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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九八零年四月十日(星期四)

今晚上班时我被告知,从明天开始,我到统计室上班,也就是说,我终于可以不在车间干活了!我被提拔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的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唯一遗憾的是,按原计划,明天我准备和惠莹一起去公园照相,看样子是照不成了。下班后,我急忙跑到惠莹家,把这一好消息告诉我的爱人。惠莹还没有睡,听了我的话后,她高兴得跳了起来,连连说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我知道,惠莹一直在盼望着我能找一个好点儿的工作,现在,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们都很高兴。

一九八零年六月十四日(星期六)

今天在厂里,我得到了一张红旗牌自行车票。我多年的企盼实现了。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要不是当上统计员,也许我永远都不会有这个福气。下午,我和爸爸、惠莹到百货商店把自行车买了回来。看到光亮耀眼的自行车,我们全家人都很高兴。惠莹和以前一样想让我到她家去住,和她一起过夜,我没有答应,因为这样做对于我来说似乎很难很难。

一九八零年七月二日(星期三)

惠莹的病还没有完全好,不过却有了点精神。晚上,在俱乐部看完电影《龙子太郎》后 ,天上下雨了。雨下得不太大,我们兴奋地跑步回家。惠莹拉着我的手在马路上飞奔,我被惠莹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了,便有意放慢了步伐。今天晚上惠莹特别高兴,她根本没把这点雨放在眼里。回到惠莹家,在小屋里休息了很长时间后我们的心依然在怦怦直跳。我们今天都很兴奋、愉快,就像回到了童年一样。当然,最让我们高兴的是,我们又一次裸着身子拥抱在一起,那令人回味的夜生活驱散了我们身上的丝丝凉意。

一九八零年七月二十八日(星期一)

午饭后,惠莹来找我时,我正在写日记。听到惠莹的脚步声,我赶紧把日记本藏了起来。现在,我不想让惠莹看到我写的日记,等将来有机会我会让她看的。惠莹今天没去上班,她身上提前来了例假,痛经比以前更厉害了。我让惠莹吃西瓜,她不吃,说她的身子不舒服,不想吃生东西。她不吃,我怎么好自己吃。因此,我们各自的心中都不好受,甚至流出了泪水。面对鲜红的西瓜,我们叹息不断。不知是我不了解惠莹,还是惠莹不了解我,为什么我总是不能克制自己的性格呢?我明明知道惠莹的身体不好,可我为什么还要惹惠莹生气呢?

一九八零年八月十三日(星期三)

晚上和惠莹一起去看电影《恶梦》。在看电影时惠莹告诉我,说他们单位最近要组织大家去游泳,男女都可以去,惠莹也想报名。听了惠莹的话,我心里头很不是滋味。惠莹又对我说,等她学会了游泳再教我。惠莹说的话我没有认真听,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惠莹不愿和我去学游泳反而热衷于和单位上的人去?如果仅仅是女同志一起去也没有什么,可明明是男女一起去,惠莹为什么就不想想后果呢?在游泳池里,那些男人们能办什么样的好事呢?记得小时候我和那些大男孩儿去学游泳,他们不是尿到水里就是偷偷脱下裤头在女孩子面前耍流氓。因此,我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我不允许任何男人靠近我的爱人、我的女人,惠莹的玉体只有我有权力抚摸,她不属于其它任何一个男人!

一九八零年八月十八日(星期一)

今天晚上,我和惠莹第一次一起去游泳。惠莹是第一次下水。我虽然从小学过游泳,但由于怕水始终没有学会。今晚游泳池里人很多,无法学游泳,我们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紧紧地拥抱着在水中玩耍。我一次次抚摸着惠莹丰满、娇柔的身子,心里充满了自豪感:这是我的女人!这是我的女人!我既想大声呼喊,又想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看到我在亲吻、拥抱我的惠莹。惠莹今天也格外高兴,她似乎忘记了过去我们所遇到的烦恼和不快。在我抚摸惠莹的时候,她表现得十分顺从和快乐。不过对于我来说,心里并不安定。在我的脑海中还不时闪现出那虽然已过去但却难以抹去的痛苦的瞬间。今天,也许我可以随意用手在惠莹的肉体上抚摸,但是,明天、后天或者是将来的某一天,我可能会失去这个权力。到了那一天,惠莹不会再去和我一起游泳;到了那一天,惠莹的身体不再属于我;到了那一天,我会流着眼泪看着她被别的男人亲吻、拥抱;到了那一天,我……我不敢再想像下去,我非常不愿看到那一天的到来。想到此,我便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惠莹紧紧抱住,我觉得哪怕是水中的一个小小浪花也会把我的惠莹冲走……

一九八零年九月十日(星期三)

听广播里说,新的婚姻法将改为明年的元月一日起执行,这是我所希望的。如果这样的话,我和惠莹明年年初就可以结婚了。等晚上惠莹来我家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惠莹却不认为这是什么大好消息,因为实质上我们已经结了婚。我发现,在惠莹近乎无所谓的眼光里,闪现着一丝丝的哀愁。

一九八零年十月十日(星期五)

下午,我抽空来到惠莹家,她正在打毛衣。我看了一下她家里的木料。我们准备做一些家具,但木料较少。惠莹原来打算做两个梳妆台,她用一个,妹妹用一个。我同意她的想法。但一想到费用问题,我又有些犹豫。我们家人可能不会同意付两个梳妆台的手工费。想到这里,我的脸上露出了烦恼的表情,并说了几句扫兴的话。惠莹见我心烦,也说了几句难听话。后来,我默默无语离开了惠莹。到了晚上,惠莹没有再来找我,我也没去找她。

一九八零年十月二十九日(星期三)

下午到惠莹家时,我发现她烫头了。我觉得发型过于成熟,使她显得“老”了点。在去市里买东西的路上,我一直在看着惠莹的头。我觉得因为烫头,使惠莹由姑娘变成了媳妇。她成大人了,我们都成大人了。

一九八零年十一月一日(星期六)

今天下班时,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惠莹家。我告诉她,我们厂的厂长要到上海出差,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让厂长给我们捎点东西回来,听说,上海的东西又好又便宜。大妈给我三十五块钱,让我给惠莹买件红色衣服。吃完晚饭后,我还和惠莹到马路边的百货商店里买了双红色高跟牛皮鞋。

一九八零年十一月十二日(星期三)

晚上,惠莹来我家玩儿。一开始,我们都很高兴地说笑,但后来不知为什么惠莹又生气了。可能是我说了一些没有意义的话,也可能是惠莹反对我在单位开结婚证明。下午,我在厂里开了证明,准备最近和惠莹去办理结婚登记手续。惠莹不同意现在开证明,害怕闹得满城风雨。虽然我表现得有些心急,可我觉得惠莹没有必要因此生气。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理由生气呢?我不明白。今天我和惠莹**时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事后,我和惠莹非常害怕和后悔,我们最担心的是可能因此而怀孕。假使我和惠莹决定很快就结婚,我觉得我们也没有必要现在就要孩子,我们应该轻松几年后再说要孩子的事。

一九八零年十一月十九日(星期三)

原来准备下午去买五合板,但因没货没去成。如今做家具真难。听说最近木材要涨价,真不知道老百姓是穷了还是富了。

一九八零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星期四)

晚上,因为房子的事,我和哥哥吵了几句嘴。哥哥不同意我们现在结婚,因为没有房子。惠莹听说后哭了。我们都很难受。她走时,我没有阻拦,因为我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她是不会听从我的劝告的。当家人都离开后,我独自一人站在散发着浓浓木头气息的刨花堆里,望着一件件新做的家具,不禁感慨万分。直到这时,我才忽然发现:其实我和惠莹都是很不幸的人,多年以来,我们在人生这个大舞台上一直是在上演着一幕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悲剧,而这出悲剧的编剧和导演均是我和惠莹——我们自己。

一九八零年十二月十二日(星期五)

今天,在上班的路上,惠莹告诉我,她已经在单位上开过了结婚证明,并且要我也开好。她说明天去办理结婚手续,我照办了。可到了晚上,惠莹来到我家后又说明天不想去开结婚证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也不知道惠莹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不过,我向惠莹明确表示,一切都听她的。我觉得,那张看似庄重诱人的结婚证对于我和惠莹来说已没有了实际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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