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有云,只是天上的云血染一般,不似落日熔金那般辉煌瑰丽,微醉的天空凌乱着屠戮后的悲壮。几只落单的大雁,拍打这翅膀,孤单的悲泣。
雁的眼泪是血红色的,滴在含歆琳脚下的土地上,那些躺倒的肢体,没了生命,没了呼吸,没了温度,脱离了母体。化为焦炭的村庄,还有零星几股火焰在燃烧,若点点碎金斑驳在地,燃烧的火焰时不时爆出火焰过度灼烧的爆裂声。
膀大腰圆的入侵者,****着着上半身,赤着脚,站立在含歆琳生活的土地上,那片焦炭一样的土地,黝黑的让人胆寒。她女子头戴王冠,穿着魔法大陆的礼服,赤着脚,跨在一块青色的石头上,她眺望远处的硝烟。空气中灼热腐臭的风吹得她淡黄的发丝飞扬,迷离了她一张清丽的脸。
她是入侵者的王!
入侵者的王竟然踩着含歆琳热爱的这片土地,含歆琳多想冲上去,掐着她的脖子。
女王身后的男子黑发如黑天鹅的翅膀,飘逸的落在他的足尖,她看不清他的脸,她上前,他回头……眼前却一片模糊,是心在痛,是泪迷了双眼。
“亚特兰特……亚特兰特……”
缓缓睁开眼睛她躺在她的寝宫,盖乌斯一脸关切的看着她,那颗血丝遍布的魔法眼被他泡在床头的玻璃杯。
天鹅绒的羽被斜斜盖在含歆琳身上,含歆琳勉强一笑,脑海里全是方才的梦魇。以前做梦,醒来就会忘记,可是这几天老是做一些记忆犹新的梦,每一个梦都有一个独立的故事。
她开始惊恐,她不知道这些梦会不会成真。
那个血云下的男子,和梅林一样都是一头黑发,和梅林不同的是,梅林是短发,而他则是拖跟的长发,妖娆邪魅。
“亚特兰特?”盖乌斯摸了摸含歆琳的额头,湿湿的,有些微烫。
“我没事。”含歆琳拂开盖乌斯的掌,冲他一笑,她低头下床找鞋,却被盖乌斯的身躯挡住了视线:“盖乌斯,你挡住了……”她抬头撞上了梅林温和的笑容,马上脖子一缩,目光变闪烁逃避,不敢直视他。
“亲,我来看你了……”梅林坐在床边,盖乌斯识趣的退出去。
梅林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还有那一头深黑色的头发,额前的刘海打理的很整齐,他侧头吻含歆琳,细碎的留海若裁剪的丝绸斜飘,含歆琳的手指忍不住抚摸他的顺发。脑海里闪过那触目惊心的黑色,白皙的手指突然一顿,愣在那里。
那战火硝烟,那肢解了一般的幻世,乡村在肢解,城镇在肢解,整个魔法大陆都在肢解……那一抹邪异的黑发,滚烫的烙印在残破的魔法大陆上,就像一颗浑身是刺的仙人掌一般,长在含歆琳血肉做的心房。
含歆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演变为剧烈的干呕,劫掠后深黑的土地上,诡异残缺的躯体,各异的死状,干涸结痂的血迹,她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痛苦,胃里的食物翻江倒海的吐出来,污了洁白的羽被,污了梅林洁白的袍子。
梅林担忧的看着她,一把她揽到怀里:“亲,你那哪里不舒服,你怎么会昏睡在斯里力的教室外……一听说你昏睡。我就立刻赶来了,你梦中一直喊着奇怪的语言,既不是咒语,也不是古魔法语……”
“不过……”梅林话锋一转,“我听懂了两个字——梅林。”
靠在梅林怀里,她突然想起来,白天她是被斯里力赶出教室,然后听到斯里力讲课……她怎么能忘记,斯里力这个老精灵提到了妖、精、风、笛!她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她决定要瞒着梅林。
她躺在梅林怀里,想说几句敷衍他的话打发他走,自己去找斯里力。可是她面对他,根本无法说出敷衍的话来,含歆琳咬了咬唇,脑海里千头万绪,她又想到了梅林的柜子,那个放满记忆秘密的柜子。
胸前红色的龙徽章刺目的嘲讽着她,她咬了咬唇,说道:“梅林,我把你的袍子弄脏了。”
梅林说:“恩。”
“我在梦里喊了你的名字了?”含歆琳说。
梅林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说:“恩”
“你一直守在我的床边?”含歆琳又问道。
梅林说:“恩。”
“斯里力现在在哪?”含歆琳突然问道。
梅林顿了一下,才说道:“国王正在见他。”
斯里力并没有如愿告老还乡,而是依旧如鱼得水的上着他擅长的魔法史课。含歆琳反常的天天上斯里力的课,她没有主动去找斯里力,斯里力也没主动找她。斯里力收了卡多根骑士的女儿菲妮做徒弟,这个女孩儿很聪明也很乖巧,深得斯里力喜欢。上课的时候斯里力很喜欢提问菲妮,含歆琳变得安静,除了乖乖听课什么都不做。
尤其是,她做的魔法史作业整整写了二十张交给斯里力,斯里力很公正的给了她十分,却在班上表扬了菲妮九分的作业。全班恐怕就含歆琳自己知道她得了最高分,十分。
做这么多,她只想让斯里力能稍微感动一点,在上课的时候多讲一些关于妖精风笛的典故。不过这几天的课除了倒霉的人鱼进化史,还有食人魔正名,什么都没有。
三天后,清晨。
梅林躺在铜床上,半张侧脸朝外,高挺的鼻梁勾勒出一个完美的线条,睡颜若婴孩娇憨。含歆琳坐在桌前,饮一口牛奶,平静的盯着窗外攀进来绿色的藤蔓,一朵茶色的小花探进窗沿,花瓣边沿勾勒着暗红线条,犹如墨汁印染一般好看。
她的黑眼圈很深,却被她用魔法淡淡的盖住了。
昨夜梦中月莽初现,将她引入一间白色房间,房间正中,国王躺在白色的床上,面容沉寂,毫无生气。天顶吊着一只曼德拉草,黑色的粘液顺着曼德拉草头部一直滚落到根部,一滴一滴,想黑珍珠一样,滴落在白色的被子上。
没有血腥,没有杀戮,没有战争,只有一片白色,压抑的房间,这比血腥和杀伐更让含歆琳窒息。她嗓子发干,直直的站在国王的睡塌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她不能失去他,她必须唤醒他!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爸……”
国王仍旧纹丝不动,大概过了十秒,国王紧闭了双眼泣下血泪,然后接二连三的其他七窍也流下了血液。她缓缓的蹲下来,惊恐的看着白色的地板,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好想哭,却惊恐的连眼泪都缩在泪腺里。
曼德拉草长的像人类婴孩一般,有人参一样的须,不过曼德拉草长的要比人参胖些,更像个白胖的婴孩。此刻曼德拉草突然发出婴儿一样的哭声,尖锐刺耳,又似在做死亡后的狂欢,尖啸的声音若狂笑。然后毫无阻滞的灌入大脑,含歆琳尖叫一声,发现只是一次无声的张嘴,绝望,惨白,绝望……
“亲,你在想什么?今天起得真早不是吗?”梅林穿上衣服轻快的说道。
含歆琳收回盯着窗外的目光,冲梅林一笑:“没什么,做了个梦,醒来就睡不着了。”
“什么梦?竟然能让千年不醒的瞌睡虫一大清早起来!”梅林吻了吻她的唇,拿了桌上含歆琳准备的湿毛巾擦了一把脸。
含歆琳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梅林摁在椅子上,把湿毛巾叠成方形,从眼睛开始,再到鼻翼,下巴、后颈,仔仔细细的帮他擦了一遍。一边恬淡的说道:“没什么,普通的梦而已。”
“我帮你倒牛奶吧……”含歆琳起身倒了一杯给梅林,梅林小饮了一口,又咬了一口盘子里的煎蛋。
含歆琳看了一会梅林吃早餐,打开《帝国时报》翻看,她还是比较烦翻看古英文,那些复杂的重音符号最让她头大。梅林本来没看《帝都时报》的习惯,自从被含歆琳坑了以后,就定了整年的《帝都时报》。
房里安静的只有刀叉碰到盘子的声音,梅林吃相很文雅,不像勒恩雷老是狼吞虎咽,而胖子那家伙用餐的时候老喜欢咂嘴。
“对了,梅林。”含歆琳放下报纸。
“恩?”
含歆琳舒了一口气才说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公主莫嘎娜。”
梅林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说:“有些印象,不过叛变以后她失踪很久了……”
“听说她时常会出现梦魇,后来定论是语言梦……”含歆琳试探道。
梅林摸了摸她的头,冲她一笑:“有什么等我上课回来再说。”
梅林出门了。
含歆琳观察那个红色木柜很久了,只是上了一般的魔咒,只要用一般得开锁魔咒就能打开。含歆琳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住了。她在躺会床上,尝试进入梦中,她想把没做完的梦做完,把断断续续的梦珠子一样串联在一起。
时钟的时针指向七,含歆琳刚好入眠,又是在战场,她有些欣喜,那个没做完的梦,终于要有了答案。
这时是在北方的一座城市,还没整个沦陷她儿子受封为公爵的时候,刚好收到当地描绘的一张城市油画,和这座城市一模一样,这就是小黄的封地——卡达斯(Kadath)行省。
城池外,两方战斗的尸首已经堆砌成另一个城墙,蛮族赤身露体的在城池下高喊,饮着人血,啃着头颅,素丽可爱的蛮族女王赤着白净的脚坐在后方,这时黑色头发的青年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