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露雨家的院子里横七竖八地摆放着长条凳,月亮妈妈正指挥着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收拾,准备送到各个家去,在农村红白喜事摆流水席,一般要从各家借桌子和条凳,用完后送还回去,加上一点谢礼就行了,以前谢礼就是剩下的饭菜,现在生活好了,就改成水果啊糖啊啥的,村里来帮忙的一样。
刘小溪头上缠着白纱布,大模大样的坐在客厅门口,看着院子里的忙乱,没有一点搭把手的意思,章峰善倒是在归拢院子里的东西,不过还不如不干,帮的大多是倒忙。一直没露面的表哥表姐两家也安稳的坐在刘小溪旁边,吃着瓜子,十分悠闲,脸上看不出一点亲舅舅过时的伤心。
刘露雨深吸一口气,走进院子,对着来帮忙的人深深鞠了个躬:“大家的恩情,刘露雨记在心里,谢谢大家这几天的帮衬!”“不用,不用,一个村的客气什么?大山叔活着的时候对我们也不错的。”张四梅的大儿子摆着手说,其他人也点点头。
“小雨,你姑来了,看样子是来找茬的!要不要我把我爸喊来?”刘阳光低声对刘露雨说。刘露雨感激的看了一眼刘阳光:“我知道了!卫国叔就在后面,会过来的。谢谢你,阳光哥!”“没事,你要小心一点!”刘阳光不太好意思的挠挠头。
刘小溪等了半天没见到刘露雨跟她打招呼,一步窜出来,伸手就往刘露雨脸上抽,嘴里还骂着:“你个白眼狼,这么大的事就敢自己做主!你眼里还有没有刘家的长辈?”月亮妈妈一把抓住刘小溪的手:“小溪,你干什么?孩子熬了三天了,你做姑姑的不讲安慰她一下,见面就打是什么意思?”刘小溪往地下一摊,拍着地哭了起来:“我的短命的大哥呀,你才死,你苦命的妹子就挨欺负了呀!你养了这么多年的丫头翻脸不认人了呀!我的苦命的大哥呀,你若果有灵,给你妹子做主呀!”刘露雨一下子蒙了,她虽然知道小姑比较泼,还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小溪,不是嫂子讲你,你哥停灵三天,你一家子都没露面,说是你受伤了,大家也都没说什么,今天才把你哥送下地,你就来闹,你到底要干什么?”月亮妈妈看着脸色苍白,瘦得风吹就倒了的刘露雨,痛心的看着撒泼刘小溪。“我干什么?我哥的丧事,这么大的事,她都每个我打招呼,她眼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吗?”刘小溪抹了一把脸,尖声叫道。“这件事是你二哥同意的,当时打电话给你让你去见你大哥最后一面,你说你脑震荡,没法起床,停灵三天,你一家一个人都没露面,你还好意思来闹!”刘卫国一进门就看到坐在地上,撒泼的刘小溪,很为刘大山不值,为了这么个玩意,失去自己的生命,而他牵挂的妹子,在他尸骨未寒之时,就上门来闹他女儿,生气的指责道。“我,我,我当时头撞了,脑子晕晕的,起不来床,今天才出院的!”刘小溪瑟缩了一下,别开眼睛说。“既然你才出院,你不回自己的家休养,你来闹小雨干什么,孩子这几天都没休息,你还有做长辈的样子吗?”刘卫国看着眼睛乱转的刘小溪,心里知道她大概又要打什么鬼主意了。“卫国兄弟,孩子他妈也是担心大哥的后事,所以才出院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谁知道大哥今天就下地了,心里伤心,才乱了脑子,多包涵吧!”章峰善看老婆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就递了颗烟给刘卫国解释道。刘卫国看不上章峰善虚伪的样子,要不是他不敢担责任,大晚上打电话给大山,大山也不会连夜出门,出了车祸,就摆摆手就拒绝递过来的烟:“大山过世,不仅是她伤心,大家都不好受,可是小雨这孩子才是最难过的,这三天挺灵的规矩,你们能不知道?今天过来不是应该好好安慰一下小雨吗?”章峰善尴尬的收回手,又看到刘露雨身后站着的两个器宇轩昂男人,心里嘀咕,今天看来达不到目的了,过两天再来吧,走过去,拉起自己老婆:“他妈,快起来,你看你干的什么事,心疼大哥也不能昏了头,把气撒在小雨身上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雨可是大哥的心尖子,你打了他,大哥睡在地下心也不安哪!”刘小溪疑惑的看了丈夫一眼,这跟来的时候商量的不一样啊,看到丈夫给自己使的眼色,顺从地站起来,捂着脸小声地哭泣。
“小雨,你也别生气,你姑她就是没心眼,你爸过世,她不好受,又没来得及见你爸最后一面,所以对你自作主张,有点生气,你体谅他一下!”章峰善对一直没说话的刘露雨说。“姑父,我没生气,我知道你们今天来是什么意思,不过今天不行,我不能让我爸被人指指点点,到了另一个世界心理也难安,烧头七的时候,你们过来吧,到时候,小叔一家也在!”刘露雨心里交瘁,没心思跟章峰善虚与委蛇,直截了当的说。“哎,小雨,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就是来看看丧事办得怎么样,你放心,头七,我肯定过来送大哥最后一程。”章峰善心事被揭穿,脸上不怎么好看,但努力维持着笑容说。“行,今天还比较忙,我身体也不舒服,就不留你们了!”刘露雨对章家的几个人点点头,走进客厅。
“你什么态度?野种就是野种!”表姐吐了个瓜子壳,对经过身边的刘露雨翻了白眼,武铎之横了这个尖酸的女人一眼,她立刻偃旗息鼓,跟着自己哥哥追父母去了。
刘露雨进了父亲的卧室,里面整整齐齐的,退伍三十多年了,刘大山依然保持着在部队的习惯,打开衣橱,里面的衣服都已经打包好了,父亲应该是准备把东西整理好,带到帝都的,这个小楼已经要拆迁了,当时父亲应该是很不舍的,捂着嘴,刘露雨跪坐在衣柜前,任泪水汹涌而下。
顾名昭和武铎之见刘露雨进了刘大山的卧室,也没去打扰,就把客厅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拾掇了一下,刘大山的遗像被放在条几的正中央,前面放了个香炉,顾名昭点了三根香插进去,看着曾经挂着童子献桃中堂的地方,空荡荡一片,家里看不到一丝红色,心里凄然。
“以后你准备怎么办?”武铎之不会干这些琐事,看着顾名昭收拾完了问。“什么怎么办?”顾名昭疑惑的看了武铎之一眼。“小雨呀,我听这里的人说,小雨要守三年孝的。你等得起吗?”武铎之解释。“我会等她的!”顾名昭毫不迟疑地回答。“你家人会同意?”武铎之怀疑。顾名昭犹豫了一下:“我会说服他们的。”“希望如此,不要让小雨受伤害!”武铎之虽然心里对顾名昭的话有所保留,但是也知道他们两情相悦,就警告了一句。“我会守护她!”顾名昭心里醋醋的。
“这几天你怎么打算的?”顾名昭看了紧紧关着的卧室门,眼里闪过一丝担忧,问望着院子的武铎之。“我打算陪着小雨,等过了头七,带她回帝都。”武铎之说,“我爷爷奶奶和担心她。”顾名昭心里不太情愿让武铎之陪在心上人身边,但是自己却是没有时间的,明天就要回县里:“你不去看看你的工程怎么样了?”“明天就去工地看看,渣土车的事要进行整改,绝对不要违章的!”武铎之厉色道。顾名昭点着头,严肃的说:“我明天也要处理这件事!渣土车太疯狂了,车牌被泥土挡住,就敢放肆违章。如果不采取严厉手段,以后还会闹出事来!”
红着眼睛,提着一个蓝色的布包,刘露雨走到储物间,储物间里也已经空荡荡的了,做农活的锄头,铁锹,铁锨等都被刘大山送人了,用来储存粮食的东西也不见了,把包着父亲最喜欢的衣物的布包放在空架子上,刘露雨伸手抹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