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时,乌珍和凝慧乐不可支的在院子里堆雪人,宛若倒是安静了下来,一声不吭的扫着地上厚厚的积雪,至于一向少言寡语的伊雪,当然是坐在床上作着刺绣。我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跟她们打了声招呼,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路上。昨天忙活了一晚上,手指不知道被针扎破多少次,总算是将两个护膝完成了,今天更是早早就起来,将护膝固定在膝盖处,准备去迎接暴戾太子的骤风暴雨。
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背,看来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下了,现在依然是飘着零星的雪花。天空的乌云沉闷的压下来,依这番光景来看,这雪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鹅毛般的弥漫而来。昨晚熬夜没休息好,现在神情有些恍惚,没有精力去欣赏雪景,就这么睡眼惺忪飘飘忽忽的来到了昨天的那个亭子。
亭子空无一人,太子还没到,心里稍稍松口气,也顾不得石凳上的凉意一屁股坐了下来,又仔细检查一番膝盖处的装备,两个字,完美。我掰着手指头看着四周的路口,手指头快掰折了也没见太子的人影,这人也太不守时了。我有些冷了,就站起身蹦跶几下发发热,又等了一会实在冷得受不了,干脆绕着亭子小跑起来。主子发话让你等,就算是冻死在外面也不能擅自回去,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跑不动了又回到亭子里坐下来休息,几名宫女从亭子旁经过,看着我都捂嘴窃笑起来。也是,如果在一个大雪天你走在路上,突然发现一个双手抱肩浑身哆嗦还吱溜吱溜吸着大鼻涕的女人,肯定会觉得不是神经病就是傻子。为了形象我强迫自己坐直身子,又感觉这么干坐着也很傻,干脆唱首歌解解闷。唱什么好呢,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纷飞的雪花,情不自禁的哼唱起那首熟悉的旋律。
“雪绒花……雪绒花……清晨迎着我开放……小而白洁而亮……向我快乐的摇晃……白雪般的花儿愿她芬芳……永远开花生长……”
也不知是唱到了第几遍,嘴里还哼着曲儿,一抬眼,就再也唱不出声。他穿过纷飞的雪花而来,一袭紫色长袍,脸上的表情淡漠如清风,看不出是喜还是忧。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我站起身痴痴的看着他的方向,往前迈出的脚步却在下一秒定在原地。他的身旁还有一个身影,正是那个瓜儿佳氏惠尔。他在前面笔直的走着,惠尔格格迈着小碎步紧随其后,许是发现自己走的过快,十三爷放慢步伐回头朝后看去,惠尔与他相视一笑,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一个身材高大,容貌俊朗,一个身形娇小,面如桃花,两个人无疑是这白雪弥漫中最亮丽的风景。
胸口冰冷一片,酸涩的感觉让我不敢再去看他们,只好收回视线,逃也似的往亭外走去。慌不择路的结果就是与一人撞了个满怀,我啊了一声,摸着额头准备用视线杀死面前这个不长眼的人。在我与他目光相撞之后,我立刻败下了阵。
“太太太太……”
“你要去哪?”太子有些不耐烦我的结巴,厉声问道。
“啊,那个……这个……我……”
不等我说完他直接越过我朝十三爷走去,笑嘻嘻的对十三爷说道:“哟,十三弟,这么巧。”十三爷给他躬身请安,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转而面带笑意的回道:“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不出来欣赏实在可惜。倒是太子不是最怕冷吗,怎么也有雅兴出来赏雪?”
太子摇了摇头,说:“还是最怕冷,只是出来找个人一会就回去。我可没有十三弟这么好运气,身旁能有惠尔格格这样的美女陪伴着。”
十三爷又朝我看过来,我避开他的视线伸手去接落下来的雪花,完全将兴趣放到这场瑞雪上。十三爷轻声问道:“太子要找的人难道是她?”
太子回道:“这里就咱们四个人,惠尔是你的,除了那个傻宫女还能有谁?”
太子转头朝我喊道:“喂,你这奴才还不过来给两位主子请安?宫里的规矩都被你吃了是不?”
这个大灯泡哦,没看到那两个人正在约会吗,居然还要把我拉过去,如果不是在这破朝代要守这么多规矩,我直接转身走人了。不情不愿的蹭了过去,我欠身对眼前的两位主子说道:“十三爷吉祥,惠尔格格吉祥。”
还未听到十三爷的回应,那惠尔就尖声叫了起来:“是你!”
太子饶有兴趣的问道:“怎么,惠尔格格认识这名宫女?”
惠尔咬牙切齿的说:“回太子,这贱奴才上次泼了我一身水,还跟我的贴身丫鬟在宫里大打出手,一点礼数都没有。”
太子斜眼看着我,问道:“可有此事?”
怎么滴,他还想替惠尔出气不成,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居然想要替自己辩解,刚提起气话要出口,十三爷突然插话道:“区区小事何必让太子爷知道,你自己管教奴才不周才会闹出事端,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省的让自己心里不快。”
惠尔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撅着张小嘴满腹怨言。太子哈哈大笑起来,双手背在身后道:“人家惠尔还没嫁给你呢,你这就开始数落起来了,惠尔,你放心,你与十三弟成婚之后他若敢欺负你,我这个作二哥的一定替你出头。”
太子的话让惠尔喜笑颜开,娇声道:“还没定下来的事太子何必拿惠尔说笑。”
太子道:“皇阿玛已经在筹划你与十三弟的婚期,爱新觉罗家的媳妇你是要当定了。”
十三爷猛然看向我,我也略显吃惊的看着他,但我很快将视线移到脚尖,只听见十三爷焦虑的声音:“皇阿玛真的同意了?”
太子道:“我亲耳听到,难道还会骗你不成。你这反应是不愿意还是不相信?”
“皇阿玛现在在哪?”
“应该在德妃娘娘那里,这几日一直是德妃娘娘陪皇阿玛筹划婚事,四弟也知道这件事,难道他没告诉你?”
“没有,四哥只字未提。太子,臣弟先行告退。”还未等太子回应十三爷就匆匆而去,惠尔紧跟其后。从头至尾我都在看着脚尖,看的眼睛都开始发酸。
“走吧。”太子爷突然说道。我愣了一下,见他已经走出数米,我赶紧小跑跟了上去,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
他们终究要成婚,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一切的念想都要断的干干净净。可是我心里却放不下,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到底放不下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