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惜筠决定让那罗霓裳绝无好日子过。
“小姐,这样真的好吗……”秋水望着菱月去匆匆的身影,一脸愁容。
林惜筠无所谓地翻了篇书,道:“这有什么?所谓以牙还牙,她敢在我食物里下药,我便是绑了她扔进那万花楼里又如何。这次只是撒了花粉在她衣服内,便宜她了。”
昨日听闻蒋夫人送去几盆花被退了出来,原是那罗霓裳对花粉过敏。可是……秋水偷偷瞄了眼自家小姐,暗道:把她所有的衣物都沾上花粉……太狠了点罢,不知道那罗姨娘有多难受了。
“秋水,以后我的饮食你们都要严格把关,不然你家小姐我哪天中毒了,可有你们好受的。”
秋水闻言觉得甚是有道理,此事不可马虎,便认真地应了下来。
林惜筠也觉得无奈了。这几日晋淳羽和那羲煜璟都还住在府上,经过昨夜之事……白日里自己也不敢乱出门了,免得碰见尴尬。唉!
“姑娘,安靖公主来了,正在前厅等候呢。”玉申推门而入。
林惜筠闻言,哪还有心思看书,早把书丢了一旁,提起裙摆便急匆匆跑到前厅去了。
两个奴婢在后面看着自家小姐这派头不禁摇了摇头,哪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前厅。安靖正与九皇子、武王聊得兴头上,平日她在宫里闷得紧,一出来便有许多说不完的话似的。
当林惜筠踏进花厅那一刻,明显感觉气氛瞬间凝固。
……咦,怎么那两人也在……
“哎哟,公主大驾光临,妾真是有失远迎。”林惜筠只觉得身后飘来一抹淡黄色的人影,便见着罗姨娘热情地牵着安靖的手道:“第一次见公主,还真真是甜美可人的摸样。来来来,尝尝姨娘做的糕点。”说着,便让翁嬷嬷将那些玲珑的糕点端上。
林惜筠无语。这么热情赶来拍上马屁的,林惜筠还是头一回见。
蓦地感受两道炽热得视线看着自己,林惜筠瞬间觉得头皮发麻,也不敢久留,牵过安靖的手道:“有些时候未见了,不如到我的房里咱们好好聊聊?”
不待公主回答,便牵着她急急跑走。
留下厅里一脸尴尬的罗姨娘,以及……沉着脸不语的两位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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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女子许久不见,便是有许多话聊不完。
林惜筠多数便是静静地看着安靖眉飞色舞地讲述她身边的种种。或许闺蜜便是一个愿倾诉,一个愿倾听的罢。
忽地,安靖似想起了什么,原本神采的脸上覆上了一抹忧伤。
“惜筠……有件事我想同你说。”
林惜筠不语,看着她等待下文。
“前几日父皇召见,许是有将我嫁去南疆的意思。”说着,安靖的神色更是忧伤。
林惜筠淡淡应了句,沉默了几秒便道:“如今塞外战事连连,皇上想稳定这南疆以便更好对抗羽国与稽的进犯。我听闻那南疆的新王长得年轻又英俊,嫁过去未尝不是个好归宿……”
不等她说完,安靖便落泪了:“我知道,我知道。其实……不瞒你说,自那日来蒋府,我便对你表哥哥……前几日我都偷偷溜出宫去墨宝斋默默地看着他,我……”安靖泣不成声。
林惜筠愣了。想想自己那表哥哥,因极其喜欢诗画,每日便总去那墨宝斋与其他文人探讨诗书。可对女子之情怕是迟钝着呢,也不知他那英俊的表哥哥有没有意中人……
“皇上什么时候下旨?”
安靖抽泣道:“待皇兄他们出征后便下旨。”
林惜筠想了想,安慰道:“不如今日你先回宫去,待今晚我表哥回来,我替你问问他……此事你就不要在多想了好吗?”
安靖点了点头,随后林惜筠便让玉申送公主上马车。
其实这问与不问,都阻止不了皇上下的圣旨。只不过,总是要帮安靖让他知道,她的心意……让她这段恋情好划上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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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辰过后,林惜筠便坐在庭院内的竹亭内等候。
原本是寒冬腊月了,可这竹亭设计在背风处,林惜筠又叫了秋水拿了好几个暖炉来,倒也不觉得很冷。
蒋融回府后去了前厅用了晚膳,便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经过这庭院,见林惜筠坐在竹亭内便上前去。
“妹妹这是在做什么?”
“表哥,今日陪筠儿谈谈心可好?”说着,林惜筠便向他倒了一杯酒。
蒋融微笑坐下,心情颇好地取笑说:“这大冷天的在竹亭内喝酒,莫不是因为情罢?”
“表哥觉得?”
蒋融拿起酒杯一干:“表哥觉得,表妹长得美艳脱俗,自是在后头追着的男子并不少,可若是表妹钟意的……”蒋融摇了摇头:“怕是没几人了。”
林惜筠听他这话里好似有着浓浓的愁:“表哥可有喜欢之人?”
她自小觉得她的表哥对谁都好,对谁都温柔。可从未了解过他若有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蒋融淡淡一笑,又将自己的酒杯满上,道:“有。呵呵,她知书达理,温柔贤惠,长得也极美。”
林惜筠不禁好奇:“是哪家的姑娘?可要我替你去问问?”
蒋融斜斜地看了她一样,鄙视道这姑娘家怎的管这么多。沉默几秒后,哀哀叹了口气:“蝴蝶为花碎,花却随风飞。”
林惜筠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寂寥的神情。蝴蝶为花碎,可安靖又何尝不是呢。
两人默默坐着都不在言语,过了会,蒋融便问道:“你呢?可是有如意之人?”
林惜筠愣了楞,想起昨夜与羲煜璟……脸上浮现一抹嫣红,随后想起那夜下的晋淳羽,神色一黯,道:“如今家仇未报,我怎有心思去想那些个东西……”
蒋融怀疑:“你说的可是真?那为甚刚刚脸还红了?”
林惜筠大窘,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蒋融了然一笑,一杯酒下肚。
“惜筠,表哥提醒你一句,家仇何时都可报,可若是错过那个人了,便是一生都不再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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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惜筠不知自己如何离开与表哥的那场谈心的。只觉自己深深浅浅踩在这雪地上,心里涌着一股不明的情绪。
隐隐地瞧见前方一抹挺拔的身影。
“武王吉祥。”林惜筠垂头福礼。
许是晋淳羽便早早等在这儿,鼻子与耳朵都被冻得通红。
“我明日便要出征了……今夜想再看看你,所以……”
林惜筠眼前闪过昨夜那尴尬的情景,心里觉得愧疚,打断道:“昨夜我只是……”
“昨夜的事就别提了好吗?”林惜筠抬头,瞧见他眼底有受伤的神色,心下更是觉得歉意。
他是武王,在她十岁便与她在花灯节上相识。后来每每有好玩的、好吃的,他都会送至府上给他。正值当时武老王爷便欣赏林游,两人也成了挚友世交。他每次来找她,总是想尽办法逗她,疼她,惜她。
如今林府没了,他依旧对她从未改变。
可……从前娇惯任性的林惜筠,早就随着林府一同没了呀!
林惜筠强忍下心中的悲痛,从怀里掏出那玉白的玉佩:“羽哥哥,惜筠早已不是当初的惜筠了,你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举国上下都知道武王世代忠良年轻有为,应该娶个更好,更助于你日后的妻子……”
“可我要的是妻子,不是棋子。”晋淳羽打断道。他只觉得他的心此刻好似被捏成一团,痛的快要窒息:“惜筠,我不逼你。玉佩你收好,待来日我归来,再讨论这个,好吗?”
他懂她。懂她的难过,懂她的隐忍。懂她为何从那场灾难中逢生,所以他不逼她。如今柳家已受皇上的猜忌,推翻柳家已是早晚的事。他愿意等,等她报仇了家恨,等他从塞外归来……一切便有了结论。
晋淳羽伸手将那单薄的人儿搂紧怀中,他将脸抵在她的发间,贪婪地问着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多希望时间便停留在这一刻……
“保重。”晋淳羽轻轻吐出这两字,推开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只剩下怔怔然的林惜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这雪地上。
林惜筠忍不住心里的悲哀,捂着脸哭了出来。
对不起……你的心,如今的我早已承受不起。我不能眼睁睁的让你娶了个毫无用处的王妃,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大臣嘲笑你王妃的无能,我不能眼睁睁的让你独自一人撑起武王府的一切……
可我做不到,做不到与你并肩走向以后……对不起。
蝴蝶为花碎,花却随风飞。痴人如蒋融,如安靖,也如他……
林惜筠在庭院中就那么孤独地站在雪地里,泪水从她指缝间滑落,她的难过,她的伤……
可她却没有往后看。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名男子静静站在寒风中,寂寥又凄凉。
她不会看到,那男子的凤眸里闪烁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