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一凡的父亲要燕一凡看自己名义上已经不在的爷爷,原来是这个意思,真正了解自己儿子的是父亲,那真正能了解父亲的何尝不正是自己的儿子吗?
老人需要不是安慰,而是倾诉,他在这个庄园里孤独了很久,有些话,他想说,不能说,他老了,他没有倾诉的对象,他的管家很忠心,忠心的像一条狗,他只会点头哈腰对自己永远说是。
老人需要一个人,一个亲人,人老了自然希望儿孙满堂,于是燕一凡来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他只能聆听他的话,他一肚子的苦水。
饭没吃多少,老人说了很多话,很多相同的话,燕一凡听着,静静的听着。
老人说道高潮时,情绪激动直拍桌子,想象着自己还是那个一呼万应的雄风之主,他说道悲伤处时,黯然落泪,嘲讽世事无常。在旁边的燕一凡时不时的给他拍背顺气,拿手帕给他抹眼泪。
燕一凡一位能说会道的主,此时也已极为安静,他找不出一句搭讪的话,一句安慰的语,从小到大他能跟奸佞,能跟能人打交道,这几年流亡在外也能和三教九流把酒言欢。唯独亲人他不知道该如何劝戒,身在那个家族的悲哀,处在那个位置尴尬,他的感情都接近虚无。
接近虚无的情感,用理性和智慧,全面的思考每一件事情的始末。
叶漫耐心地聆听老人的风光过去,和自己句句忏悔,叶漫是一个忠实的观众,叶漫没有家人的记忆,他想如果自己的父母还活着,如果将来有一天他们相遇了,那自己的亲人会不会也会像这位老人一样埋怨自己愧为人父人母呢。
莫林雪听老人自诉显得很不耐烦,他最见不得一个人哭闹。无能,懦弱本身就是一种罪,人活在世,踏出的每一步都必须刚强有力,无怨无悔,临老了,快死了,像个孩子一样哭诉着自己的以往,这样还算人生吗。
饭已近,茶已凉,老人说了很久,他的有些话也重复很多遍,他自己也没察觉,,他倾吐完苦水,现在心情轻松多了。多年来这些话压抑在他的心中,似一道墙,一道他无力推到的墙,如今墙塌了,心顺了。
“老头子,我听下人说,今天我们家来客人,稀奇呀。”说的人刚从外面回来,他三十岁上下,一生华服,满身贵气,脸上挂着不羁与浪荡。
“你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来的朋友,还都是小鬼,老头子不会是在外面的私生子吧,先说好,你在外面有几个孩子那是你的事情,不要打这份我这份家产的主意。”
“放肆,你怎么说话的,他,,,”他看着燕一凡,想了想,还是不要把燕一凡的事情告诉他,事关重。这个儿子他吃喝玩乐,哪样都精,其他的一样都不行,好在,自己的家产能够让他挥霍这一辈子的了。
同样都是自己的儿子,眼前的这位和北燕的那位怎么相差那么大呢?他同时也安慰这自己好歹差距大,如果同样的优秀,他不敢想象以后的局面。
“他的父亲以前跟我有莫大渊源,现在知道我快死了,来看看我,在瞧瞧你,你恨不得我早点死吧,好没人能够管着你。”老人生气道。
“老头子,你当着外人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好歹是你儿子,你万一有个什么,还不是我送你最后一程。”
那人想,不是老头子的私生子其他都好说,老头子的家产是我的,别人可不要动。
“我的儿子,姬无炽,他跟他的母亲姓,从小被我惯坏了,没发比呀。”老人感慨道。这个姬无炽的母亲是老人一生最爱的女人,他以前身处那个位置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那天姬无炽的母亲告诉老人,她有了自己的骨肉。老人当然清楚,自己大家族的那些人不会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那些人老早就想把自己家的人,安排给老人,以便给自己家族带来更大的利益。
老人为了自由,也为了姬无炽的母亲,和未出生的孩子,诈死离开了自己的家族,2年前,姬无炽的母亲病死,老人思念成疾,身体一落千丈。
燕一凡从怀里拿出一个珠子,对着姬无炽说道:“今天我们来的比较匆忙,没带什么见面礼物,这个珠子,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姬无炽看到燕一凡穿的破破烂烂,和自己家里的下人都没法比,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大世面,一个小小的破玻璃珠子当成宝贝,小乡巴佬。
“谢谢你的好意,本少爷我金珠子,银珠子,多的事,你这个破烂玩意还是自己留着,当成传家宝,过个几百年,成为古董了,那时就很值钱了。”姬无炽嘲讽说道。
燕一凡微微一笑,这个珠子是自己离开北燕时,那个号称富有天下的胖子叔叔送给自己,他说万一在外面过不下去了,把这个珠子卖了,哪怕你父亲再活个一百年,这一百年内都不念叨你,有了它,你颓废到死,美酒大口喝着,美女双手抱着,根本不是梦。
“这个珠子具体能值多少钱我不知道,你玩过的金珠子,银珠子有多少,我也不知道,可那些加起来外加你父亲的这个庄园,我想肯定不如这个珠子。”
燕一凡见过的珍奇古玩不少,但他也仅仅限于见过,根本不了解他的价值,他想胖子叔叔送的东西,即使没有价值连城,也不会很廉价才对,他是个对他自己很小气的人,对别人,尤其是对自己,他出奇的大方。
姬无炽好奇的接过珠子,摸了摸,惊奇的发现自己那双没洗的双手,手上残留着胭脂,水粉,残酒,污渍的手掌没有在珠子留下一点点的污迹,他又对着珠子呵了呵气,集结在珠子上的水汽,竟然滑落了下来。
姬无炽看到了宝,眼睛睁大大大的,发着金光,说道:“好东西,好东西,这辈子能见到这个东西死也值得了,没想到你这穷小子还有这么个好东西,你想呆多久都没问题,我这个东西我收下了,哈哈。”
姬无炽哈哈直笑,用衣服轻轻擦了擦珠子,拿双手唔得紧紧的,立刻退出了房间,深怕燕一凡明白它的价值,反悔拿回去。
燕一凡目送他离开,说道:“他这辈子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只要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你的这份家产也够他败三辈子了,这是福气,我希望他能懂。父亲留下的东西,太重,那是我出生以来就决定要做的事情,一定要接下来的担子,我绝不允许任何污它,毁它,败它,拿它做任何的文章。”
老人听完燕一凡的话,他无奈的摇摇头,身在那种家族的悲剧,他见过太多太多,没有一点能力,却想要有至高权利的执念,葬送了自己,害残了族人,自己的父辈,祖辈打下的基业一朝间,没了踪影的例子他看过太多了。
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儿子,老人苦笑着摇摇头,自己来到这里,这里的下人只知道他们的女主人姓姬,自己的姓,自己的名,他从未对任何说起过,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他不求姬无炽这一辈有多出息,自己的这片庄园,他有能力保留下来,自己可以含笑九泉,保不下来,这份家业也可以保他他这辈子衣食无忧。
“我们爷孙相见,我也没什么好礼相送,这个小盒子里的东西,你拿着。”老人吩咐了老管家一声,老管家取来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把他交给了燕一凡,说道,“将来真有一天,你也不要客气,我不会让他成为你的阻碍的。你父亲的东西,是你的,也只有你能保护得了,那个位置你会比你父亲做的更加出色。”
老人拍拍燕一凡的肩膀,继续说道:“你父亲苦了一辈子,你也注定也辛苦一辈子,好好加油,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阻挡在你的前面,老了,今天说了这么说话,感觉有点累了,我想睡觉了,你们也早点睡吧,房间准备好了,等下,下人们会带你们去的。”
老人示意老管家扶着自己,他真的累了。
“我离开还有一个原因,我害怕你的父亲,我的儿子。从他出生开始我很少见到他,我害怕见到他。他给我一种感觉,我的一切,大燕的一切都会是他的,只能是他的。没有人能阻止他要做的事情,妨碍他的道路,他很可怕,哪怕那时的他只有六岁,我是他的父亲,我知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