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果儿的腿残疾之后,季尚文家就没有再来过人,每年的衣裳钱也不给,彩礼钱也不给。刘有福老俩口琢磨这门婚事早晚得退,虽然果儿一天到晚乐呵呵的,但是刘有福老俩口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闺女那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其实心里苦着呢!果儿不说,季家不提,着实让刘有福老俩口犯难,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闺女是自己生的,什么心思能看不出来吗?依果儿的性格,心里也应该早有了主意。这几天的说话、眼神告诉刘有福老俩口,闺女对他哥陶真有意思。私下里老俩口商量,如果陶真愿意,这门亲事就定了。天底下少了季洁咱闺女难道还嫁不出去呢?但是反过来再琢磨又有点不对头,村里人们要是说闲话,该怎么办?什么哥哥娶了自己的干妹妹,老师娶了自己的学生,还有是不是一个锅里吃饭,一个炕上睡觉,早就相好了,等等,到时候可就难听了。唉!老俩口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唉声叹气没有了主意。末了,刘有福说:“走着看吧,走到哪里再说那里。”
自从假期回家后,果儿的话就像一团理不出头绪的乱麻压在陶真心头。从现在季尚文的态度来看,季洁和果儿的婚事迟早要退掉。再从果儿的语气来看,是要和我结合。果儿的性格陶老师是知道的,烈得很。认准的事情就要干到底,现在倒给我一个难题,我是她的干哥哥又是她的老师,一个家里过了这么多年,谁不了解谁啊!问题的关键是年龄相差十多岁不说,还有就是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三里五村人们的议论,舌头虽小,但是能压到人啊!陶老师犯了惆怅,他甚至想到领着孩子搬回自己的家过日子,可是那不是违背了自己当初的承诺了吗?想到这里,他马上否决了,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做。最好的办法就是再给她提个亲,找个人家,想到这里陶老师异常兴奋,觉得是好主意。
陶真推着自行车,驮着铺盖卷,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回到家里。果儿娘一看儿子回来时,高兴地说:“书香门第和他姑姑出去玩去啦,你先搬进行李,娘给你烧点水,洗把脸。”
“哎,娘您歇着吧,我自己来。”陶真答应着,解开绳子,搬下铺盖卷。
果儿娘边拉着风匣边说:“娘和你说个事,你也给拿个主意。”
“娘,您说,我听着,啥事?”
“自从你妹子的腿出了事之后,季家就没有再搭理过,我和你爹寻思着,果儿和季洁的婚事八成是要退了,可季家不说,咱们也没法说,眼看果儿三十了,老大不小的闺女嫁不出去怎么办啊?”说着停住风匣,擦了擦眼角。
陶老师一怔,心想现在事情就找来了。连忙说:“咱们先看看果儿是啥意思,要是实在没有希望,趁早还是退了另外张罗着找人家。”
“可是果儿什么也不说,成天傻呵呵的,我和你爹也不敢问。你是她哥又是她老师,你给探听个信儿。”果儿娘盛出水来,陶真接过脸盆,连忙说:“娘,你问吧,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开口呢?”他心想,我问不是自找麻烦嘛!我不说话,果儿都含沙射影地说个不停,我要是一旦开口,那不是捅破窗户纸了,那可怎么收场?陶真忧心忡忡地洗着脸。
果儿领着书香门第回来了,看到院子里的自行车,就开始高声喊上了,“爹,爹,我们回来了。”
陶真答应着,掸好毛巾,摸着孩子的头问:“和姑姑玩的开心吗?宝贝儿。”
书香拿着手里的小鸟说:“姑姑给我们捉了小鸟,我们要养鸟了,爹给做个鸟笼子吧。”
门第也把自己手里的小鸟举过头顶让爹看,“就是,就是,要做笼子养鸟。”
“陶老师,下乡干部回来了?呵呵,我以为你忘了我们了。”果儿开玩笑地说。
“今天时间刚好到,我就跑回来了。”陶老师笑着说,不敢正眼看果儿,他觉得果儿的目光就像刺眼的探照灯一样穿透了他的心。
儿子回来了,果儿娘特意加了个鸡蛋炒香菜,开饭了,果儿娘拿上一瓶酒,说:“儿子回来了,爷俩喝上几盅。”
果儿很有眼色地打开酒瓶盖,给爹和陶真一人倒了一盅,说:“我给倒酒,喝吧。”
陶真和爹喝着,唠着秋假下乡的见闻,一家人乐呵呵的开心。
几盅酒下肚,刘有福突然心有所思地皱着眉头问:“果儿,今天你哥回来了,咱们家大小全了,你表个态,和季洁的婚事怎么办?咱们家好拿个主意。”
异常的寂静,所有人包括书香门第在内都停止了吃饭,好像呼吸也停止了。
果儿首先打破了难耐的寂静,扬起头放下碗说:“退了。咱一分钱也不少他的,退了。”
陶真低着头,不敢吱声。
“退了,咋办?”果儿娘揪着心问。
“我和书香门第过,有着两个宝贝儿我啥都有了。”果儿平静地说。
陶真心里揪的很紧。
“这是什么话?你总得嫁个人吧?这可不能耍孩子脾气,是一辈子的大事。”刘有福放下碗,用筷子敲着饭桌说。
“书香门第不是有爹吗?那还用问?”果儿好像早有准备,还是平静地说。
陶真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果儿会当着爹娘和孩子的面说,刘有福老两口四只眼一起聚到了陶真身上。陶真放下碗,辩解着,“爹娘,果儿是开玩笑了,你们别看我。”
“陶老师,你难道嫌我丑吗?我就赖在你这儿了。”果儿斩钉截铁地说,一双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哭着跑了出去。
书香门第还不懂事,哭着吆喝:“姑姑,姑姑,你回来。”
“小陶,你什么也看到,也听到了,果儿认准你了。”果儿娘如释重负地说,心想这样更好,亲上加亲,孩子不受制,果儿不受制。
刘有福莫名其妙地仰头“哈哈哈”地大笑了一声,说:“小陶,你可是我们老俩口的女婿了,原来是儿子,人们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现在在我老刘家可是一个女婿一个儿,完完整整的。”
陶真红头胀脸地说:“年龄上相差太大,爹娘,这样不合适。”
“啥叫合适?果儿相中你了,就是合适。”刘有福笑着说,“孩子,这是缘分啊!老天安排的,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了?哈哈哈,太好了。就这么定了,吆喝果儿回来。”说着示意陶真。
果儿就像从地下钻出来一样,笑嘻嘻地站在当地,“就是嘛!爹娘、老师,书香门第有了娘,老师有了老婆,我们有了家。”说着开心地端起碗,吃起了饭。
吃完饭后,果儿给季洁写了一封信,表明自己的态度,很大度地说:“好合好散,不做夫妻做朋友。”
陶真心里说不出是解脱,还是加压,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忧愁。顺口吟诵道:
不伤果儿情,不伤爹娘心。
孩儿有娘亲,我再作新人。
管他闲人语,我家自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