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儿回房去了,墨月她们伺候完新和洗漱也退了出去。李承晚拿着一本书歪在炕上看,等她们都出去了一阵子,他才放下手里的书,走到柜子前。他将书一排一排拿下,擦拭之后又再放上去,新和看了好一会儿,才主动走上去要帮忙。
李承晚也没阻拦,新和认真地擦他拿下来的书,他只是来来回回地搬书。这样沉默了很久,俩人才解决了一柜子,新和擦完最后一本,李承晚将书摆在一起,插进柜子里。
新和看着他认真干活的样子,眼睛竟有些移不开。方便起见,他只穿了一层衬衣,袖子捋到胳膊肘处。因为离得近,偶尔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出的热气。他面色祥和的摆弄着手里的书,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脸上的细汗在灯光下偶尔暗亮一下,新和忍不住上去,伸出手臂徒手擦着他额角的汗珠。
李承晚吃了一惊,有刹那的失神。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静璇还在的时候,她就常跟在他后面,哪怕是一点汗,一点尘土,她都会自然地走上去,为他擦去一切的不净。
自她走后,他有多少回将自己弄的肮脏不堪,却再也没有这样突然出现的手,为他拂去疲惫与汗水。他居然有些贪恋地抬了抬头,去迎接那碰触了一下便抽身回去的手。只是,看见的却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张脸时,他失落地低下了头。
新和觉得自己唐突了,赶紧抽出丝帕递给他。李承晚没理会,转过身去搬最后留下的书。新和半举着的手就放在空中,看着他的背,一股闷气不由得升了起来。自己一番好意,也不知他突然生的哪门子的气?
见他不领情,新和脸上也挂不住了,自己先睡去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其实,她哪里知道这个小动作对于他的意义?带着怨气,新和哪能一下子睡着。李承晚继续慢悠悠的整他的书,新和就这样盯着他的背影,恍恍惚惚地入了眠。
李承晚走到床边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烛光刺得她睡不舒服,她将刚才的帕子盖在头上,只露出鼻子以下的部位呼吸。李承晚熄了烛火,静静地躺在了她的旁边。
没有大事的日子就是快,不经意地,新和已经来了2个多月了。四五月间的天,像是小姑娘的脸,怎么看都是美的。到处是芳香一片,虽然这皇宫里什么季节都不缺花,但那些花怎比得上正常开遍的花讨喜?新和最爱在桃花一角看她的戏本子,不是说人生如戏吗?她的这出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何不看看别人的?
李承晚很是细心,知她爱在这里看书,便命人修了个小亭子,在一颗大桃花树下修了一架秋千。新和很是感激,却不言谢,已是名义上的夫妻,他对她是应该,她也会倾情回报。只是现在,她还不知道回报什么,也不知道他要什么。但在一起的日子还长,以后有的是机会。如此想来,他的好与体贴,她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幸亏有麟儿这个长皇孙在那顶着,虽然皇后旁敲侧击地问过她他们的闺房之事,新和也都含糊其辞地混过去。至于是不是真的蒙混过关,她也没办法知道。这种事又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她不情愿,他也不情愿。现在像朋友一样的相处就挺好,虽睡在一张床上也不觉着尴尬。
这一日,新和又清闲地荡着秋千,墨月说新买的戏本子马上就送进来了,她正去取。新和边荡着边哼着小曲,青彦早就习惯这个不像公主且已为人妇的公主。以前她还劝她收敛些,现在也是管不着了,新和常嬉笑着说:“我本来就不是公主。”
墨月小跑着过来的时候,新和开心地跳下来,一把接过她手里的小包袱。“顺利吗?”墨月点点头,新和打开包袱仔细瞧了几眼,有七八本呢,这个月又有得打开时间了。她开心地抽出一本,坐上秋千就开始看,墨月赶紧将剩下的拿回尚阳宫。
接近天黑的时候,新和也觉得乏了,收起书往回走。凑巧遇到莹贵妃,新和赶紧行礼,那莹贵妃已上了年纪,无子嗣,人倒是热情慈祥的很。新和对老人和笑脸人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莹贵妃刚好从皇帝那回来,说是没有单独与新和用过膳,恰巧遇上了,一定拉着她去她的宫里坐坐。新和对她印象好,且没有推脱的理由,便跟着她走了,同时吩咐敏儿回去照顾麟儿的晚膳。
莹贵妃的宫殿果然跟她的性格很搭,简约质朴的很。晚膳上桌之后,莹贵妃不停劝她多吃,新和肚子也饿的很,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青彦见她在外人面前这样,轻轻推了她一下,她也不理,伸手跟旁边的宫女又要了一碗饭。莹贵妃很是开心,仿佛看见自己女儿在吃饭。
“新和的胃口好的很,怎么脸色就不太好,有没有找太医瞧瞧?”莹贵妃心疼地说。
“娘娘,我皮肤白,这样才好看是不是?”新和故意撒娇。莹贵妃偏就吃了她这一套,开心地说:“如果喜欢我这宫里的菜式就常过来,我让他们做给你吃。要是想吃又懒得走路的话,你就派人传个话,我让人做了送过去。”
“好呀,我最爱这个脆皮豆腐了,下次还要吃。”新和像个小孩子似的,莹贵妃满意地看着她吃光了几个菜。
用完膳之后,新和又陪她聊了一会儿天才离开。莹贵妃站在宫门口,新和走了好远,她才进去。青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叹息地摇摇头,上了年纪没有儿女的女人总是分外可怜,无论她是贵妃还是平民百姓。在这宫里,子嗣才是真正的依托。
走了一段路,新和小跑着上前,青彦紧跟其后。新和扶住一棵小树,蹲下便吐。青彦吓了一大跳,赶紧抚着她的背,新和吐了不少才接过青彦递上来的丝帕,边擦拭嘴巴边喘气。青彦见她辛苦,想扶她起来,新和却是不愿,索性坐在了地上。
“公主,你这又是何苦?”青彦心疼地理顺她额前的乱发。
“她是好意,不过是多吃些东西她便这样开心,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新和缓和了些,便站了起来,青彦拍去她身上的尘土,扶着她一起向前走。
“公主。”他们才走了几步,迎面上来一人,新和仔细看了一眼,正是李承晚的侍卫宫礼。“什么事?”新和上前一步。
“殿下见公主久未回去,去了桃亭也不见公主,便差卑职出来找。”宫礼让开路,“回去吧。”新和说完,跨步先走了,宫礼紧跟其后。十五的月亮圆又圆,十六的月亮像汤圆,这十六的月亮照在人身上也是一片清辉,新和一时兴起,伸出手摘了一枝桃花。
新和进了尚阳宫,墨月迎了出来。“小皇孙和殿下用过膳了吗?”
“已经用过了,敏儿带着小皇孙去歇着了,殿下也刚回房。”新和点了点头,穿过大厅直往房里走。新和进到屋里的时候,李承晚已经躺在了床上,手里拿着本书。新和径直去洗漱,李承晚也没说话。他很少躺在床上看书,多半是坐在窗前的炕上看。新和见床边的光线很暗,将窗前的灯移到床边的柜子上。李承晚察觉到了,才抬起头,迎上她的笑脸。
“这样子就清楚多了吧。”新和故意凑到他跟前,看了眼他手里的书,做了一个很舒服的表情,然后转身去了梳妆台。
“莹贵妃身体可好?”李承晚看向她,新和将头上的珠钗拿下,松开盘起的头发,顺着发线将头发捋到左边,拿起梳子慢慢的梳。李承晚见她回头,慢慢移开视线,风轻云淡的样子。
“看起来还可以,只是宫里冷淡了些,她待我倒是很热情。”
“那以后你若闲着,便多去她那走动走动。”
“真的可以吗?”新和开心的奔到他身边,一把将他的手按下,笑嘻嘻地看着他。
“只要你喜欢。”李承晚推开她的手,新和想起他不喜别人碰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也没觉得尴尬:“可是,母后好像不太喜欢她,我怕跟她走的太近,母后会不高兴。”
“一个女人对她丈夫的其他女人能有多喜欢?但母后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你去看她的次数比莹贵妃的多,她便不会多计较。”李承晚见她手里摆弄着东西,新和正将桃花一瓣一瓣地摘下来。“你在干什么?”他忍不住问。
“没事。”她已经有些厌烦现在的自己了,还有这周边的处事风格,事事斟酌处处小心,连看个人都得考虑再三。这几个月来,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每次都像今天这样,李承晚给她分析分析,他肯定了,她才敢去做。
“别只顾着别人的事了,早些休息吧。”李承晚将书放下,躺了下来。新和也熄了蜡烛,习惯地爬到床里面,钻进她自己的被窝。
他睡的很安稳,躺下之后便动也不动。新和在床上的时候就特别的不老实,除去不雅的睡姿不说,睡不着的时候更是多动,翻来覆去的,李承晚常常被他吵醒。刚开始,他真有些受不了,但人就是奇怪,总是有超强的适应力,如今,即使地震了,新和在他身边的话,他都能睡着。
今晚,她出奇的安静,他知道她没睡,“喝过桃花酿吗?”想起那满庭的桃花,洒在地上实在有些可惜。
“没有。”
“下次带你尝尝。”新和看向他,借着月光,看清他已经闭着眼睛。新和轻松地笑了,有这么个人时时照应着自己,这感觉也还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