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鹏凝视着面前的这片呈墨黑色的深海。
他从一堆散乱的钓索中小心翼翼地抽出那根乳白色的鲸筋,密密细细地斜扎在自己的腰间胯上,——要知道,这根鲸筋可是他的心肝宝贝。还是多年前亚父从一条捕获愈千斤的鲸鱼身上抽取送给他的。这根鲸筋长约五米,刀砍不断,水火不侵,轻若鸿毛,却柔韧异常。
浩鹏随手抽出一把斩鱼刀,双手紧擎,一个鹞子翻身,头下脚上,纵身跳进了那一汪碧波中。
汹涌的海面像被一柄锋利的刀刃不小心划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瞬间愈合了,了无痕迹。
浩鹏的身子一进入那温柔的海水中,立马像变成了一条熟知水性矫健的海豹,在向下迅速地游去。
海水澄碧,白沙碎石,青苔海菜,历历可见;那些终年藏身海底岩礁的巨大海带,长袖广舞,密密扎扎,宛如一群戏台上唱戏的花旦。奇怪的四周听不见一点声音。
海底其实是有声音的,像那些总喜欢呼朋引伴热带鱼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龙虾的触须锯琴音,虎石斑的睡觉打呼噜声,扇贝的一张一熙排尿声,鲍鱼的像懒汉叹气的吐泡声……总感觉今天的海底有点儿不得劲,到底是出在哪儿哩?对了,到现在竟然没看见一条游鱼,——拿怕一只终日像大石头似的沉睡的海龟也没遇见!
什么声音都没有,——整个峡底像是一块死地!
——明日是农历的小年,莫非这些鱼类们也成群结队地回龙宫过年去了不成?浩鹏一边细心察看海底四周,一边匪夷所思地胡思乱想着。
这时,右前方岩壁上的一块灰色巨石引起了他的注意,记得转身前那块巨石明明是灰黑色的,眨眼间竟变成了灰白色,好像还向上移高了不少……
他伸出去一只手试探着往下一扳——,
蓦地,巨石像一块白色的幕布迎面向他罩来,那柔软肉感的八只长臂已瞬间上下将他死死捆住,浩鹏还来不及惊呼一声:章鱼!口鼻吞吐处已让大章鱼的一根灵活触须给死死堵住,——幸亏浩鹏身上扎有那根鲸筋,要不然会给章鱼的那强大吸盘活活地勒死。要知道章鱼是大海里最为阴险狡诈的变色龙,它柔软多变的身体能变幻出各种花样,迷惑敌手。一旦不小心被它缠住的对手,很难再有脱困的机会。它还有一手向敌手喷射黑色毒汁的绝招,凡吸入了它的毒液,任你是庞大的海狮海象,也会立马昏迷麻木。
浩鹏深知章鱼的厉害手段,此时此刻,他只有一动不动地装出一副任它宰割的可怜模样,目瞪口闭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就在这时,死寂的峡底海水忽地像飓风来临前样突然沸腾激荡起来。
一条巨大的虎鲨,威风凛凛地出现了。
它的脊背像海水一般深蓝,宽阔的脊鳍似把利剑;光滑的肚皮银白色,透出高贵与威严。它高耸的尾巴像把锋利的大镰刀无声摆动着,动作优美而矫健。除了它那张始终紧闭着的大嘴和两只透出凶狠无畏的淡黄色眼睛。浩鹏知道,在它那紧闭着的双唇之间,它的一排利齿全都像一柄柄朝上竖立的匕首一样,早已张口已待,尖阔的两边都有着刀片般锐利的切槽。这种虎鲨生来就拿海里的一切鱼类当食料,它是大海中当之无愧的鱼霸王。它的巨大体魄,它的壮健身体,它游得那么快,武器齐备,以致一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无敌。
这头虎鲨似乎与谁在此约会。
它游弋了一周,见对方还未出现,就异常急躁起来。阔嘴里发出“呜啦”“呜啦”的怪啸声,那一对駭人的大眼睛里瞬间燃起两簇杏黄色火苗,小山丘般的身子立刻凶猛地拍打着岩壁,震荡着峡谷地动山摇。
紧缚住浩鹏的那条大章鱼吓得嗦嗦发抖,眼睛躲藏在身子后面,八只触手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啸音未落。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坚硬黝黑的礁岩忽地露出一个井壁似的大洞来,从里面窜出一条怪物:眼似灯笼,彤红发亮;獠牙尖竖,颈短身粗;头呈三角,尾巴突秃;背部黑色,腹部暗褐,令人惊怖的是它从头至尾还有一条细细白色花纹,像勋章似的贯穿始终,整个身子犹如一条大船,在海中翻腾搏浪。
——啊,海蟒!躲在大章鱼怀抱里的浩鹏早已惊得魂飞魄散。
虎鲨停止了急躁咆哮,像个武学高手似的远远地凝望了翻腾的海蟒几眼。蓦地,它在空旷的峡底快速地向东、向西、向南、向北游弋了数圈,不时用粗大的尾巴敲击着岩壁与地面,似乎在细心估量着海潮的流向与决战场所的优劣地利。
海蟒却似乎早胸有成竹。它团身伏下,一圈一圈把自己盘绕起来,短粗的脖颈藏在布满瘢藓的坚皮厚肉内,只露出三角形的粗糙扁头与獠牙似的利齿在外,血红的舌信紧随着虎鲨的穿插进退而跃动。
一动一静中,似乎蕴藏着绝高的武功学问。眩浩鹏看得是目眩神迷。
一场血腥的厮杀随即开始。
虎鲨的攻击是迅雷不掩及耳。它依仗暗潮的涌动,自己游动的快速灵活,一次次的凶猛出击,完全不防守。用尖牙利齿,用剑刃般的背鳍,用大镰刀似的锋利尾巴,一次次在海蟒身上撕出深深的创口。
腾起的血雾弥漫了整个海底。
海蟒依然盘身防守,身子越盘越高,像一面斑斓的立柱,居高临下地用尖锐的獠牙不时进行反击,虎鲨一身坚韧的厚皮糙肉也不时地披红挂彩。
血肉横飞间也不知过了几宿几夜,浩鹏紧张的神经都快变得麻木了。撕斗双方依然是胜负未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