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笑着耸了耸肩。但他的声音分明夹杂了某种激动。他的回答总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也是,他怎么可能会流泪呢?仔细一看,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脸色也不是很好。佳朗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他好像真的很忙,自己还不停埋怨他,该不会自己错怪他了吧?
看着她发愣的样子,薛錀突然从玄关处拿出了某样东西。
“给,这是今晚留宿这里的房费。”
“啊!”
佳朗眼里一直盯着薛錀看,完全没有注意到花束和礼物盒。“谢谢。”
她红着脸接受了他的礼物。
“家里,有点简陋。”
“我觉得挺好。”
薛錀打断佳朗难为情的话语,大步走进了屋里。看到这里,佳朗心里一阵发热。原本她还为自家简陋的房子而感到难为情,但他一句贴心的话语,就让她那些想法荡然无存了。
“要喝什么?”
“不用了。”
薛錀一把拉住转身的佳朗,拽入了他的怀里,然后将唇埋在她头顶上,低声道:
“哪都别去。”
“……”
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眼神十分的温柔。佳朗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即便这样看着他,她对他的思念还是无法停下了。
之前,他说不管再晚都会过来找她,可她已经有差不多十天没有见到他了。那十天,对佳朗而言,犹如一年那么漫长。每次通话,他说没办法见她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么的难过和伤心。
佳朗的鼻子有些发酸。即便薛錀现在就在她的眼前,她还是抑制不住想他。
“我喜欢你,好像真的爱上你了。过去的26年,似乎都是为了等待你的出现。”
她恳切地看着他,急切地想要表达她对他的心意。
“佳朗……”
薛錀用低沉地嗓音叫着佳朗的名字,并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温柔地看着她。
其实,接受卢教授催眠治疗的那天,他梦中也出现了相同的场面。梅花飞舞,一个女人,坐在美丽的后院演奏着伽倻琴。梦中那个总是看不清楚身影的女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金佳朗。
佳朗哽咽地接着说道:
“我真的很想你。想得都快要发疯活不下去了。”
“……”
他黑色的瞳孔也被触动了,用手指温柔抚摸着佳朗双颊。佳朗亲吻着他的手指,眼神复杂地注视着他。他的眼眸也湿润了,深邃明亮的眼睛里暗含着未曾对她说出的千言万语……
他轻轻地吮吸着她那被泪水打湿的红唇,想要将她的眼泪,伤痛,委屈全部吸走。佳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他吸走了,就连灵魂也是。结束了缠绵深吻之后,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道:
“我想你了。”
“你说谎。”
看着佳朗委屈的眼神,薛錀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用下巴顶着她的头,小声地说道:
“虽然偶尔也会根据需要撒个小谎,但我刚刚说的都是真话。”
“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正在忙,或是手机没电,要不就是睡着了,三种情况之一。”
“可我再忙,只要一想到你,就没心思做事情;怕你随时打电话过来,手机电池也总是充满格;而且因为想你,整晚都无法入睡……呜呜。”
薛錀轻轻地拍打着佳朗啜泣颤动的肩膀,然后低下身子,轻轻地替她拂去眼角的泪水。
“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我这么伤心难过,让我这么累?”
“如果总是听到你的声音,我怕会生病的;因为我会更加的想见你。所以我强迫自己忍了下来。”
“……”
佳朗满眼泪水,惊讶地看着薛錀。
“如果是去济州岛,那即便是深夜也就会跑回来找你的。”
“什么意思?”
“有些紧急的事情,所以去了一趟美国。”
“什么?”
看着佳朗高声尖叫的样子,薛錀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笑了笑道:
“怎么?像是在说谎吗?”
“不,不是。”
“一回到韩国,就迫不及待想去看你,可是事情太多了,走不开。所以,现在才跑过来。”
他的话语中,感觉不到一丝的欺骗。
难怪一脸的疲倦。
佳朗空荡荡的心一下子变得充实起来。但即便这样,她还是不由得抱怨了起来。他知不知道她有多想他。
“就算是这样。你怎么能一句话不说就跑那么远呢?”
“因为我想确认一下,你是否真的爱上了我。”
“什么?”
“我眼睛告诉我这是真的,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看着薛錀深邃的眼神,佳朗摇了摇头。她有些激动又有些委屈地抱住他的脖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她好想对他坦白哥哥闵圭的事情,并祈求他的原谅。她不想欺骗他,也不想在隐瞒他。
“请原谅我。其实,我知道你有未婚妻后,充满了背叛感,心里很难过。所以……”
“佳朗,我是怕失去你,所以才没跟你说我有未婚妻的事情。”
“……”
薛錀很清楚她想要对自己说的话。
“不用感到抱歉。佳朗,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能够再次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薛錀用手指温柔地抚摸着佳朗的双颊,接着说道:
“我担心你知道我有未婚妻后,不知道怎么看我。”
听完他的话,佳朗激动地有些哽咽。一直以来,她以为是她爱他比较深,但他的眼神告诉了她,其实他爱她更深。
“就像很久之前那时一样,我的眼里应该只有你一个人吧?佳朗,那时我对你的爱,应该也像现在这样深吧?”
虽然他想不起前世的记忆,但他能想象到在那遥远的过去,他和佳朗是多么相爱。
他努力抑制心中激动的情绪,静静地看向佳朗道:
“上次在车上也是这样,刚刚也是这样。为什么这样称呼我呢?”
“什么?”
“为什么叫我薛錀郎。”
“啊,那个。以前称呼男子的时候,也是在名字后面加”郎”,不是比现在的什么什么”先生”更浪漫吗?”
“没感觉。”
“其实……”
佳朗闪烁其辞地看着薛錀。
“我从21岁开始就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梦中,我是三国时代的女子,深爱着一个男人。总是伤心地看着他,想着他。但是从梦中醒来后,就再也想不起那个男子的长相。但是,我遇见你的那天……”
佳朗有些害羞地中断了话语。她并没有意识到薛錀眼神的变化,低下头继续说道:
“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酒店浴室里,我不小心睡着了一会,那时候,我又做了那个梦。那时,我终于知道了梦中女子所爱之人的名字。”
佳朗看着薛錀,含糊其辞地说道:
“那个男子的名字……”
看着薛錀一脸好奇的表情,佳朗激动地接着说道:
“梦中的那个男子,就是你。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个事实。就在刚的梦中。”
“佳朗!”
佳朗的话在薛錀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她居然和自己坐着同样的梦!而且还是连续5年!
“很神奇吧?”
佳朗看向薛錀激动的神情道。他激动的眼神里掀起了一阵风浪。平时冷冰冰的眼神,现在布满了盈盈的泪水。
看到薛錀出乎意料的反应,佳朗有些慌乱。
她尴尬地笑笑,假装没事的样子道:
“呼。你肯定也不敢相信吧?这个梦真的很荒唐。”
“佳朗……”
薛錀哽咽地叫着她的名字,紧紧地拥她入怀,久久无法言语。瞬间,寂寞在两人之间流淌着。静的只能听到相互的心跳声。
“没错,佳朗!所以,第一见到你,我就被你吸引了。我这双眼睛,居然认出你了!”
薛錀静静地闭上眼睛,内心感激万分。一滴粗大的泪珠从他的脸上掉下。几天前,他奔走忙碌的场景再次掠过了他的脑海。
发掘石墓时,薛会长出于私心,私藏了古墓出土的几件国宝级遗物,因而与卢教授产生矛盾,导致决裂。
他从国外购入的各种国宝级遗物中,包含了比世界最早的木板印刷物《无垢净光大陀罗尼经》还要早的《千岁光荣千手经》木板本,以及陪葬在古墓主人身边,记载着他们凄凉爱情故事的卷轴木牒。
用隶书记载的《寂月下恋情》叙写了男女主人公的凄凉爱情故事,故事中他们的住宅名为“梅香醉月楼”,男女主人名字分别为“薛錀”和“佳朗”,以及记录了他们26岁和21岁的辞世年龄和祈愿他们永生的祝福语。
由于薛会长的个人私欲,这些遗物被贩卖至美国。薛錀也是通过卢教授才知道,这些遗物被美国的一位东方美术收藏家”fire catch”(炎颇)收藏了。为重新购回这些遗物,他和卢教授一起去了一趟美国。
在出售济州的Prime酒店的同时,他以天文数字般的高价重新购入了那些流出的遗物,并将寻回的遗物秘密赠予了国立中央博物馆。
佳朗从21岁起开始做那个梦,而他则是从26岁开始,这与古墓男女主人死亡年龄相一致。卢教授将《寂月下恋情》卷轴中记载的男女主人的爱情故事进行了诠释,薛錀从中发现了与自己梦中完全一致的场景。即便卢教授没有详细说明,那卷轴中记载的场景早已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一想起那些心惊胆战担忧的日子,薛錀就感概万分。佳朗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低声诉说道: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
“我答应你。”
“即便现在被你抱在怀里,我还是想你……想得心都痛了。”
“我也是……”
“你的心里……只能装着我一个人。我,希望你只爱我一个人。”
佳朗忘记了害羞,忘记了脸红恳切说道。想要独自占有他,想要他只关心自己,只爱自己一个人。即便她的私心被大家所唾弃,她也不在乎。她只想要得到他以及他的爱。
他深情亲吻着她,连同那真挚的话语一道吞没。他的眼睛又湿润了。
“我知道,佳朗。是我们的念愿让我们再次相遇了。真的太感谢老天了。谢谢你,老天!我爱你,我的新娘!”
薛錀见到美粱后,开门见山地提出了退婚。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美粱一下子愣住了。
虽然他是她的未婚夫,但他从没对她温柔过,也不曾有过任何身体接触。她常常觉得他很难相处。但他的冷漠和难相处,反而也是他的魅力所在。即便是和闵圭分开了,但薛錀这样的男人也可以满足她所有的要求。所以,她无法接受他退婚的说法。
“为什么?这样单方面决绝。难道你就只是这种人吗?”
“因为我现在知道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
“别说这些高深的话语。我想知道我被退婚的真正理由。”
“理由?”
“是的,理由!难道?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美粱不悦地怒视着薛錀。一直以来,他都装作不近女色,清高的样子,但不管怎样,他只不过是拥有欲望的男人罢了。他偷偷地与那个名叫佳朗的女人交往,而她则与恋人闵圭往来,他们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即便那天她见佳朗时,嫉妒地发狂,但现在她想通了。
恋爱再浪漫,婚姻却是现实的。而且,他最终也无法摆脱这婚姻枷锁的束缚。即便她和闵圭交往,他和佳朗相爱,但他也不可能轻易悔婚。因此,她很确信,他最终还是会和她结婚的。
薛錀向生气地喘着粗气的美粱靠近了一步,美粱看着他愤怒的眼神,害怕得下意识倒退了一步。
“呼呼。你也知道了。理由?没错,就是因为那个女人。她是我出生到这个世界的理由,是我现在活着的理由,是我以后要活下去的理由。”
即便母亲炎花说他们是命中注定的姻缘,但至今为止,薛錀对美粱完全没有动心的感觉。任谁看都美粱这个性感尤物都会动心,但不知为何,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因为,美粱破坏了他前世的姻缘。
“你,疯了吧!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知道,非常清楚。我现在终于找到了因你而丢失的爱情,虽然晚了将近一千三百年。”
“这,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薛錀怒气腾腾的眼神,美粱不禁有些害怕。一直冷漠无趣的男子居然陷入爱情,渐渐丧失了理智。而且还说出如此让人难以置信的话语。
薛錀喘着粗气,怒视了美粱一会,抛出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我明白了生活是共存的。我现在的生活,是我过去生活的再现。”
“……”
“同样的错误,我不想重复第二次。为遇见她,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
男子抛下一句冰冷冰冷话语,便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他刚走没几步,便接到了美粱的父亲—金教授愤怒的电话。薛錀没有犹豫,前去面见了他。
金教授一脸不悦地打量了薛錀一会,从容地责问道:
“听说你要我家美粱取消婚约?”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您的女儿。”
“爱情?哼!你以为爱情和婚姻一样吗?”
“是的。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很多人没有爱情也结婚了,而且结婚后渐渐产生感情的人也很多。”
“那为什么?”
“因为对我而言,爱情就是我的全部。我先走了。”
薛錀郑重地低头,正欲转身离去,就被金教授叫停了脚步。
“薛錀。”
“……”
“我话还没说完。”
金教授一脸淡然地瞟了一眼薛錀,慢悠悠地点燃了烟斗。然后指着沙发,慢慢地说道:
“你先坐下。”
薛錀无奈地坐下,默默地看着陷入回忆中的金教授。看到他的样子,金教授傲慢地笑了笑。
比起女婿,其实他更希望眼前这位血气方刚、雄心勃勃的男子是他的儿子。很早之前,他就有这种想法,以至于将其选为自己独生女的伴侣。可是,他居然宣布要和美粱退婚!
他与薛会长交情很深,待薛錀也如亲儿子般疼爱和信任,但现在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背叛。
“你知道你父亲是如何成为酒店行业翘楚的吗?”
“……”
薛錀没有回答,默默地坐着。金教授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他的语调虽然很平静,却带了一丝威严。
“三十年前,你父亲发掘出土了一座古墓。那是至今为止拥有最多宝物的坟墓。”
“……”
“但是,绝大部分国宝级的宝物都被埋藏了起来。因为某人的个人贪念。”
薛錀虽隐隐猜到了金教授想说的话,但还是强忍着听完了他的故事。
“国家的那些贵重文化遗产,结果被一个企业家收入囊中。这些,我现在可以对着良心发誓保证。一旦被捅破,你父亲这一生的所有业绩……”
“那个良心宣言。”
一直默默倾听的薛錀,淡定地打断了金教授的话。金教授拿开叼着的烟斗,疑惑地看向他。薛錀看向他坚定地说道:
“我来做吧。”
“嗯?”
“父亲做错时,作为子女不是理所应当要去承担吗?”
“不,不是。薛,薛錀!”
“如果是想以这个理由强迫我结婚,我想你还是放弃吧。我是因为相信金教授与我父亲不一样,所以才跟您说这样的话。我先告辞了。”
“薛,薛錀!不,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听我说完!薛錀!”
薛錀没有作答,转身消失在金教授的视野里。
媒体接连几天都搞得沸沸扬扬的。薛錀将薛会长留在海外的大部分文物都运送回国,并举行了记者招待会,向大众公开了那些文物。大部分文物都被指定为国宝,归属于国立中央博物馆。
为弥补薛会长犯下的过错,他还决定将除庆州Prime酒店外的其他酒店和资产进行出售,并将得到的钱返还给社会。他果断诚信的行为得到了大众的一致拥护和纷纷赞扬。
炎花一时接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住进了医院。最终,她也决定默默支持儿子果敢的决定。
“妈,对不起。没跟您商量就擅自做了这个决定。”
“我做梦也没想到你父亲会做这样的事情。虽然走了,但想必他当时心里也很难过吧。”
“还有,我将位于麻浦中心区的公寓留给了龙伊。”
“你弟弟肯定也会感激你的。他最听你的话了,你让他做什么,他都从不说不的。”
龙伊是他最小的弟弟,现在正在军队服役。薛錀将他投资基金所得购买的60坪高级公寓留给了他。
薛錀将薛会长不正当所得全都归还社会后,决定以庆州的Prime酒店为基础,重新开始。当然,他之所以能做出如此重大决定,全是因为在他的背后有佳朗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