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辛夜大咧咧的走入大厅，朝着辛瀚海喊道。但随即，他的身体再无无法动弹，他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动，他甚至忘了该做些什么。
若非昨日以独特方式见面，今日他或许会惊喜。但正是昨日的见面，让他无法忘怀。
“你回来，却不见我。”
“你为我准备炼丹，却只为了却因果。”
“但你可知，我曾经想死却不敢死，不仅是因为我怕，更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说会寻找丹药让我修行，而是因为你说，想要和我在一起。”
封清叶静静的看着辛夜，看着他眼中的惊愕，看着他从惊愕到茫然，看着他从茫然到悲伤。
封清叶的心，随着辛夜的变化而微颤。一声轻叹，封清叶朝着辛瀚海说道：“辛爷爷，可否让我二人单独叙话。”
辛瀚海看了一眼辛夜，心中轻叹，说道：“我正好有些事要处理，你们年轻人方便交谈，我就不参与了。”
路过辛夜身边之时，辛瀚海传音道：“夜儿，世间最复杂莫过于情之一字，我等修仙但终究不是仙，同样堪不破这个字。但你须知，修士重因果，她若是你的便是你的，若不是你的那你强求又有何用？”
辛夜心中一震，眼神渐变清明，恢复原本的明亮。再看封清叶之时，他眼中依旧有着复杂，却再无悲意。
一念通，则万事静。
辛夜朝着封清叶一笑，说道：“坐吧。”
封清叶摇头，说道：“出去走走吧。”
“好。”
二人并肩离开辛家，一路无话。直到二人来到城墙之上，四周再无一人，封清叶才开口说道：“昨日的人，其实是你吧？”
“其实你早就知晓有人跟踪你吧？”
封清叶看着辛寒，说道：“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什么事？”
封清叶平静说道：“我修炼的是冰心战决，修为越高，心境越冷。除非我能修炼到斩道，才有可能斩下这一道冰心。所以，对不起，辛夜……哥哥。”
“我知道了。”
辛夜心中苦涩，明白封清叶的意思，她这是要告诉他，不必等待。
斩道，那是何等境界。就算上宗之中最强的修士，都只能仰望。或许只在那中土之地，方有可能遇到这样的存在。
封清叶深深的看了一眼辛夜，说道：“昨天暗夜门的人，是为了我而来。”
辛夜闻言，皱眉道：“你得罪了什么人？”
封清叶摇头道：“修仙界，并非只有得罪人，才有敌人。资源、功法、灵石、法宝……任何一样东西，都可能会让你多一个，甚至一群敌人。”
“这次暗夜门的人，是林、黄、梁三家安排的。你和婉琳之事，也是他们安排。这两次都是试探，试探封家的底线，更试探封、辛两家之间态度。”
“这两次试探靠的太近，所以这几日他们必定会安稳一下，观望事态。但过得几日，想必他们会再度跳出来。这一切，只因有人觉得，他有实力坐上城主之位。”
辛夜冷声道：“恐怕不仅是有人觉得有实力坐上城主之位，更有人觉得有实力取辛家而代之。”
封清叶轻叹道：“元封城，要乱了。”
辛夜转过身，看向城内。
城中一派兴盛、安宁，但在他眼中，看到的却是一片血色的硝烟战场。
如果不出意外，三家在上宗来人之前，定会展开一场行动。辛家位列四大家族，必然躲不过这一劫。这一劫，或有可能，带来的就是彻底的毁灭。
修仙界的残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凝血神经自动运转，在这之中，辛夜感受到疯狂，他的血液都似是在沸腾。
他明悟，凝血神经并非普通的凝气功法。它有它的意，这份意，名疯。
不疯魔，不成活。
血荡天下，疯魔成活！
辛夜缓缓的说道：“既然他们想让元封城乱，那我就帮他们一把，让这里彻底的乱起来吧。”
封清叶轻蹙柳眉，一言不发。
辛夜继续说道：“我和封婉婷之事的安排，可见你父亲也是想和辛家结下联盟吧。”
封清叶点头，道：“是。”
辛夜问道：“我想知道，你父亲是想拖延到上宗来人，还是想一劳永逸的灭绝后患？”
“都是解决危机，有区别吗？”
“当然有。”辛夜说道：“若是前者，说明他雄心已灭，只想守成，不求进取。就算拖得一时，却拖不得一世。以这种性子，被灭是迟早的事。”
“若是后者，说明他壮志凌云，雄心未老。三家就算有天大的手段，他也敢放手一搏，最坏也不过是灭亡的下场。可如果成了，那就是一代辉煌之世。”
封清叶说道：“其实这个问题也是我父亲想要问你爷爷的，而他的解释，和你说的相差不大。”
辛夜叹道：“若是我爷爷，他选择的定然是守成。非他雄心不足，而是辛家经不起折腾。此事我会说服他的，让你父亲放心就是。如果他不放心，你告诉他，静观几日。”
封清叶犹豫道：“为何你和我父亲都这样选择，难道真要如此吗？”
辛夜想起复仇的执念，轻叹道：“我迟早会离开的，在我离开之前，我希望辛家能够安稳的生存下去。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此事之后，封家势大。以你父亲的心性，或许也会向辛家动手。”
封清看着辛夜双眼，说道：“我封清叶以道心起誓，只要我还在世上一日，封家便不会动辛家一寸。”
辛夜微怔。
封清叶认真说道：“这是我的保证。”
“我辛夜以道心起誓，只要封家不向辛家动手，辛家便不会动封家一毫。”
二人不知，日后封、辛两家因这两句誓言，而结为兄弟之族。更因这两句誓言，而使得无数敌人的离间之计破灭。封、辛二家，能越来越强，便是因这两句誓言而开始。
二人各自留下誓言，相视而笑。只是辛夜的笑，是那么的无奈。封清叶的笑，是那么的清冷。
……
二人在城墙上，一站就是一天。
这一天，谁都不知道他们彼此间说了什么。
只知道，从那一日开始，元封城开始改天换地。
天色渐暗，辛夜说道：“此事就暂且如此定下，让你父亲等几日，便可以看到我的诚意。”
封清叶点头，说道：“好，不过你要注意，辛家中有人并不安分，特别是在知道你可以修炼之后，有人找过了林家。”
辛夜眯着眼，问道：“是谁？”
“辛祁。”
“是他。”辛夜皱眉。
辛家年轻一辈，辛夜排在第一，辛祁排在第二。
在辛家，辛祁是绝对核心。可这样的核心子弟，却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前往林家，到底意欲何为？
辛夜想起那如利剑一般的眼神和那一闪而过的袍裾，无论那人是否是辛祁，都说明了辛家的不太平。
“希望你们不要做出愚蠢之事。”
辛夜心中想着，却平静的对着封清叶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封清叶点点头。
二人再度并肩行走，不同来时的沉默，归去之时，辛夜似是变了一个人。对封清叶更是直呼“清叶妹妹”，但往往得来的只是一个清冷的白眼。
只是辛夜却乐此不疲，嬉笑之间没有一点正形。看到路边之物，他看着喜欢就随手买下，然后塞入封清叶怀中。不多时，封清叶手中就多了许多小玩意儿。
一直走到封家之外，辛夜还兀自嬉笑说道：“清叶妹妹，明日我还来找你玩啊。”
本以为得到的还是一个白眼，谁知封清叶一转身，留下辛夜难以忘怀的笑容。她的笑容，还是那么清冷，但她的眼神，却是那样柔和。
那一笑，未必倾城，但却倾心。
二人都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可以无拘无束的逛街。一如几年前的他们，一个喊着“辛夜哥哥”，一个喊着“清叶妹妹”，在大街小巷中奔走。
封清叶离去，当辛夜转身之际，他眼中的嬉笑柔情尽都消失。他知道，该向封家家主做出表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