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乌黑发亮的眼睛,浓密小巧的眉毛,像蒜瓣一样笔挺的鼻子,花瓣一样红润的嘴唇,饱满圆润的脸颊散发出晨光下露水的光泽,无比清澈。可现在那露珠已经脏污了。这个想法让仙剑的心再次受伤。
“虽然你的身体被大哥先一步夺走,但我不会再让他夺走你的心了。佳朗,你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属于我。”仙剑自私着想道。
有时候,嫉妒比爱更自私,更残酷。就像现在的仙剑一样。他不想理解与佳朗分开的岁月,因为他在莲花的诱惑之下也没有一丝动摇。但佳朗怎么就无法洁身自好呢。比起薛錀的背叛,佳朗的背叛更让他心如刀割。
“你只能做妾,佳朗。”
极度的怨恨在他的心里盘旋。爱得多深,信任得多深,那怨恨就有多深。
为什么仙剑抚摸自己脸颊的手如此陌生?难道是因为距离远了,心也远了吗?这么久的岁月已经让我们渐行渐远了吗?佳朗想到这些,心里更沉重了。
“现在与他已经有婚约在身了……”
佳朗心里埋怨起不时对仙剑感到陌生的自己。他是个心胸宽广的男人,是能够包容我所有错误的男人。佳朗想起对仙剑如儿子的父母,心里也有了些许宽慰。
这么久以来因为自己的不孝而感到抱歉的佳朗因为仙剑心里好受了一些。
“表情不高兴呢。”
“是吗?”
“半个月后我就会派人来接你,你做好准备。”
“……嗯。”
现在家里正在徐罗伐近郊搭建佳朗的住处,半个月后就可以去住了。
明明明年才会进行婚礼,但仙剑硬要提前带走佳朗,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对佳朗的霸占欲。他要让薛錀无法再接近佳朗,他要让佳朗的身体和心灵再也不会脏污。
看着轻轻点头的佳朗,他低头含住了她的嘴唇。与莲花的婚礼定在了秋天,也告诉了她想要与自己成婚就要接受佳朗的存在。她虽然有些迟疑,但因为不想失去仙剑,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仙剑停下了亲吻,俯视着佳朗。她的大眼睛在浓密的睫毛下闪动,羞涩地笑了。但仙剑面对佳朗这样的表情还是高兴不起来。
“和那个人也这样甜蜜的亲吻了吧!身体狂热了吧,佳朗?”心里恨道。
仙剑按压住暴怒的热血,嘴角泛起一丝冷意。突然回想起与佳朗初次见面的场面。
那时他和薛錀在狩猎场追逐着麋鹿,他想要先抓住猎物。虽然尊敬总是快自己一步的薛錀,但也想赢他……
那天他做梦都想射中麋鹿,想要超越他,赢过他。箭就那样射出去了。但眼前被射中的并不是麋鹿,而是个从未谋面的美丽少女。他就那样一见钟情了。不,应该说,魂都被勾走了。
他真的好痛,血都因为嫉妒和背叛感沸腾起来,像被剜去肉一样。
“我以为只有我才能拥抱的你,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如此轻易地变了。啊,愚钝如我,还一直奢望着永远。”他心里悲愤着。
仙剑紧皱眉头看着佳朗。但他马上隐去了那表情,慢慢骑上了马背。
佳朗看着仙剑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慢慢向着家的方向走去。阳光虽然明媚,但她却如同站在没有太阳的乌云之下一般。不知哪里吹来的风让心里凉凉的,像是挖了个大窟窿。
心中无名的哀怜和思念在盘旋。那这感情,佳朗还是无法整理清楚,但她知道,现在的她心里不仅只有仙剑了。心里的另一个总是浮现在她眼前。
薛錀……
一直在嘴边的那个名字让佳朗心酸。但这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甩掉了思念。
* * *
宫殿大门右侧城门石墩上刻着一条嘴里含着如意珠的青龙,好像马上就要一飞升天一样栩栩如生。左侧后门上则刻着一头张着嘴咆哮天下的白虎,也是像马上要跳出来一样栩栩如生。这些雕塑大大提升了新罗王室的威严。
华丽而又精巧的殿阁屋檐画满了五彩的彩绘,充满了生机勃勃的美。庭院里的树林包围着人工湖,清风袭来,消除了酷暑的热浪。半月形桥墩上的动物石雕比用笔画的还要精巧细致,栩栩如生。
在如画般的莲叶中,甲鱼划开缓缓流动的水纹捕捉着昆虫,缓缓游动的鲤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许是热了,不时跳上水面。那鱼鳞上的阳光在水面上散发出银色的光芒。
这就是大殿——乾龙殿后院的景象。但薛錀并没有余裕去观赏这些,拜见完大王之后,他的脚步更加焦急起来。在海上时已经开始着急了,现在到了陆地,更想快点回到佳朗身边去。
薛錀婉拒了大王准备的酒宴,像风一样快步走了出去,大允太子心里很是惋惜,于是跟在后面送他。
“真是太遗憾了。要是身体养好了我定与你畅谈一番。”
“臣惶恐。”
“但据我所知,你还无妻妾,怎么却好像有美丽的妻室在等待似的这么着急呢。”
太子玩味地笑着,薛錀也心情愉悦地笑了。“妻子”这个词让他心头一动。
“啊哈!以为你是不会笑的人呢,居然笑起来能让男人都心动啊,哈哈。”
“臣惶恐。”
正当薛錀与太子谈笑时,有两个绿衣红裳的女子走近。
“皇兄,您受苦了。”
这位妙龄小姐有着乌黑亮泽的秀发,嘴角带笑地说到。如泉水般清亮的声音像是能摇醒夏日午后的困倦一样。大允太子看着妹妹用低沉温柔的声音说道:
“是啊,锦熙,看来你很担心我这哥哥了。”
“大人,您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哦,美梁娘子。真是好久不见了。”
那是大允太子的妹妹锦熙公主和典大等之女美梁。
黑亮的眼睛闪耀着,锦熙羞涩地看着薛錀。
“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出战前我们见过一次的。您是伽倻有名的武士吧?在人少敌多的情况下还能这样立功,想必不仅在新罗,在世界上也能名垂千史的了。”
“……”
锦熙很有兴趣地眨巴着大眼睛,直直地看着薛錀。薛錀只是冷淡的点点头。他的心早就在佳朗那里了,对别人他没有任何兴趣。
“好巧在这里也能相遇。”
美梁头上插着红玉发簪,戴着金色与绿色相映的巨大耳环,好像认识薛錀似的。
是那个男人。在迦浦附近的鞋厂见过一面,他的武艺高超,被称为剑鬼。所以才能这样以少胜多,把太子救回来吧。
美梁对薛錀的印象很是深刻,这样的宫中见到,更是感觉不一样了。那天的屈辱现在却化为了心动,让她的心里荡起愉悦的波澜。
“明明就遭遇了那样的事,却还这么心动!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美梁内心想着。
虽然之前就已经听说去救援太子的武师是伽倻人,但没想到就是他。锦熙公主在出战前就在宫中见过一次来拜见大王的薛錀,那时候就对他有了好感。看着锦熙公主一直与薛錀交谈,美梁居然开始有些生气。
薛錀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他的心早就不在这里了,虽然这两个女子都一直对他有着好奇心。
“这,看来美梁娘子也与这位认识了?”
“是的,大人。以前在地方见过。”
“原来是这样。薛錀原本就长相出众,哈哈。看来你很快就会吸引众多新罗女子的心了啊。”
锦熙公主脸上布满红潮,一直盯着薛錀。大允王子看着这样的她,笑着开起了玩笑。公主听见,羞涩地笑着低下了头。薛錀的眼神与美梁相遇了。
他想起了那天的事,但一点儿也没觉得抱歉。美梁眼睛闪亮地走了过来,薛錀却像没看到一样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好吧。陛下很快就会召见你,你先回去休息,调养身体吧。”
“是。”
薛錀弯了弯身子,马上跳上马背。剩下的三个人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脸上无不遗憾。特别是大允太子,已经将薛錀当作亲兄弟一样了。为了让薛錀的伤势快些好起来,大允太子还准备了许多药和礼物。
* * *
滴答滴答。
和煦的天空突然下起雨来。
“哎呀,老天爷啊。再着急也是,就不能晚点下吗?”
马莉和佳朗赶紧跑出去收起晾在外面的衣服。
“要淋湿了,小姐你先进去吧。”
“没关系,没想到天气突然变得这么阴啊。”
“本来夏天天气就是这么多变的。就像女人的心思,哈哈。”
“呵,说得也是啊。”
佳朗觉得马莉的话说的就是自己。每天都是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过的,心里乱糟糟。
一想到要去徐罗伐生活,佳朗一方面有些期待,一方面又充满了恐惧。而且,对自己与仙剑的婚礼,她也是心里忽上忽下的。心就好像灿烂地膨胀,又突然变成了泡沫。每当那个时候,自己就开始无尽的忧郁。
“啊,小姐,鞋子要湿了。”
雨滴随着风儿飘着,打在了地上。佳朗的鞋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打湿了。佳朗默默地看着鞋子,然后把鞋子收起来了。黑色绸缎上绣着红色和金色的花纹,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这是那个男人买给自己的。
佳朗用手拂去鞋子上的雨水,轻轻抚摸着它。眼睛也不知何时开始湿润起来。突然她又想起那时在市场的事情。
—本来就是送礼物的人更开心。
—总是在心里觉得欠的越来越多。
—那就还吧。
—……
—这样还。
话音刚落,他的唇就覆了上来。那时他爽朗的笑声又回荡在耳边和心田。打在院子里的雨就好像打在了她的心里,惊起了一阵涟漪。好晕。
佳朗跌坐在门廊前,心里吹起了冷风。
他还平安吗?
刚这么想,佳朗又摇摇头。说了要忘记的,现在真的要把那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但是越想这样做他的痕迹却越明显。就像那雨花。
佳朗为了整理自己烦乱的心思拿着刺绣架走进了房间。开始一针一线地绣着,就像要缝合自己的心一样。但心里的烦乱却丝毫未减。
“啊!”
不小心手指被针刺伤,渗出了鲜红的血滴,滴在刺绣上。佳朗忘记了痛,陷入了深深的想念。她呆呆地想了很久,突然眼睛里出现了光彩。
好像下了某种决心似的,她扔下刺绣,急忙向外跑去。就在这时。母亲走了进来。
“在刺绣呢?”
“母亲。”
“我看你最近好像有些烦闷,所以给你做了些煎饼。”
朴氏端着还热乎的煎饼,将柳木盘子放在了桌子上,笑望着女儿。在定下与仙剑的婚事后,家里的气氛好了许多,朴氏的身体也好了起来。
“刚想去拜见母亲呢。”
“是吗?有什么事?”
“那个……就是那个婚事……”
佳朗看着母亲慈爱的微笑,心情沉重。但已经知道了那心里的大雾是什么了就不能这么下去了。要说出来。自己不能忘记薛錀活下去。只要想到要忘记他,佳朗的心就会难受得发酸。
“嗯?”
“和仙剑的婚约……”
“佳朗啊。”
朴氏抓住佳朗的手,打断了她的话。充满怜爱地拍着佳朗的手背,朴氏接着说道:
“想到要送你走,我的心已经开始空虚难过了。但更多的是满足和开心。如果是仙剑,一定会对你很好,给你很多爱的。对女人来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遇见一个这样的丈夫,生个孩子,幸福地过完这一生。而且仙剑很懂体恤别人,很有人情味,让我感觉他不仅是女婿,可以说是儿子了。”
“母亲……”
“你父亲也很高兴,最近才有活着的乐趣了。”
朴氏脸上满足的微笑让佳朗的心不断下沉。她实在是无法对好不容易才养好身体幸福地笑着的母亲说出想悔婚的话。可是知道现在才发觉自己对薛錀的爱,自己已无法自拔了。佳朗咬紧了嘴唇。
“一定要说出来,不能再拖了。”内心一横。
“那个,母亲,和仙剑的婚约……”
“其实,因为你和男人逃跑了的传言,这段时间你父亲过得很艰难。不仅在一家的亲戚面前,连在村子里的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那个男人是谁,你们有过什么事情这些都不重要。就埋在心里吧,深深地。都是过去的事了。随着时间都会淡忘的。”
“母亲!”
佳朗恳切地望着母亲。
“流淌的岁月就像泥土一样,会盖住所有的事。无论是多重的伤,还是多深的爱,随着时间流逝,都会在某个瞬间变得不再重要了。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岁月就是这样,对谁都是一样的公平。你也是,那个男人也是。”
朴氏好像已经读懂了佳朗的内心,声音沉稳中带着不可抗拒。
“……母亲。”
佳朗的声音低了下去。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我真的很笨,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情。这段时间心里的酸痛和难过都是因为对他的想念……”
佳朗只能在心里说着。她看着母亲,朴氏再次握住女儿的手。
“仙剑知道你的这些事还要与你成婚。这说明他是下定了决心的。你不也喜欢他爱他吗?那么,把你和那个男人的事情忘了吧。佳朗啊,这样我也不用再在你父亲面前畏畏缩缩了。”
“……”
听了母亲的话,佳朗也不得不咬着嘴唇低下头了。眼泪,落在了她的裙摆上。
这是个月光清冷的夜晚。
佳朗住处的院子里只有草虫的叫声划破寂静。佳朗慢慢进到院子里。风儿吹过树枝,打乱了她那如丝绸般的长发。夜晚更加勾起了她的想念。
真的会随着时间,什么都会变淡吗?
现在只要再过三四天就要去徐罗伐了。
“在走之前,真的还想再见一面……”佳朗心里惋惜着。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如晚上的雾气般的迷恋。
佳朗叹了一口气,正想往房间走,突然。
“佳朗。”
“……!”
这是幻听吗?佳朗停下脚步,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月光下站着一个男人,佳朗呆住了。
瞬间那想念的香气飘来,佳朗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摇摇晃晃地站着,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大步走到了面前,一把搂住了她,用力之大,好像骨头都要揉碎了。
啊,还好!真是太好了。他平安回来了。
“佳朗。”
“薛錀……”
佳朗哽住了喉,无法呼唤出他的名字。男人激动得呼吸都不均匀了。她的头顶感受到了他炙热的呼吸,让她想到了那火热的唇。刚才还不停鸣叫的草虫瞬间就安静下来。安静得好像这个世界就只有自己和他的呼吸声。
“好想你。”
佳朗感受到了他剧烈的心跳。
佳朗闭上了眼睛。只要看见他就足够了。
心开始潮湿起来,但佳朗忍住了。母亲说过的,就算天崩地裂,岁月也是公平的,所以自己的这份思念也会平息的吧。
“真的好想你。”
“……!”
他的声音哽住了,这低沉的声音让佳朗的心都堵住了。
那从头顶传来的嘴唇的烙印,他那刮得干干净净的胡须都刺进了她的心。这个男人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冰冷的心热起来。他放开她,细细端详着她的脸。
“……”
佳朗好像能够感受到那深沉的眼,甚至那无边的黑暗。
什么时候心已经被这个男人占据了!
就像月亮的阴晴圆缺,自己也不知何时心里全是他。这爱的重量让佳朗有些站不稳。
我……能忘记你吗……?
他慢慢地吻了下来,紧紧拥着腰身的手击溃了佳朗的防线。他火热的唇不停啃噬着她,佳朗心跳得好像要爆炸了一样。自己的嘴唇在他的舔舐下也变得火热,全身的渴望都像燃起火了。
“嗯。”
他们同时发出了呻吟。牙齿间的碰撞,两人在口腔里激烈地追逐着。他火热甜蜜的唾液浸湿了下巴,顺着喉咙流进了心田。佳朗心里凄冷的风瞬间就消失了。是啊,那就是他。那冷风就是名为薛錀的思念。
“对不起,薛錀……没有早点认识到对你的感情……真的对不起。那时候真的太傻了。原来那不知原因的心跳就是对你深深的爱。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心里好像被刺上了刺绣。那为了忘记薛錀而刺下的一针一线都让佳朗的心像挖出血窟窿一样疼。
“你在等我啊。”
“……”
结束了那激烈的吻,薛錀抚摸着佳朗的脸感激地说道。佳朗压下满心悔恨,哽咽着看着他说道:
“您能平安回来,太好了。”
她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都是因为你我才能回来,因为我不能丢下你。”
他的话让她更加心痛。像个孩子一样的薛錀有些唠叨。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样子。
佳朗看着他幸福的笑容,心痛的无法言语。也再次认识到了,他那深深的眼睛里的女人只有自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