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宸蹲下来,要米果赶紧爬上去。逃命要紧,米果咬牙忍住痛,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他的背。这个时候米果好庆幸自己94斤的体重,至少趴夏宸背上,不算他太大的负担。
背起来,夏宸前后看。除了浓烟漫漫,左右都是逃命的人,就像迷了方向的羔羊,此时他们埋头乱蹿。
灾难中的人们步子凌乱,推挤着在视线不清的走廊上心急地要找一个逃命出口。
米果趴在夏宸肩头,脸颊贴上他颈部,清晰感觉到肌肤下他微微跳跃的脉动。
“夏宸,我们会死在这吗?”
“不会。”他声音斩钉截铁。
可在这个时候,夏宸也因为吸入太多浓烟,开始长串的咳嗽起来。
趴在他背后,米果也因为他的咳嗽而整个身子一颤一颤。白皙的小手,将捂在自己鼻上的湿毛巾往夏宸脸上送,米果替他捂住唇鼻,以防止他吸入过度浓烟。
前后都看不清路,但夏宸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往尽头走,那里除了没逃生通道以外,也没有退路。
住过那么多酒店,他按一般布局,往中间地带寻找逃生通道。可大火正是从中间房间烧起来,而且火势凶猛,迅速蔓延,往中间走,无疑是死路。
“夏宸,我们不能去那!你瞧,火都从房间里蹿出来了。”别人都离火远远的,往后跑。但夏宸却接近火源,米果担心,觉得那太不安全了。是死的最快路径!
“别怕,都到了这个时候,其它地方又没路,我们总要试试。”夏宸依旧坚定地往那团火苗靠。先前那些住客在跟前来来回回,他就知道两侧一定没有生路,否则那群人不会来回瞎跑。
湿毛巾两人轮流掩鼻,米果要说话时,将就毛巾替他捂住。此时她趴在夏宸背后,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用手扇着面前的浓烟,因为害怕的声音变得尖细起来,“那你小心点,如果没什么发现,我们要赶紧撤回去。”
如果真没办法自己逃生,至少要跑到阳台上,等待消防官兵救援。
夏宸往前走,在一团浓烟中寻找生还的通道。
应该有的,每个酒店除了电梯、楼梯,另外就有逃生通道。又穿进浓雾里眯起眼睛寻了一圈,终于叫夏宸看到一面绿色的LED逃生招牌。箭头直指左侧。
找到了!
夏宸心头一喜,而此时米果也看见头上挂着的逃生指示线路,她开心,扯开嗓子,“夏宸……咳……”
刚开口,烟雾就钻入喉咙,米果剧烈咳嗽。
那样难受的感觉不仅像要把肺咳出来,太阳穴还胀得发疼,一跳一跳,脑袋都要爆炸似的。
夏宸腾出一只手,将毛巾给她递回去,“别说话,快捂住。”
米果接过来,她已经咳得快要窒息。
夏宸往指示路线去,挤入单扇小门,当看到逃生通道的那面门,两人都郁闷了。
逃生通路的门不仅厚实,而且还上了锁。
这可怎么办?
“你先歇会儿。”将米果扶到一边坐下,夏宸又要往走廊冲。
米果死死拉住他,“你去哪里?”
此时两人面上都覆了一层灰蒙蒙的光,那些烟雾太浓烈,不仅弥漫在空气里,燃烧之后的灰烬还黏在脸上。
“我到里面找找能撞开的工具,你就在这等。”
“不要走,夏宸,你不要丢下我!”米果好害怕,这个地方真是恐怖,简直是灾难现场。她不要和夏宸离开,如果老天真的要自己死在这,也要死在爱人的怀里。
“我不是丢下你,我是去找人帮忙。乖,在这等我,很快回来。”夏宸拍拍她手安抚,时间紧迫,顾不得在这里儿女情长,夏宸起身就要冲回去。
但米果却唤住他,“等等……”
身体还很痛,先前那股被人踩得快死掉的痛意还没缓过来,米果扶住后腰,另一只将湿毛巾递上去,“把这个带上。”
“你留着!”夏宸不要,他还将毛巾欲往米果鼻上按,拉起米果的小手来摁住。
米果摇头,使出好大的力气才将毛巾扯下来,她死也要给夏宸带上,“我在这等你,如果你不想我因为吸了太多烟雾而死,你就赶紧回来。夏宸,我把命交给你了……”
米果眼眶聚了晶莹的水花,她微微仰起那张脏兮兮的小脸蛋看自己的丈夫,小手亦是握住他手,“别出事。”
“嗯!”夏宸咬咬牙,终是拿起湿毛巾,站起来,一头冲进走廊里。
米果靠坐在墙角,唯一的逃生通道就在眼前。门那端就是活路,而一把锁,锁住门内门外,锁住两个世界的通道。
此时的位置在小平台上,后面是单扇小门,门板来回摆动,伴随细微吱咔的声音。
有烟漫进来,淡淡光线下,空中变化着飘逸柔软的形状。
“咳咳……”米果不停用手扇着扑面而来的浓烟,小手直抚住胸口。她将脸往内侧偏,尽可能不与浓烟直接面对。
咕咕咕……
她听见轮子滑动的声音,再往单扇小门看。烟雾中,一道人影推着清洁车冲过来。
夏宸!
米果忽地来了精神,很欣喜地看推车撞单扇小门的人。
“躲远点!”大掌紧紧握着车把手,夏宸要米果躲在远一些的地方,以免被误伤。
米果听话地缩在墙角,还用小手捂住头。却也忍不住眯起眼睛看用车撞门的夏宸。
咚咚……
一声又一声,小车撞在材质不算厚实的小门上。米果看见黄色的小门,木质的门角下,已经裂开丝丝纹路。
夏宸后面跟着一堆的人,他们也心急地催促,要夏宸再加力,抓紧时间。
哗……
一声碎裂的响,小门拦腰折断,总算给小推车挪出足够进来的空间。
“夏宸……”米果抚住腰辛苦的站起来,往夏宸来。
夏宸搂住她亲了亲她的鬓角,要她站到自己身后,“到后面躲着,我把这门撞开。”
“好”,米果来他身后,又见夏宸卯足了劲,推着小车就往铁制的消防门撞。
门板实在厚实,一个人的力气也有限。当夏宸停下时,后面的男人们轮流推车撞上去。为了逃命,没人偷懒,大家目的都一样,活下去!
撞了许久,漫进角落的烟雾越来越多,众人急了,好几人一起推车往门上撞。
耳畔响起火苗燃烧的声音,似乎是牛头马面的死生链掉在地面拖拉出的死亡节奏曲。有胆小的女性失声大哭,还有人拿起手机对那头的人哭泣告别。
咚咚……
男人们还在撞门,声音震耳欲聋。
吸入太多浓烟,米果觉得脑子很闷,又很胀。她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没有力气,也没精神,觉得困,好想睡觉。
“夏……宸……”她呼唤老公的名字。
夏宸搂住她站在人堆里,见米果脸色很不好,而且眼睛都像睁不开,他轻拍米果的脸,用足了劲摇晃她的身子,“果子,别睡!”
“我……好困……我……”米果连说话都没力气说,她只想靠在夏宸温暖的胸膛,彻彻底底睡个好觉。
“我们马上就出去了,你千万别睡。”夏宸清楚,米果一定是吸了浓烟导致意识不清了。
一般发生火灾,死亡最多不是被烧死,而是被呛死。
撞了许久,铁制的消防门中间出现大大往外凸出的窟窿痕迹,人们好像看到一丝生还的希望。
“夏宸……我……我们是不是没路逃了?”靠他怀里,米果觉得他的样子都快看不清。但她知道,此时搂住她,给她温暖怀抱,她聆听着的沉稳心跳声正是夏宸的。
米果情况很危急,夏宸抬眼看还没撞开的门。小推车已经被撞得稀烂,解了体,残破成了好几块废铁。
拦腰抱起米果,夏宸绕开撞烂的小推车,冲到铁门前。卯足全身的劲,提起腿,一脚重重踹铁门上。
咔……厚实的铁门发出一阵刺耳的断裂声,紧接着整扇门往后倒,呯的一声重重落到地上。
世上本无路,一脚踹下去,也便成了路!
楼梯外的空气由于不透风,显得湿闷。可此时逃生出来的人们,贪婪的呼吸这股闭塞的空气,竟觉得它是那么清晰。
逃出来,人群前扑后按。
夏宸抱起米果,混在如鸟兽状逃离的人群间,长腿稳步往下跑。
火势蔓延相当快,不多会儿六楼已经烧了两个房间。从跑出房间到此刻来到空地,短短几分钟,却好像参与一场历经许多年的大战。
呼吸到新鲜空气,米果意识渐渐清晰。
此时她小手抱在夏宸劲瘦的腰上,抬头看六楼,“夏宸,你说我们的东西会不会被烧掉?”
夏宸也看着那团蹿出阳台的大火,很肯定的说,“不会。”
他们的房间离起火房间相隔很远,目前消防队员正在紧急扑救,不会烧到他们那里去。
“我觉得以后我们去哪,最好还是随身带上灭火器。”火灾这东西,简直防不甚防。若不是她小命八字大,都被烧死两次了。
夏宸拍拍她的头,“看来我们得换间酒店了。”
这家酒店没办法很快恢复营业。
“瞧,瞧那……”米果突然伸出手,指着冲出酒店大门那个连鞋都没穿,一脸惊恐,连滚带爬冲出来的人,用很惊异的声音说,“都烧黑了还能跑那么快!牛人啊!”
夏宸往她指的方向看,那人正被几名酒店工作人员扶住。夜色里,他一口牙齿白得耀眼。
“噢,他应该不是烧黑的,他本来就那么黑!”见黑人和工作人员叽叽咕咕说话,米果反应过来,人家是从非洲来的。
夏宸好笑,指头宠溺地掐上她脸颊。
又在这时,米果双眼猛地一亮,她挥手,朝刚冲出酒店的男人呼喊,“尼克,尼克……这里……”
夏宸看过去,刚还舒展的面部线条,戒备地绷了起来。
听到有人叫自己,尼克循声看,就见米果在不远处冲他挥手示意。而看了看她旁边的男人,尼克笑意深了几分,大步往两人靠拢,“嗨,米果小姐,你还好吧?”
“好,我没事。看样子你也不错!”朋友安然无恙,米果挺开心的。
尼克搔了搔头发,脸上有一丝遗憾,“除了东西被烧光以外,其它一切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