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陈恪在明春子这里修行,转眼一年有余。
或许是前期云松子给他打了不错的基础,陈恪的修行十分顺利,仅仅半年就达到先天中期,连明春子都有些惊讶,但看到陈恪每日勤奋刻苦的样子,便也多少能明白原因。
“到了先天中期,可以适当修行一些体术,体术虽然和道法有所区别,却是道法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础。这本《太渊十三剑》和这本《金刚伏虎拳》你拿好,今后要好好修行。若是这两本功法你没吃透,到了聚灵以后,说不得又要反过来再练体术,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恪接过以后,默默点头。
这一年来,他基本没怎么笑过,整个人的世界里似乎都只剩下了修行。明春子看着担心,这时想了想道:“基础很重要,我看你进入聚灵境应该没什么问题,但速度可以适当缓一缓,在先天境界好好打一打基础,欲速则不达,知道吗?”
“弟子明白。”陈恪微微颔首道。
明春子也知道,在陈恪这个年岁,未必能把他的话听进去几句,开始修行以后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但他又不能强迫陈恪停止修行,只能够慢慢引导。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陈恪在继续修行《先天功》的同时,便开始了剑法与拳术的修炼。这期间冠云复回来过两次,每次都是过来看一眼便匆匆离去,也不知是否错觉,陈恪总能够看到冠云复眉间淡淡的愁云。
明春子时常给陈恪灌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这一日中午,爷俩吃完午饭,明春子笑着道:“你现在到了先天中期,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接下来不必每天待在屋子里,可以去定云枝的院子里,还有定云城转一转。”
“是,师父。”陈恪收拾着碗筷,准备去湖边洗碗。
“不要把自己崩地太紧,太紧容易断,你越想做什么事反而越是做不了。”
“陈恪,陈恪!”
师徒二人正在说话,外面忽然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明春子笑道:“小五来了,正好,你问他愿不愿意,带着他去定云城玩玩,今天就休息一天吧。”
明春子还在说着,小五进来了,带着一个比他还小,瓷娃娃一样的黄衣小姑娘。
原来陈恪来到这里以后,没几天小五就找了过来,他虽然和陈恪才接触两次,但陈恪肚子里的故事却深深吸引了他,于是隔三差五就来找陈恪。
定云枝那个院子里的人情冷暖,陈恪多少有了体验,却又难得在小五这里感受到了温馨。小五过来找他玩,他心里也是开心的,不过当下被他视作首要的事情还是修行,因而每次与他讲了几段故事,留他一起吃个饭后,就打发他走了。
这般过来了几次,小五对陈恪却好似越发的喜欢,几个月前还又带了个叫小蓝的七八岁的小姑娘来,说是他那位师叔的徒弟。两个小屁孩每次来了都围着陈恪,缠着他讲故事。
上次他们过来已经是九天前,陈恪本也估摸着差不多就该来了,见两个小家伙进门,陈恪露出微笑,端着锅碗瓢盆往外走:“你们坐一会儿,我洗完碗就跟我走吧。”
“去哪里?”小五还有些发愣。
“今天咱们去定云城,路上给你们讲故事。”陈恪道。
“噢!”小五一声欢呼,“小蓝我们能吃冰糖葫芦咯!”
名叫小蓝的小姑娘有些腼腆,但听到“冰糖葫芦”,忽闪的大眼睛里也流露出兴奋之意。
“记得在天黑前回来,别在外面过夜。”明春子笑呵呵地说道。
“知道了大师伯!”小五急忙跑出去帮陈恪洗碗,陈恪在湖边嫌弃小五捣乱,笑骂着他,小蓝在一边笑个不停。
明春子慢慢走出院门,看着几个孩子嬉笑打闹,目中流露出欣慰之色。
洗完碗之后三个人就出发了,出门没几步,小五便急着问道:“师兄,上回你说的那个苏妲己,后来怎么样了啊?”
陈恪在给他们讲的是一个叫《封神演义》的故事,里面的各类道法玄之又玄,不过故事却很精彩,陈恪已经给小五和小蓝讲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也不过才讲了三分之一。
定云城在远离树干的方向,距离定云枝的院子也就七八里的样子,平日定云枝所需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从定云城购置。
三个小孩在一起十分热闹,小五和小蓝时常对故事里面的情节大呼小叫,问东问西,小五兴致来了,还会说自己是故事里的谁谁谁,然后装模作样,逗得小蓝咯咯笑个不停。
陈恪断断续续讲着,看着身边的两个孩子,心中却不由得暗暗感激。
有这两个孩子在,他的心情都开朗了许多,其实他何尝不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但执念一起,任何事都挡不住。
也亏了小五和小蓝经常来这,让他能够放松心情,不然他今日的心境,恐怕就会多了几分危险。
定云城不大,城宽十里,修建了低矮的城墙。
进城时,陈恪看到许多人都向他们投来敬畏的目光,他明白这是因为两个小家伙都穿着绣有金鸡的“天机服”,乃是盘烨宫门人的身份象征,而盘烨宫,则是这无数树枝上最顶尖的存在。
“跌打损伤,家传灵药——”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一文钱一串。”
“上好的猴儿酿,自家酿的猴酒,童叟无欺。”
小五和小蓝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不远处卖冰糖葫芦的老汉,陈恪笑了笑,过去买了两串冰糖葫芦,给了两个小家伙一人一支。
“我还是第一次来到城里,没想到这么热闹。”陈恪笑着道。
“杂耍!”小蓝指着不远处,当即拿一双大眼睛看着陈恪,陈恪紧紧抓着两个小家伙的手:“过去看看吧。”
陈恪带着两个小家伙在城里玩得不亦乐乎,路过一家成衣店时,陈恪想着给师父买一件衣服,便带着两个小孩进去挑选。
“你们在门口等着不要乱跑,我给师父挑两件衣服。”
他进店看了一圈,不久便选定了两件衣服付了银子,出来时,却听小五大喊道:“放开她!”
陈恪心中凛然,大步走了出去,就见两个高大的男子背对着他,站在小五和小蓝的面前,其中一个在捏小蓝的脸,说道:“听说你们两个小东西,和那个陈恪走得很近是不是?我早就想教训一下你们,你们可算是出来了。”
另外一个男子个子稍矮,听到小五的话,伸手使劲拍拍小五的脸,打得他直往后退:“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小东西,你信不信我今天就弄死你?”
虽然陈恪在湖边闭关已经一年了,但这两个人,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正是当日差点就要害死他的李立和昌匀。
小五眉头紧皱,这个时候沉声道:“大家都是同门,你别逼我出手!”
他不过十岁的小孩,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顿时让昌匀和李立哄笑起来,李立伸手过来捏捏小五的脸,冷冷道:“你出手啊,不然我怎么找理由杀你,嗯?”
“住手!”
陈恪大喝道。
昌匀和李立一怔,随即转过身,就看到陈恪站在他们后面,这个时候紧紧攥住拳头,气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昌匀露出冷笑,李立脸上的笑容却顿时没了,他勃然大怒道:“小——王——八——蛋!”
说话间,他大踏步走过来,抬手向着陈恪打来。
陈恪凛然不惧,这段时间他苦修拳术和剑法,此时在体术方面已颇有根基,他也正好想试试自己的手段,眼见昌匀一巴掌打过来,他双目一凝,挥手就要格挡。他还记得拳法中教授的方法,只等着敌人的进攻被挡下以后,就立即挥拳反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啪!”
惊人的巴掌声响彻长街,路上行人见到这等情景,当即纷纷散开跑远了。
陈恪只觉得两耳轰鸣,脑袋昏昏沉沉,他跌在了地上,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一连两次都软倒在地。
昏沉的视线里,他只看到了小五和小蓝跑过来,死死护着他,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小五凛然不惧地与李立二人对峙,再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怎么会这样……”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半梦半醒之间,他做了很多的梦,他梦到自己爹娘还有哥哥,血淋淋地站在他面前,问陈恪为什么不给他们报仇。他看到李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说陈恪就算再修行一百年也打不过他,因为他就是个废物。他还看到了云松子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怒气冲冲地说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
这样的梦境折磨着他,让他感觉呼吸不畅,胸口如若压着万斤巨石,最后的最后,他看到昌匀阴测测笑着,用一把匕首捅入了他的小腹。
“啊!”
陈恪惊叫着坐了起来。
是熟悉的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空无一人,外面传来了湖面上禽鸟的声音。
“起来了?”明春子推门走了进来,陈恪摸摸自己的脸颊,可以感觉到依然肿的厉害,他有些羞愧,垂下头道:“弟子无能。”
“不怪你。”明春子微笑道,把手中的一碗皮蛋瘦肉粥递到陈恪面前,“那李立修行已有十二年,你能打过他,那才是奇迹,不要为此而气馁。”
陈恪不敢让明春子服侍自己,赶紧下床站好,明春子笑了笑:“当时的情景我听说了,你敢面对李立,勇气可嘉,不过希望你的勇气不要因为这件事就消磨掉了,过来喝粥。”
“师父,小五和小蓝没事吧?”陈恪坐到了桌边,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昌匀和李立不敢拿他二人怎么样。”明春子道,“也多亏他们俩在,不然你就不是受这点皮肉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