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三十日,离乌鲁沦陷已经过去了十五天,离满都沦陷也过去了七天。
第十八军团的先锋队——第二纵队在昨天刚刚在瑞文城附近渡过了西西河,进入了阿肯邦的西部,并向着下一个目的地,南北分界线——大分河挺进。
此时的南方,孔德陷入了空前的混乱与恐怖之中。
临泽,在二月二十二日,那个大雨的夜晚,被林魅的巨象云梯轻易地攻破了北门。
无数的居民和士兵在熟睡中被巨象踩成了肉泥。林魅在屋顶间来去自如,破顶而入,往往一家多口全遭屠戮。
之后他们还攻下了东、西方向的多个门,大批狼骑涌入城内,一路奔驰一路杀戮。
城内只有南门的守军在反应过来后组织起了抵抗。
从深夜血战至天明,奈何军力不济,指挥不当,且大失先机,仅仅依靠着一些民房、船只和南城墙在一隅之地与山魈林魅对抗。
最终城防队与大泽道五千将士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其中有大半淹死在了临泽湖中。
一夜过去,临泽城内从北城的运河开始,一直到南门的临泽湖,血流漂杵,惨不忍睹。更惨的是,大多数人的尸体都被充为军粮,作为了鬣狼的食物,因而死无全尸。
全城只有一些临泽湖上的船工渔民乘船向西,算是逃过一劫。
而满都之惨,较之临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临泽城一夜的雨将血污冲去流入河中,染红了临泽湖。而满都城破,大雨初停,狼骑从永安门进入,势不可挡。
之后用里米塔达雨林中一种树上的油脂做成的火油,泼散到民房上。
开始一路放火,一路杀抢。因为满都城中多木质建筑,因此火势一起,连绵不绝。
火油的存在则让下雨积下的一些雨水没有丝毫阻止火焰的作用。
城外的地方军看到城内喊杀,同时起火,立刻来救,却遭到另一路狼骑的突然袭击。
队伍从中间被腰斩,没有骑兵的地方军采用的是密集阵形,一时间阵形大乱。在主将被狼骑的弓箭射杀后,队伍开始溃散逃跑。
然而他们怎么跑得过鬣狼,最后满都城庆丰门外,尸横遍野,水稻田也被鲜血染红。
最终,孔德首府,南方最富庶,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满都,付之一炬。
葫芦关陷落,意味着临泽不保,满都不保;
临泽失陷,意味着山魈林魅进入南方的道路将畅通无阻;
满都城毁,则意味着孔德邦已经落入了蛮族的手中。
不知有多少年已无这等惨状。
很久以前,大批黄种人被发配到孔德垦荒,探索南方能量场的边界。
在闷热难忍,毒虫猛兽横行的南方大地,许多黄种人用生命的代价,开垦了万顷良田,造就了一方沃土。
时至今日,虽然仍比不上北方富饶,却因为少有异族的威胁而使得这里的人民安居乐业。
当亚历山大八世取消了种族隔离政策后,许多白人也定居到了孔德,融入了这片热土之中。
如今,昔日的乐园,再无寸土安宁。
而在山魈林魅肆虐孔德的同时,卢兹也面临这巨大的危险。
卢兹是一个平原邦,与孔德平原练成一片,它们之间的分界线是伊宁湖和满都山。
只要满都未破,敌人就无法进入卢兹。而满都一失,对山魈的狼骑来说,就是一马平川。
满都城破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卢兹首府亚森。
对于卢兹和抵达卢兹的南方军团来说,有两个选择,一是在卢兹平原与林魅山魈决一死战,将对方赶回大泽。
二是放弃卢兹,所有军民向北撤退,上到希普高原,凭借高原地势阻挡蛮族。
这是一次艰难的抉择。如果在平原与蛮族决战,意味着要在平坦的土地上承受凶猛狼骑的冲击,胜负难料。一旦败退,不仅卢兹不保,冈查加,希普南部都会陷入战火之中。
要是退回希普高原,据险而守,等待北方援军的到来,则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然而面对蛮族的入侵,让所有人向北撤退,就意味着将丰饶的卢兹平原拱手让出,意味着无数卢兹人将流离失所,意味着十万大军,不战而退。
这样两难的境地困扰着南方军团的每一个将官和士兵。南方军团的选择将决定卢兹的命运,战或是退?
…………
“哎,石头,你说我们要是在平地上和狼骑干,能不能顶得住?”
“不知道。”
“哎,石头,你说我们要是打赢了,一路打回孔德,到时候会不会升官?”
“不知道。”
“哎,石头,你说我们要是打输了,咱们跑得回希普吗?”
“不知道。”
“哎,石头,我可是会骑马的,我到时候抢匹马一路就跑回去了。你不会骑马,要不我带你?”
“……”
“哎石头,你说……”
“你烦不烦啊!你们这些老黑怎么都这么啰嗦!就不能好好站岗啊!”
“你别生气嘛石头,我…我是觉得紧张啊,还有…有些害怕。”
说话的是南方军团下属唯一个军团——第五军团驻扎地的两个哨兵,那个叫石头的是个黄种人,而另一个啰嗦个不停的是一个黑人。
南方军团的构成和任务与北方三个军团有很大不同。
南方军团的兵源主要来自马拉多、希普和新乡。以黑种人和黄种人为主,白人主要担任军官和一些重型部队,比如重装步兵。
而它们的部队结构以轻步兵加火枪兵为主,辅以重步兵与轻骑兵,以及少量的炮兵。
而北方军团和卫戍军团主要以重步兵、重骑兵、魔法骑兵和炮兵为主。
这是因为北方军团和卫戍军团的主要任务是对抗牛头人,而南方军团则是要随时镇压南方可能出现的叛乱,需要高度的机动性与轻便性。
南方军团最强力的部队,便是他们的轻骑兵,马拉多投枪轻骑兵。
这支部队是由来自马拉多草原的黑人骑手组成,他们擅长使用手中的长矛与投枪。
尤其是精准的投枪,往往在敌方还未靠近便将之投杀。
不过,这只投枪轻骑兵能够和同样拥有异常强大远程火力的狼骑相抗衡吗?
没有人知道,就像石头,他总是回答不知道。
但显然信心并不在南方军团这边,许多人与那个黑人一样感到了深深地担忧,甚至是害怕。这种担忧甚至蔓延到了南方军团的高层。
…………
一场军事会议正在南方军团高层内紧张地进行。
“希曼将军,我觉得必须要做出决定了。”说话的是第五军团参谋长,菲利普少将。
他口中的希曼将军便是南方军团总指挥,第五军团军团长,陆军中将,“南方之星”莫里斯·希曼。
希曼是一个红发白人,联邦军队中极少数并不精通魔法的将领,同时也是唯一一个担任军团长职位的非金发白人。
他一直在南方服役,精通用兵之道。他曾无数次击溃南方出现的各种规模的叛乱。
但这次他面对的不再是同为人类的叛军,而是可怕的蛮族。
他也陷入了深深的踌躇之中。
“希曼将军,根据侦察兵的情报,一些狼骑已经开始在湖附近活动了。我想他们进入卢兹……应该快了。”
“我主张撤退,如果等到狼骑进入卢兹,大片的平原无险可守,我们的步兵根本跑不过狼骑,只会白白送死。”
“我不同意!正是因为卢兹平原无险可守,所以才绝不能放弃伊宁湖和满都山!这是我们最后的依靠。而我们是卢兹最后的依靠!”
“桑德拉将军说得对!再退的话,卢兹只会和孔德一样!”
“可如果我们在这里失败,我们失去的就不仅是卢兹,而是整个南方!”
整个南方只有第五军团一个正规军团,其它地方军很难进行大规模野战,这也是联邦中央为了防止南方军团割据而采取的措施。
此时却造成了军队数量不足,第五军团加上卢兹所有地方军共有十万人,但真正具有足够战斗力的主要就是第五军团的四万人。
这位将军的话让其它主战陷入了沉默。
确实,他们经不起失败。同时,他们没有信心必胜。
这样的话,是战是退,就要好好衡量了。
希曼一直一言未发,只是看着手下的将官争论不休。
他们说的他都知道,他们想的他也都明白,他和所有人一样在犹豫,在举棋不定。不一样的是,最后他必须做出抉择。
看着所有人陷入沉默,在经过长久的思考后,希曼开口了。
“我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很多人称呼我为‘南方之星’,因为我打了不少胜仗。但我也知道,有很多人叫我‘南方屠夫’,因为我杀了很多南方人。虽然我杀的是叛军,可他们也是我的同胞。如今,是异族入侵,孔德已经生灵涂炭,如果再退,让卢兹遭受和孔德一样的命运,那卢兹之民虽然不是被我所杀,却因我而死,我这个‘南方屠夫’之名将名副其实!”
“我十五岁从军,至今已有四十余年,大大小小打了三十多仗,杀敌无数,却没有一个异族是死于我手!我也曾想调到北方,去对抗牛头人,却始终没有机会。如今,南方的蛮族就在眼前,我若是撤退,此生,将死不瞑目。”
希曼的这番话已经表明,南方军团,将不会离开卢兹,而是要在伊宁湖畔与山魈林魅决死!
“希曼将军,我和您有着同样的想法,我作为第五军团的参谋长,绝不后退。”
菲利普参谋长率先开口,表示支持希曼的决定,要留在卢兹阻挡蛮族北上的脚步。
其它将领听了希曼的肺腑之言,也都坚定了立场,决定与山魈林魅一战。
“不过,我们不能把整个南方的命运放到这一次战役中。我们要争取胜利,却也要做好面对失败的准备。北方的援军正在南下途中,先锋部队应该快要抵达大分河。如果我们战败,也一定要尽可能拖到援军抵达希普。这样卢兹即便落入蛮族之手,只要希普不丢,南方就不会沦陷。”
虽然希曼将军已经决定与蛮族一战,但他显然他也没有十足的信心。
“菲利普,你记得通知卢兹邦总督,让他们准备好把卢兹境内所有的食物统统带走,带不走的就一把火烧掉!不能给蛮族留一点资源!”
“还有,今天我们就把营地转移到满都山脚下。建造工事已经来不及了,至少把营垒建好,准备与蛮族野战!”
南方军团的原计划是抵达满都,以满都为基地,保护孔德以及卢兹的安全。
没想到山魈林魅的攻势竟然如此的迅猛,短短一天时间,竟然兵分三路分别攻陷了孔德邦三个最重要的地区。
这样迅速而凌厉的攻击,超乎了希曼以及所有人的想象。
而且到现在为之,没有人知道葫芦关究竟是怎样被攻破,因为没有一个人从葫芦关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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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四日,第五军团已经从伊宁湖附近转移到了卢兹与孔德交界的满都山下。
背朝东面的满都山,面向西边的伊宁湖安营扎寨,将位于两者之间的卢兹——孔德通道卡死。
这条通道因为处于满都山附近,因此并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是起伏的丘陵和坡地,还有许多流向伊宁湖的小河以及树林。
这样的地形并不适合骑兵大规模的冲击,这也是希曼将军决定与蛮族一战的信心来源之一。
如果在大平原上对决,他是绝不会让自己的部队去自杀的。
第五军团的侦察兵已经开始向着四面八方扩散,侦查战场和敌人的动向。
其他士兵则砍伐树木,一面制造营垒,一面制作一些简单的工事,如鹿角、马拒,防止狼骑的偷袭和冲击。
希曼将军则在第五军团其它高级将领的陪同下查看战场,选择与山魈林魅决战的地点。
在满都山脚下的丘陵坡地中,有一条河流——桑奇河。
这条河从满都山上留下,蜿蜒于这丘陵坡地中,形成了一个浅浅的河谷。
在河谷的东侧是一片比较平缓的坡地,另一侧则是比较陡峭的丘陵。在丘陵的北段,之前南北流向的桑奇河转而向西,流向伊宁湖。
于是这里有了一个谷口,从谷口沿着桑奇河向西,就能进入一大片平缓的坡地以及树林,直至伊宁河。
这样,在满都山下就有了一个口袋型的河谷,第五军团的步兵可以在东面的坡地上列阵,如果蛮族的骑兵想要进入河谷,只能从那个谷口进入。
“菲利普,你看,这个河谷是决战的绝佳场所。”希曼将军骑着马在东侧坡地上望着脚下的河谷说道。
“是啊,那个谷口毕竟窄,而且方向不对,如果狼骑进来,阵形没法展开。河谷的地域也比较狭窄,又有河流分割,狼骑也没法冲击,对步兵作战有力。但是……”
“但是怎么样才能让狼骑进这个口袋,才是问题的关键。只要能挡住山魈的狼骑,蛮族的战力就会大减。林魅的巨象在这里是施展不开的。”
“将军有办法了吗?”
“这谷口就是一道门,这开门关门的任务,就要交给马拉多的骑兵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