配的上他!一代大陆王者,而自己,只是一个坐享其成的冒牌货。
冒牌货……她突然想起这个敏感的词,也许自己在异世死了,就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心中竟有这般凄楚的念头。
“卡莉西是吧,的确美丽。”面对战争和死亡她从未如此洒脱,她微微一笑,一笑便可倾城,淡扫一眼梅林,眼中是痛,是不忍,是挣扎,而对方则是一片漠然的死寂。她只能佯装不在意,潇洒笑讽,“不知道我用过的男人,你用的可满意?”只是她讽的不是卡莉西,而是自己,只有有资格得到梅林的人,才是胜者,自己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以失败者的姿态,站在最高处谈判,她的内心羞到无地自容。
“难不成你不想和我谈判,帝国公主!竟出口伤人!难道你不希望为你的国人争取最后一丝保障吗?若你和我谈判,占领魔法大陆后,魔法大陆的人只会沦为奴隶,否则屠戮殆尽。”茫茫沧海中,滚滚浊浪里,烽火战场上,卡莉西恬淡说道,每一个字都不带一丝情绪,喜怒不形于色,淡淡直视含歆琳,压倒性的王者气息。
含歆琳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底,如此临危不乱,自己却心浮气躁。梅林要喜欢,也不是自己,和她比起来,含歆琳真的就像没长大的孩子。没能留住梅林的心和人,是含歆琳自己的错!
“我伤人又怎样!”含歆琳几乎不能说话了,他!是他!他为何会憔悴,只是他的唇依旧那么丰美。晌午的映日没有夺去他的辉光,他的每一根黑发,都璀璨辉光,天神一般屹立在战场上。含歆琳逃不过他任何一个眼神的诱惑,战争还没开始,她就败了,输给了梅林。在脑海里无数呼唤他,喊他的名字,每当要唤出口,都被自己遏制住。喉头泛着酸麻,哽咽了。
含歆琳,现在他是你的敌人敌人。她只能这样提醒道,她要更加咄咄人,更加的故作镇定掩饰她内心的惊慌和无助。战场之上,她败得一败涂地,心服口服。
一场战火,一场硝烟,一段情缠。我和你会在何处相遇?
敦威治总督吓得冷汗涔涔,哪有这么谈判的就算拼个你死我火,场面话也是要讲的,毕竟以和为贵嘛。
梅林优雅的瞬移,出现在卡莉西右侧,对她耳语一阵。卡莉西神情一变,说道:“今天你如果愿意投降,我的军师说了,我荆棘军可择日再战。”
含歆琳算是真正打翻醋坛,这海水汹涌都要变成坛中的陈醋了,目光揶揄,却还是忍不住偷瞧他:“卡莉西,不必了!何时战不是战!反正一战不可避免,不如今日战。我倒要看看是蛮族的水军厉害,还是我大陆的火龙噬月厉害。”
“含歆琳回去!今日你必败!”梅林面无表情的说道,在他眼里找不到爱意,找不到不舍,找不到从前的一切。含歆琳心好痛,真的好痛,痛得不能呼吸。
“梅林好像你!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
“你听我说,你一定不能离开我……我……”
“公主,梅林配不上你。”
“梅林,我求求你,你一定不能走……因为我已经……”含歆琳不自觉的摸了摸小腹,哀求道。
梅林眉毛一皱:“我不会回去的,你求我也没用。”
“你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走,好不好……”含歆琳向上前拉住他,他却嫌恶的闪躲,极不耐烦:“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
她使劲不让眼泪流出,即时泪眼在眼眶里打转,她也要笑着对他:“好!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怎么好死皮赖脸的缠着你?帝国第一光辉魔法师?今日之战想要避免也好,双方都不想有不必要的伤亡。不过,你只要你答应同我对决,我赢了,便是我们全军胜了,你们必须撤离十英里外的小岛。”
梅林说:“好。”
胖子飞上空拦住含歆琳:“不行,我不同意。”
“胖子你别管,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别管。”含歆琳轻轻拨开胖子拦住的手,上前一步。
卡莉西笑道:“怎么商量好了吗?”
“卡莉西,你退后。”梅林手举魔杖直指含歆琳的眉心。
含歆琳手中伏月舞动,白霜满地,若秋歌唱晚。
最后一战,风与雪之战。
黄昏前的屠戮,昼夜徒然过,遥遥兮。
水天一色,寂寥的鸥声若波斯湾魅惑水姬的挽歌。相撞的银剑如银月和映日的魔咒,将记忆的部分生生抽离,忘记过往。月光剑影过后是黑夜同黎明交融,长剑若皎皎明月,还没发动就在指尖消散魔咒若寂静的夜,在白昼中一点点升腾甄灭,海上岚烟,烟斜雾横。
伏月扎进那胸膛,温热的血液流出来,滑落在海水中,梅林抚了抚自己伤口,终于满足一笑。那笑容,恍如隔世,是巴罗尔森林的笑,是梅林小屋里的笑,是落叶湖畔的笑。在她的眼里,连他的灵魂是透明的,她看清了一切,他没有变,他还是那个当年的梅林。含歆琳震惊的收剑,她没想到,这一剑他竟然不躲,不偏不倚刺在他的心房。
她为这一战准备了多少……却在战场上,刺死自己的爱人。心碎成两半。
含歆琳甚至看见自己灵魂发烫的样子,斜阳,鸥声,炮鸣。
“大家进攻!他们败了,败了!”耳边莫名的呐喊声与她无关,她只想知道梅林好不好。
卡莉西一把环住梅林,梅林受伤,她若寒冰的情绪和表情瞬间瓦解了。她心疼的看着梅林,眼里的关怀化作仇恨的火焰,眼里的妒火可以燃尽整个海洋。卡莉西抱着梅林缓缓起身,口里暴虐的尖叫着荆棘大陆的语言,魔法大陆的军人猜也猜得出,这些全都是骂人的话。
只是卡莉西话音刚落,天空乌云密闭,遮了幽蓝碧落,梅林半眯着的眼睛触到最后一丝阳光消逝,心中已觉不妙。
是天雷!她居然召唤出天雷!
数到天雷滚滚落下。梅林黑色的眼眸一睁,发了疯一样冲到含歆琳身边,紧紧拥她入怀。再入梅林的怀中,含歆琳有些飘飘然,嘴角笑意绵延。
在场的众人,全都呆住了。他们两个都逃不掉了,天雷落下。
万道闪电中,梅林紧紧拥住含歆琳,再次相逢,相拥,还是如此场面。他们已经来不及说那么多情话了。梅林但见含歆琳抚着小腹悲伤道:“宝宝,妈妈对不起你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你是想用这个留住我,你若出口,我一定会留下。梅林的泪珠落在含歆琳的胸口。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天空和海洋,一点点泯灭,天雷过后的晴朗,天空还是一碧如洗,梅林手中一片焦黑。他没死,他竟然没死!那含歆琳呢?那含歆琳呢!脑海里是天雷落下后,含歆琳无声的口型。
鸥鸣,浪音,风动……
那个咒语他再熟悉不过,是替身咒。
神爱世人,为了考验世人的创始之咒。
从此天人永隔。那是千帆过尽的寂寥和悲伤。
不只是眼里的血泪,七窍都流出了脓血,他抱着含歆琳陷入了混沌和茫然,整个世界都凝固在这一刻。他不想让时间过去,因为时间过得太快。“时间……”“时间”“时间……”
无数次的控时间,回到过去,回到当初认识。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有多好。他会选择全力对她好,全力满足她的一切,全力保护她。可是光阴一去不复返,上天给了他一次重返的机会就不会给他第二次。就像女子的贞一样,一旦失去亦不会有第二贞。
世间有很多东西,只有一次机会,一旦错过了就没有机会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