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归去来兮
墨狄斯站在一处有些焦黑的土地上，四周散布着一些红色和绿色的液体，地上摆放着两只八眼蜘蛛的尸体。八眼蜘蛛这种暗黑生物，一旦成群结队出现，战斗力直线上升。想起刚才的战斗，发生了不必要的伤亡。他还是有些低估那几只怪物的战斗力。地上那些绿色液体是它们的血液，红色是佣兵的血液，而黑色的焦土，是被他情急之下用魔火烧过的痕迹。他面前两个佣兵正弯下身准备在把其中一只八眼蜘蛛尸体抗走。
墨狄斯没有动作，只是负手而立，眼望远处依稀可见的黑暗森林。距自己当初第一次黑暗森林的试炼，一晃就过去了三年。
而最近一两年内，不知什么原因，那些黑暗森林中的不少暗黑魔兽纷纷跑出生存的黑暗森林，游走在黑暗森立边缘。黑暗森林周围数百里内根本就没有了什么村庄，所以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黑暗森林周边的国家紧张了起来，纷纷将各国的精锐部队调往黑暗森林方向，防止可能出现的魔兽袭城。这样的情势下，佣兵团的生意自然火红了起来。那些跑出黑暗森林的暗黑魔兽，大都被大佣兵团捕杀，换做了任务的钱财。没有了黑暗森林中复杂的环境，佣兵团纷纷表示猎杀起暗黑魔兽来顺手多了。偶尔有漏网之鱼靠近人类城池，也被静待着的人类军队斩杀。
大约三年前，墨狄斯倒是回了一次楚岸公国。然而那南城边上的萨村里，精致小屋内已经空荡荡。自己叔叔和小阿兰都不在那里。他向老村长萨尔打听，老村长也不知他们的去向。
无奈的他只能去元素祈愿塔水之塔外，寻找自己的姐姐。通过艾洛德莉的说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亲爱的叔叔，已经去了山的那一边，而小阿兰，则留在了圣笙森林。对于向来来去无踪，随性而为的星空剑圣，他也唯有苦笑。只是没想到黑暗森林外他随手将自己扔在路边的举动，竟有可能是彼此间最后的一个印象。
见到自己姐姐后，他也知道了姐姐艾洛德莉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水之塔主病危，其它塔主对她无与伦比的天赋起了很大的疑心。自从她修炼了摩兹体系冥想法之后，就无法压制魔力的增长了，而近两年间，她进入紫晶秘境以来，学有所成，实力大增。而她魔力爆炸试的增长令其它元素塔的法师们无法适从进而感到十分不安。
法洛斯帝国逃走两只魔族兄妹的事不知被谁提及了上来，只是基于将来的水塔之主爱薇罗展现出来强悍的性格和蛮不讲理的护短言辞，几位塔主畏于与水塔之间无必要的争斗，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墨狄斯明白，只怕祈愿塔暗中的调查不会少，自己不能出现在祈愿塔周围了，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虽然在自己叔叔的帮助，完成了“紫晶幻境试炼”的他已经可以压制魔族的气息和体征。但还是小心为妙。“光明教会不追捕你们，大概是因为没想到你们竟然会是纯种的魔族。我也不知道你们母亲用什么秘法做到了这一点”，当年自己叔叔斯洛兰的话语言犹在耳。
为了规避不必要的风险，也为了能有在位面立足之力，他决定离开那南城，去到卡希尔王都找到“雪湖”了佣兵团总部。
他去当了一名佣兵。
“队长，莱斯利兄弟性命保住了。多谢队长大人。”一个年轻的佣兵前来报告，刚刚墨狄斯主动放弃了追击几乎到手的另外两只八眼蜘蛛，而将身中剧毒的莱斯利兄弟亲自火速送回大营的举动，让这名年轻的佣兵很是感动。“恩。”墨狄斯淡淡应一声，在几乎只看实力的佣兵团中，他凭借自己强悍的实力得到了团长的赏识，在老团长力排众议下，一入佣兵团，就被委任副队长的要职。
雪湖佣兵团作为菲洛联盟最大的佣兵团之一，也是大陆最为有名的几个佣兵团，现在建制分为十三个大队，每队少则有六七百人，多则上千人。少数大队中还配有法师，炼金术师，相比其他大陆大国的正规军部队也相比也不遑多让。
而他在不久前调任新组建的十三大队的副队长，正带着三百余个年轻的雇佣兵，在黑暗森林外围狩猎外逃的暗黑魔兽。新建的大队中，团长还指派来了一个老迈的炼金术士，足以见老团长对于这只新建大队的重视程度。
“那老炼金术师怎么说的?”“易德拉老先生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只是，他们的双手。。”那佣兵唯唯诺诺，墨狄斯皱眉看向他，“说。”“他们的手被该死的毒素侵蚀得太厉害，今后手指可能不在那么灵敏了。但还是可以握紧剑的!”快速的说完这段话后，那名年轻的佣兵忐忑不安的看着他们的副队长。手指不再灵敏，还可以握剑，对于一个战士而言并不是什么太大问题。可莱斯利兄弟的职业都是弓箭手，对于优秀的弓箭手而言，手指不灵敏，基本上意味着他们弓箭手生涯的结束。
不能随意拉放弓弦的人，是无法成为大佣兵团中弓箭手的。
而以墨狄斯在这近三年的风评来看，一向以“雪湖”佣兵团利益为主的他，十分有可能辞退莱斯利兄弟。毕竟新组建的十三大队还没有大队长，现在一切都是眼前年轻的副队长说了算。
墨狄斯保持着沉默，莱斯利兄弟其中一个因为冒进而深陷险境时，另一个莱斯利奋不顾身救援的画面浮现，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他想起了一些回忆，遥远的刻骨铭心的回忆。
“让他们好好养伤，以后做盾牌兄弟。你去通知剩下的人，收掉营帐，动作快点，我们天黑前必须撤离。还有，要特别通知我们的易德拉老先生，快些收拾好他的瓶瓶罐罐，这次不会再等他了。去吧。”他下达了命令。“伊德亚替莱斯利兄弟谢过队长大人!”年轻的佣兵伊德亚本和莱斯利兄弟是好友，听到墨狄斯没有辞退他们的意思，欣喜过望，几乎飞奔着回营地。要知道，作为一个普通佣兵，在“雪湖”这种大佣兵团工作几乎是最安全，待遇也最高的，而且机会可遇不可求。
看着名为伊德亚的年轻佣兵飞奔而去的身影，墨狄斯忍不住嘴角一翘。这只大队虽然没有十足的经验，但十分年轻，活力十足。连他这个大权独揽的副队长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七岁的年纪，尽管他看起来已经比一般成年人高大了。除了那个老迈的炼金术士。
老迈的易德拉炼金术士如此高龄还混迹于佣兵团中，实在有些让他难以理解。不过想到他背后的老团长依旧锐利的目光，他也就不再深想下去了。总的来说，老团长还待他不错。
分散了些许精力之后，他有重新注视起远处的黑暗森林，那里有极其危险的气息蔓延。连离那里如此之远的他也能感觉到。最近靠近黑暗森林的狩猎也开始明显减少，相信其他佣兵团也应该有察觉。无论如何，这会是他带领他的“雪湖”第十三大队，近期最后一次在黑暗森林周围狩猎。
数月后，摩法拉帝国。
红衣大主教罗恩斯湃回到了美瑞亚蒂神殿，带着一脸的疲惫之色，年轻的脸上似乎苍老了不少。走向传送阵后，他朝着准备向自己走来的守为传送法阵的光明骑士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留在原地。而后他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传送法阵边上守卫骑士们的眼神越发坚定，他们知道罗恩大主教是从哪里回来的。罗恩大主教安然归来，光明教会在黑域之森中的“圣战”毫无疑问取得了胜利。毕竟“圣战”不灭不休。
踏进房间内，罗恩主教重重关上房门。他坐在摇椅上长舒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一天前的黑域之森中，发生的大战太过惊心动魄，但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仔细的闭目回想。
过了一阵，门又打开了。不请自来，在他的地盘上，只有一人而已。罗恩主教也不张眼，直接口带怨怒的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死灵谷有引爆黑降木的本事?”
“怎么了?”来人合上了房门，“引爆什么?我不在死灵谷太久了，现在对那里的事一概不知。”
“黑降木!”罗恩大主教闭着又眼睛重复了一遍。来人正是罗恩大主教多年的老友，曾经的死灵谷首席大法伊法布，他有些惊异的问道:“黑降木?黑域之森中随处可见的能以暗能量生存的黑降神木?”
“你是没看见啊!”罗恩主教缓缓睁开了眼睛，忍不住感慨道:“你能想象到，当你身边那一颗颗黑降木纷纷爆炸时的场景么?那是多么的壮观!一根根不知存在多久的黑降木，爆裂而开，浓郁的黑暗能量几乎无止境的呼啸而来。真是没想到，死灵谷的老不死们居然能引爆黑降木!”他依然有些忿怒。
伊法布大师问道:“范围很大么?”“引爆的黑降木面积有十分之一个黑域之森大小。躲都没处躲。那些黑降木可是不知吸收了多少年黑暗能量，那些老不死们果真给了我们不小的‘惊喜’。现在黑域之森里的黑暗能量浓郁得令人无法想象，几乎能轻易杀死任何暗黑生物。现在别说你们这些死灵法师了，那里已经不可能有任何活物生存了。”当日的情景回想起来依旧惊心动魄。
伊法布听后，推断道:“那更有可能是卡尔迪尔的功劳。死灵谷没这本事。不过在黑降木的爆炸中你们死了多少人?”“十三个神殿骑士，拉斯莫红衣主教，佩达斯红衣主教当场殉职，还有几个自持法力深厚虔诚得非要前去的大主教，我没记住他们名字。其它人普遍带伤。这还是在不说卡尔迪尔，连一个死灵法师都还没见到的情况下!”光明教会“圣战”精英之师，连敌人面都没碰到就损失如此惨重，确实是个沉重的打击。
听到这个消息，伊法布反而有些幸灾乐祸:“恐怕你们的教皇也没想到这惊喜是如此的大，有些失算啊。不过他恐怕最遗憾的也是你没死吧。”
听到了教皇的名字，罗恩主教陷入了沉默，他无法从那天的场景中完全摆脱出来。“你若知道后来的状况，可能你就笑不出来了。”“嗯?”“你难以想象现在教皇的厉害。反正我是无法估算他现在的实力了。以那天的表现来看，我想，他应该已经完全掌握了‘高速神言。’”伊法布也难得的沉默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不再，他凝重的问道:“你是说。。”“没错，大预言术和高速神言，号称光明教会中最难的巅峰技艺，他全掌握了，他的光明法术天赋高的令人发指。你能想象手握光明教会顶级法术的教皇有多厉害么。呵呵。那些死灵法师们哟，一个个一照面就被。。咒杀，”他想了想，还是觉得用这个词比较贴切。他知道他老友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那当然指的是无法防御，超越因果的大预言术。“那。。卡尔迪尔呢?”曾经的死灵谷首席并不关心那些以前的同伴，踏上死灵之路，他们早就明了了对于生死的态度。“苟延残喘数千年的‘死灵法王’，终于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又是良久的沉默，纵然离开死灵谷已久，听闻“死灵法王”终被消灭的消息，作为曾经的死灵谷首席法师，伊法布大师还是情绪复杂。
“教皇?又是大预言术?”他还是不愿相信卡尔迪尔会被完全杀死，不死心的最后一问。无非又是千年的平静和沉默，而后死灵法王又会在黑暗中重生。
仿佛知道他的想法，罗恩主教一句话破灭了他的幻想。“没机会了。阿古斯特与教皇联手，引动了审判之光!”
伊法布张了张嘴，口中有点苦涩。如果说大预言术还勉强算做接近位面极限力量的超阶法术，那“审判之光”对死灵法师来说，就是完全的末日。听听名字都会感到灵魂的颤栗，根本没有一点的机会。
他苦涩的说道:“连‘审判之光’都出来了，我是不是该跑路了。”罗恩主教看了他一眼:“我说了你知道后会笑不出来。不过这里还算安全。你知道，美瑞蒂亚能维持现在这个样子，正是因为圣光根本无法照进这座精灵的神殿。”
是的，这里就像是被遗弃的神殿，永没有圣光的照耀。所以教皇和“圣天使”阿古斯特，一次也没有来过这里。
各怀心事的沉默着。
知道结局的伊法布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张口说道:“你说得对，这是一个必死之局，死灵法师们根本就没有机会。但如果大陆各位强者，比如斯洛兰在场，比如银龙出手，有没有那么一丝机会?”他不自觉的将大陆上所有能与之敌对的势力摆在了光明教会的对立面，如今教会势力如日中天，虽然此战损失惨重，但还有个超级教皇。清扫掉对立的最大势力——死灵谷的老不死们之后，更是难有真正的死对头了。
面对这问题，放松了的罗恩主教笑道:“银龙族无论如何也不会和我们作对，除非它们的龙王疯了。不过离开了圣梵亚蒂，这星空剑圣实在是很难对付。但只要阿古斯特拖住他就好了，我们强悍的教皇还是立于不败之地。只不过过程麻烦了一点。”“那你们真的快无敌了。”虽然很不甘心，伊法布大师还是承认了对手的强大。“如果精灵族插手，结果我就无法猜测了。”罗恩主教嘴角上扬道。
但精灵族又怎会插手。
纵然前些年不知第几次的大陆战争背后有精灵的影子，但现在看来，当年阿兰硫丝对于人类秩序的重整想法，只是她自己的疯狂而已，并不是精灵族的意思。而她也不过是个特例。最后，在她最虚弱的时候，精灵族还是遵守族规，撤掉了对她的保护，抛弃了她。
早在两千年前精灵们就将退回圣笙森林，不陪人类玩了。现在又怎么会主动走出圣笙森林呢。除非.。
伊法布大师下意识的问道:“那‘万年之约’也临近了，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罗恩主教斜眼看了他一眼，“我说你一个死灵法师，怎么还信这个?”说完他打了个哈欠，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不聊了。他又闭上了眼睛继续凝想起黑域之森中教皇的通天本事，最后补充道:“哪来的万年之约，就算有也早着呢!”
红衣大主教说没有，就没有吧。伊法布大师其实也并不是很关心这个，只是随口一问。若“万年之约”传言是真，要毁灭大家一起毁灭，也没什么好怕的。随后他也躺在摇椅上，闭眼回想起在死灵谷的那段悠闲岁月。即将逝去才之珍惜。死灵谷的覆灭几乎可以预见，或许不久后的一天，苟延残喘的死灵谷也会淹没在光明教会圣光中吧。
现在，不过是大陆通用的光明教会神历九千四百六十一年的一个普通的晚上。
那南城伊斯特魔法学院内，一处空旷的大厅中，崔特斯大师看着面前的碧落星辰，陷入沉思。三年前学院接下了这烫手的山芋，商议后决定不隐瞒得到碧落星辰的消息，自得到这把神剑后，就开始诚邀大陆各个学院超级强者来一探碧落星辰的秘密。但在这三年间，各学院的强者们一无所获。只能证明一个早就知道的结论——这把剑是把绝对意义上的顶级水系法剑。
至于它为什么被称作星空的钥匙，罗奥菲特的血脉能触动什么，他们还是一无所知。
“如果有几颗星空剑圣的血液就好了，我肯定罗奥菲特家剑圣的血有问题!”葛兰林语学院中被三大魔法学院公认的炼金术超级天才培林耿大师的话语回响在他耳边。或许斯洛兰来给剑的时候，自己应该让他留下几滴血。
但这怎么可能。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现在他们和困扰人类已久的星空秘密之间，依旧那么遥不可及。但也许真的就只是差了几滴星空剑圣的血液。
崔特斯大师又仔细注视起眼前的神剑，现在他面前神剑的外貌已经不再那么耀眼。碧落星辰的光辉三年来在一直不断的变淡。失去了星空剑圣的维持，这把神剑正在渐渐归于平淡。他们也失去了观测的最佳时机。那些只有在神剑自身光芒下才可见的繁复法阵，很难再直接见到了。也许当它完全失去光芒，只有通过有心的人早就画了下来的图像才能继续研究吧。
而一年前，得到消息的罗奥菲特家就已经来人催还神剑了。崔特斯大师随口编造了斯洛兰借剑于他十年的事情。罗奥菲特家的人自然无法知晓真假，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崔特斯大师现在眯着眼睛，嘴角扬起了莫名的笑意，看着在三年中逐渐消失光彩的碧落星辰再次散发出耀眼的蓝色光芒。崔特斯大师明白，大概那蛮横而强悍的星空剑圣，又从山那边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