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叫嚷声越来越大,半夏的手已经开始哆嗦,她定定神,一双小巧的手上下飞舞着,眉头紧紧皱起的她小脸通红,使足了力气,终于,“砰”一声细细的响动,门上竟然出现一道裂痕,那条长长的裂痕蔓延开来,不等它裂的更彻底,一只脚已经狠狠的踹了上去,下一秒,破裂成两半的门在微风中摇晃着。
“不!”她的脚步还没能停歇,身体已经冲了上去,直到扑在天台边缘,触碰到冰凉的石台边缘,她才明白过来,这一次是难逃此劫了,和普通初中生一般个头的她即使有再多的灵能力,身体的能力也是有限的,双手死死的抓住一双手,而那双手的主人却已经身在半空中,如果不是她的牵拉,已然掉了下去。
“新一,新一……”一直守在下面的老奶奶已经昏了过去,半夏只觉得耳边除了忽忽的风声,什么也没有,手腕被拉的很痛,快要僵掉了,咯吱咯吱的骨擦声加上无边的疼痛让她有种想昏过去的冲动。
她的上半身都已经悬在半空中,拉着一个孩子的双手,而在孩子的下方连着的又是一个孩子,她的胳膊被一根细细的藤枝缠绕在上面孩子的大腿上,她的下方又是一个孩子,他们如一根藤上的蚂蚱般,长长的被串在一起,本就已经超重的几个孩子还在不停的扭动着身体,似乎是在急着往下跳,心中着急,却也无奈。
“还好刚才揪了一根藤枝,不然真的要血腥点了。”她暗自感叹,却觉得越来越有心无力,双手腕间缠绕的藤枝越来越紧,身体压在台子上,喘不过气来,沉重的气息伴着死亡感一步一步逼近。
楼下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看着年纪不大,却使出吃奶劲拉着几个小孩的半夏,唏嘘不已。
“惨了,真的支撑不住了。”心中暗自感叹,手上的力气却已经用尽,只剩下胳膊当做绳子,身体开始慢慢的下坠,重心前倾,胳膊上的疼痛已经转为麻木,闭着眼睛等死。
蓦地,已经几近悬空的身体,忽然停止了往下落的趋势,颠倒着脑袋的她看不见被谁拽到了双腿,但直觉告诉她,是个自己熟悉的人,犹豫姿势是头朝下,血液也开始倒流,小脸憋的很红,说不出话来。
“别放弃!”殷莫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给了她力量,虽然无法睁开眼睛,但心中的绝望感一扫而空,默念咒语,让他们身上绑着的藤枝更加稳固。
单单是那几个孩子的重量都有够她受的,况且他们还不安分的挣扎着,正中了对方的心意,半夏的心也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很。
“你们别急着去死,马新一,你看到你奶奶了吗?虽然他晕了过去,但口中还念念不忘你的名字,你知道她每天省吃俭用为了什么?还不是给你上学?她知道自己没本事,每天趁你上学走后,在街上偷偷的拣垃圾去卖,怕你被小朋友嘲笑,她一直默默承受着这些压力,你忍心让她看着你死去吗?”殷莫言的话说的很动情,眼眸中隐隐有晶莹剔透的东西闪烁。
深呼一口气,继续说:“王君,你呢?你爸爸虽然总是打你,但是你每次闯祸以后,他都为你遮风避雨,站在最前头,听着别人数落自己的孩子,谁会愿意?记得前段时间你要转学的事吧?你爸爸为了给你转学,差点给人跪下,就因为你太调皮,没有学校愿意收你,你要死了,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下面本就挣扎的厉害,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除了风声,就是殷莫言的说话声,他抓着半夏的腿,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边说话,一边往上拉,当把半夏拽上来的时候,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两只胳膊下垂,估计也脱臼了,殷莫言继续努力,抓住了小依的脚。
“湘湘,你看见你妈妈了吗?我刚才问她,如果她自己和你,有一个人将会被阎王收走的话,她会选择谁,结果,她毫不犹豫的指指自己,区区一个自行车不买给你,能和命相比吗?”
他的话说完,下面几乎已经不再晃动了,手中的灵符一闪,已经贴到了天台边缘,虽然无法将木头人从他们的体内逼出来,但暂时镇住是没问题的。
“1!2!3!起!”最后努把力,一把抱起颤抖厉害的小依,接着是湘湘,马新一,王君,几个孩子虽然目光还些许呆滞,但眼眶中都泛着泪光,身体颤抖着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显然,刚才的高度,无论是不是恐高症的人都会被吓坏的,况且是几个孩子。
“怎么样?坚持住,带你去医院!”他低头看了看半夏双手的伤势,手上也染上了鲜血,胳膊上的皮肉外翻,里面还藏着许多藤枝的皮屑等,有些心疼的叹口气,把她背了起来。
趴在殷莫言肩膀上的半夏心中涌起一阵波浪,心中竟有些开心,“吝啬鬼,你今天看起来好帅!”
“谁?殷莫言哦?帮我倒杯水吧?好渴。”秦悠然双眼都被白纱布蒙上,手在桌子上摸水杯的时候,意外摸到了一只修长的手,那是只男人的手,所以,她很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殷莫言,只是,现在应该是天蒙蒙亮,他怎么来的这么早。
“今天来这么早做什么?医生不是说了,今天就可以拆线了么?还担心个什么,谢谢。”接过水杯,她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见对方不说话,她试探着问:“殷莫言?是你吗?你在听我说话吗?”
手在空中胡乱摸了一把,正想继续问,却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的手放在掌心,就是那么握着,不动,有股莫名的暖流涌入心田。
心中忍不住感慨一下,这种感觉很舒服,和莫漓抱着她时的感觉好像,会是他吗?怎么可能,他现在根本不认识自己,摇摇头,否认这种想法,嘴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强压下心中莫名升起的情愫,说道:“怎么样?找到半夏了吗?她一个人去寻找木头人我还真是很担心,虽然她有灵力,但始终才十几岁的年纪,你可别敷衍我啊!”
手被握的很紧,她有些不适应,心想,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发什么神经?于是笑道:“你少吃我豆腐哈,你知道的,我对你不来电!”
话闭,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手上一空,很轻的关门声过后,又是一阵安静,她正纳闷,听见护士说:“17床秦悠然,该打针了。”
那一瞬的心动来的快也去的快,心中忍不住鄙视自己,怎么?该不会是爱上殷莫言了?不会,那种富家阔少爷还是看看就行。
正想着,殷莫言的人未到,声音已经先到了,他风风火火的坐下来,抓了一个苹果没洗就开始吃,“哎呦,累死我了,今天这体力活真不一般,胳膊都快掉了。”
秦悠然一愣,“你怎么又回来了?”
殷莫言继续专心致志的吃苹果,随口答道:“我刚回来,何来的又?”
秦悠然闷不吭声,低着头,他立马拍拍她的肩膀:“你是不知道,半夏那丫头比你还气人,自己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扎着脑袋就往上冲,跟你一样,不知道,冲的越靠前,死得越快!”想起那铤而走险的一幕,他的心都怦怦跳得厉害,若不是先问清楚了大概情况,恐怕,坠了那么几个孩子,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看到秦悠然那一脸奇怪的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自言自语,忙问:“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不做声,心里有个声音说:“是他,会是他吗?他不是已经忘掉了过去,怎么可能?”却又忍不住窃喜,难道他记起了什么?很快,又高兴不起来了,忘记猎灵人的使命不是更好,离危险远一点,也可以忘记他本就被安排好的命运,不好吗?
“你好不对劲也。”殷莫言摸摸她的脑袋,关切的问,又想起刚才半夏看自己的眼神,心里也怪怪的,那种少女青涩的害羞感竟然出现在那个疯丫头身上,他无法淡定了。
“没事,木头人抓到了吗?半夏没事吧?”
看到她又正常起来,他急忙盯着蒙了纱布的眼睛说:“没什么大事,木头人这个问题只成功了一点点。”
“什么意思?没抓到?”
“只抓到了一只,不过看到了它,也许剩下的就好找了。”殷莫言顿了顿,又说:“它们早已解开了当初的封印,现在正四处搜集怨气,寻找藏在人们心中的恨意和私心,利用这点,增加怨灵的数量。”
“恨意和私心?只要是人,都会有私心,谁能真真做到大公无私,这样怎么抓?”她有些激动,眼角有些隐隐作痛,急忙躺下,告诉自己要淡定,淡定。
殷莫言举起手中的苹果核抛出一条短距离的直线扔进垃圾桶里,笑着说:“自然是要靠卡卡了,尽快找到它们的位置,降低危险,真不知道鲁聊要做什么,连封印他的木头人都会公然造反。”
秦悠然试探着问:“要不?你找巫月帮你吧?我替你去说。”
她的意见立刻遭到了反对,殷莫言一脸气愤的说:“才不找她呢,那个女人已经疯了,和黑巫有什么区别,虽然她不是害人性命,但没什么区别。”
“那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事关自己的命,换做是你,你会甘心吗?而且,她还治好了莫漓的鬼蛊,我们该感谢她。”
“感谢她?她私自消除别人的记忆还想叫我感激她?只怪我当初有眼无珠,竟然没有看出她是个浑身藏满秘密的人,这种助手不要也罢,你虽然没有灵能力,但灵觉和特殊的气场绝对可以帮到我,只是安全暂时没有着落,没关系,等半夏好了,我把她训练成保镖给你用。”他拍拍胸脯打包票。
“你想说什么?”莫漓冷冷的回了一眼怒视自己的巫月,自己则稳稳的倚在沙发上,目光移到了窗外。
“为什么这么做?”巫月的双眼快要冒出火来,她真的不明白,自己拼了命去救的心上人怎么总是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莫漓慢慢的站起来,低头看着刚刚到自己下巴的巫月轻声说:“我做什么不是由你说的算,我只是答应帮你,但不代表我无法分辨是非黑白。”说罢,只身离开,留下一脸错愕的巫月,她忍不住喃喃自语:“是他变了吗?还是我不能接受现实?”
秦悠然惊诧的站在河边,看着几具冲到河岸上的尸体,又看到满山的荒野,心中已是惆怅,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还会发生这么恐怖的事情,路边匆匆走过的行人一个个面黄肌瘦,严重的营养不良,踉踉跄跄的走着路,手中一边拄着拐杖一边背着行李,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衣着根本就不是现代装,那奇怪的装束只有在电视里才看到过,没有人有空闲顾及路边的尸体,也没有管别人的死活,只是一味的往前奔。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她拉住一个走的慢一些的老伯,悄声问道。
老伯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像是看到了外星人,用嘶哑的声音奇怪的说:“难道你不知道马贼已经洗劫了这里,而且,扬言要洗劫第二次,快跑吧,马上天就要黑下来了,到时候,想跑也跑不掉了。”他说完,推开秦悠然的手,急匆匆的背着布兜往前跑去,佝偻的身材从背后看起来竟是那么的沧桑。
“怎么会这样?我这是在哪?难道又是在做梦?该不会是穿越吧?”被自己的荒唐想法吓了一跳,有些颓废的跟着逃亡的队伍往前冲,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梦境,但也总比被马贼抓走的要好,一边走一边观察者周围的环境,这里算不上是穷山恶水,不过也好不到哪去,村边挨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除了河边那几具令人触目惊心的尸体外,四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比起战火连天的岁月,这里更像是人间地狱。
正当她苦苦思索着该怎么般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长长的马嘶声,除此之外,还有尖叫声和四下逃窜的人群,本来跟在人群后面的秦悠然蓦地才反应过来,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的逃命去了,她跑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因为根本就已经无路可逃,大批的人马都已经走到了眼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原来真的被奇山给猜对了,这里果然还有美味的东西,把这些年轻的都带回去,其余的格杀勿论!”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男人骑着一匹高头红枣大马,龇着牙吆喝道,身后的小弟们一听,抓人抓的更卖力,有的甚至开始欢呼起来,抱起一个裹着头巾的妇女就策马飞驰而去,熊熊烈火在村子的边缘燃烧开去,有的来不及哭喊就已经倒下,剩余的多是些年老体弱的人,年轻的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等秦悠然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横抗起来颠簸了起来,就在她想要睁开眼看清眼前状况的时候,一根树枝状的黑影已经映入眼前,只觉得脑门上一阵疼痛,眼前黑了一下,什么都不知道了。
被肚子强烈的抗议声给吵醒,她这才睁开眼,半眯着眼睛打量着这里的环境,四周空荡荡的白墙,地上放着一堆柴火,身边三三两两的躺坐着几个年轻少女,纷纷小声抽泣着,脸色蜡黄,还有的干脆不哭了,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
“哎?这里是哪?”她默默脑袋上的小包,忍着痛问道。
“铜锣寨”又是一阵像看怪物一般的眼神,她几乎想脱口而出,难道我真的穿越了?得到这个莫名的答案更让她新奇不已。
刚才的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马贼,那现在一定就在贼窝里,怎么办?怎么逃出去?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本来就不平静的柴房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一定是他们的首领回来了?我们死定了,怎么才能逃出去呢?”一个穿着一阵飘逸纱裙,虽然衣服已经脏了,但也依稀能看出它之前的光泽,不是富贵人家是穿不了这么昂贵针织的衣服,秦悠然也学着用一个怪异的眼光看着她问:“为什么没办法?”
“因为被铜锣寨抓走的人从来就没有活着出来的。”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孩绝望的说,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暗淡无光。
秦悠然一脸的不相信,“那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
门被人一脚踹开以后紧接着走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他像拎小鸡一样的抓起秦悠然身边的女子说:“选秀嘛,自然得选个漂亮的回来,我先来!”
当他的目光遇上秦悠然的满眼怒容时,停了下来,粗声粗气的说:“你很不服气吗?”说完,连想也不想就把她扔了出去,而她只是痛的抱着肩膀,感情摔跤就是这种感觉吧。
还没等她爬起来,就听见身后呱哒一声,正在推推搡搡的人们全都怔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地上,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身穿粉色纱裙的女人应声倒地,脑袋和身体的连接处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肉,满地的鲜血,刺目的红。举着刀的瘦马贼面带笑容,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啊……”尖叫声一片,所有的人都忘后退去,秦悠然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不禁喊道:“如此残忍的杀死一个无辜生命,还这么开心,这不是人,是魔鬼!”
“劝你们最好都老实一点,否则就跟她一个下场。”
络腮胡子的马贼扭头说:“别磨蹭了,不然错过了祭祀的时间,我们谁也担不起。”
瘦马贼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跟着抓起一个女子的衣领朝外走去,秦悠然和三个年轻女孩都被拉了出去,她忐忑不安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本以为会是多么恐怖的地方,却看到了漫山遍野的花,这些花有粉有红,花团锦簇,美得十分惹眼,满山的红映入了她的瞳孔里。
“知道这些花为什么开的这么艳吗?”瘦马贼忽然兴致大起,他乐呵呵的问,比起刚才那个满脸胡茬子的男人,他显得比较斯文一些,只不过,他刚才的行为已经证明,根本就不是个斯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