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无泪说:“在我的心中总有大片的幻觉,有时候是在梦中,有时候是半梦半醒时,我总能在恍惚中看到大片的蓝玫瑰竟相开放,而我身处那玫瑰花丛中,却看不到玫瑰花的尽头,那些不玫瑰盘根错节恣意生长,仿佛玫瑰就是这里的花王,看不到别的花儿,所有的树都被玫瑰的藤蔓覆盖着,不论多么高大的参天大树,玫瑰都能盘旋上去,将树覆盖,那些树就像是绿底蓝花的树伞,耸入云霄。这个奇特的世界安静极了,好像天地万物都不存在,只有我和这些花。”
团圆听无泪讲完这些话心里陷入某种沉思,她的手指不经意拨出烟盒的烟,闷头吸烟。
隔壁新搬来的两个男人约了团圆去家里吃饭,团圆把神经兮兮的无泪也带上了。
这两人看上去都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穿白色的T恤,戴一顶鸭舌帽,光脚穿着袜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摆菜,无泪记和这两人是前不久才搬来的,他们搬家的两日,她与团圆曾在电梯门口碰到过他们,不知道何时,他们已然变成团圆的朋友。
团圆是最擅长交际的,不论是什么人,她都能自来熟,所以她的人脉面也很广,很多时候她都能从不同的地方打听来一些新奇的事物,然后讲给无泪听,她讲话的时候总是夸张的笑的,这也惹得无泪哈哈笑,好似不笑就辜负了这一番笑话似的。
此刻桌上的菜已摆好,这热辣辣的油烟味,让无泪觉得好闻极了,她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皮肤都好的不成样子,天然的婴儿白的皮肤上,散发出一股奇特的异香,与这饭菜一比起来,饭菜的香味就好似俗气了太多。
团圆叫:“子恒,你请我们过来吃饭,难道就是一桌饭吗?连酒也不摆一瓶?”团圆总是这样大大咧咧的说话,本来听起来是一句不怎么礼貌的话,但她长得美,人也年轻,所以说出来就显得单纯和率真。
子恒朝团圆摇头,他带着调侃的口气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客气呢?同是姐妹,你就咋咋呼呼的多。”他笑着望了无泪一眼。
“子恒,过来拿酒。”一个声音沉声道。无泪遁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与子恒长得有些许相像的男子走过来,团圆看着他笑:“还是林儒好,林儒,你看一个儒字,果然就是儒雅的多。”子恒拿着一瓶陶罐酒过来,朝团圆吐了吐舌头,团圆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指着子恒:“你呀,真是一个活宝。”
“活宝?活宝是什么意思?”子恒抓头皮。
团圆又大笑起来,她一边喘气一边说:“你呀,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呀?”
林儒叫住子恒:“快点过来坐下吧,别再惹她发笑了,一会吃着菜笑喷了,大家就都没得吃了。”林儒严肃的说。
这话又引得团圆笑起来:“我说,大哥,你就这样看我吗?不过你可真是对我的脾性是了如直掌呀。”
无泪自始自终都没有插过一句话,她的眼睛像是积了一汪潭水,似一只忧郁的猫。
林儒把桌上一盘菜推到无泪跟前,他面无表情的说:“多吃点,这菜味道不错。”
无泪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她低着头,扒拉自已碗中的饭粒。
子恒问团圆:“你姐姐怎么了?”
团圆摇摇头:“我认识她到现在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她不太爱讲话,怎么说呢?记得我第一次遇见她时,正是炎夏,她站在我的旁边,我立时就觉得我进入了秋凉的冬天,她就是这样天生就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你们看她高傲吧?她本来就这样,等你们跟她认识久了就习惯了。”
子恒打趣:“这倒和大哥相似。不知道无泪有没有男朋友呀?若没有,可以考虑一下大哥嘛。”
团圆插言:“那是不是若我没有男朋友,你就要我考虑一下你?”
子恒笑起来:“这是当然,那么团圆你要考虑我吗?”
团圆笑着伸出手:“好吧,那咱就试用试用。”
子恒跳起来,一把握住团圆的手:“不许反悔哟,若你反悔,我就把你做成标本。”子恒的眼恶狠狠的。
团圆觉得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但再看向子恒时,子恒的眼中却只有温柔的爱意,那温软的手一股热流直流向团圆的心间,团圆仿佛嗅到玫瑰花的香味。她的脑中闪现出大片大片的粉色玫瑰,她的灵魂好像置身于玫瑰花丛中正翩翩起舞。
吃过饭,团圆和子恒谈得热烈,两人抱歉的看了无泪和林儒一眼,就出去了。无泪留下来帮林儒打扫清洗,无泪对林儒最深刻的映象就是来自于林儒的手,林儒的手,白嫩的好似十指从未沾过阳春水,无泪看了看自已的手,原本也算白嫩,但与林儒的手比起来就相形见拙,她不忍心林儒的一双手受污垢的侵扰,她决定自已来做。
林儒的动作比她麻利多了,无泪看着自已笨拙的动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说:“我来收拾吧。”
林儒抬头看她:“我不愿意叫你收拾,你该受到爱护。”
无泪看了看桌上的烟,她问:“我可以抽吗?”
林儒说:“抽吧,打火机在茶几上。”
无泪一边吐出一个烟圈一边问:“我能看你洗碗吗?”
林儒说:“现在还不洗,要吃完水果才洗。”他抬眼看了无泪一眼:“我在阳台上种了很多盆栽,你和我一起在阳台上吃水果喝茶吧?”
无泪点点头:“好吧,我很喜欢植物。”
无泪抽烟的时候习惯用左手,在她的左手处,却恰恰有那一块遮不掉的蓝色胎记,以前她很在意露没露出来,但现在她却不在意,出身社会后,她才知道这世界有形形色色的人组成,一般的人是不会问她手上的胎记的,况且胎记正好在手背上,要遮也遮不住,反倒不如顺其自然。
林儒的花园中,只种着玫瑰,红色的玫瑰,如火如荼的生长着,开出浓郁芬芳的花朵,但这红色的海洋中却夹杂了一丝杂色,一个做工考究的花盆中竟生长着一株蓝色的玫瑰,这蓝色的玫瑰,与花店里惯常卖的蓝玫瑰不同,这朵蓝色的玫瑰,像大海中,最纯正的蓝色的鱼身上掉下来的颜色,闪着幽幽的蓝莹莹的光泽,在阳光下看,美伦美唤。
这还是无泪第一次看到这么独特的蓝色玫瑰,她的脑子里只有蓝玫瑰在飞舞,不知道为何,她的心里好似曾无数次看过这朵玫瑰,她对这朵玫瑰是那样熟悉。她的手轻轻颤抖着伸向玫瑰,她想摸一摸,但她突然想起,人的身上带着人气,若是用手去摸,会不会伤了花的生气?她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不忍摸下去。
林儒在旁边看得真切,他轻声问:“怎么不摸?你不是很想摸吗?”
她摇了摇头:“我的身上带着浊气,若是摸了她,使她受伤怎么办呢?”
林儒点点头:“是有些道理的。”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什么话说,无泪又摸出一根烟抽起来,这天的天真蓝,蓝得像才洗涤过的布幕似的,使人心情也变得舒服悠然起来。
林儒隔了好一会说道:“这盆蓝色的玫瑰送给你吧,看得出来你是个心善的人,最适合养它了。”
无泪摆手:“不,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林儒突然笑了,他说:“收下吧,我并不会逼你做我的什么人。只是花是要送到爱它的人手中,它才会幸福。”
无泪不吭声,她虽爱这花,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
她起身告辞,林儒突然问:“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无泪摇头,林儒直等到无泪开门回到家,才把自已家的房门关上。
看得出来林儒对无泪是有好感的,这一点她从那盆蓝色玫瑰花上就能看得出来,但是她并不想去随随便便接受别人所赋予的好,有时候被人赋予好是要付出代价的,也许代价还会很大,她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哲学,她相信只有人彼此之间泾渭分明才能让人长久的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