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听到从隔壁房间传出妈妈和姐姐的争吵声，肖博元悄悄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肖童绯门外，侧耳偷听。作为一名准高考生，在压制家中的各种噪音方面，他有着独特的权利，但此时此刻，他却很有兴趣听听平日里经常教训自己的妈妈和姐姐在争吵时究竟能有多大能量。可惜的是，他这份宝贵的好奇心超出了他应该谨守的本分，不到一分钟，老爸肖国华也走出了卧室，看见肖博元正趴在姐姐的房门上偷听，他立刻把脸沉了下来。压低了嗓门喝问：“博元，你在干什么？”
肖博元嘻嘻地讪笑道：“没干什么。”
肖国华说：“没干什么？瞧你那耳朵，都快伸到你姐姐的门缝里边去了！”
肖博元把嘴凑到父亲的耳边小声说：“我姐和我妈好像吵架呢。您知道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吵架呀？”
“为什么？”被儿子这一问激起了好奇心，肖国华也不由自主地把耳朵贴到了肖童绯的门上。可一回头却忽然发现儿子正站在一旁偷偷地笑，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于是来了气。
“笑什么笑？你姐和你妈吵几句嘴关你什么事？还不回屋做你的作业去！”肖国华朝肖博元摆出了做父亲的架子。
于是肖博元也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爸，我姐和我妈吵架，您是不是应该进去劝劝她们？”见肖国华还有些犹豫，他又说：“您是一家之长啊，她们这么相互攻击，大吵大闹，既不文明，也影响我学习，制止她们，是您应有的本色吧？”
肖国华终于看出了儿子的不怀好意，恼怒地喝道：“少跟我在这油嘴滑舌的，回你的屋去！”
肖博元讪讪地回自己屋去了。肖国华想了想，终于还是推开了女
儿的房门。一进屋就看见妻子和女儿正站在屋子中央，像两只坏脾气
的京叭正在对着吼呢。
“我去了又怎么样？又不违法！电视台还播呢。那么多人都可以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去？”
“我不管有多少人去，你就不能去！”
“你这是不讲理！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去？”
两个虽然是在为一个问题吵，但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改变了问题的焦点。原本是该讨论征婚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可现在已经变成了女儿该不该去的问题了。
肖国华一推开门，陈芳和肖童绯暂时安静了下来。
“童童，跟你妈说话别那么大声。”肖国华不愧是当领导的，一个“大声”就把吵架的性质变了。
“为什么事啊？”肖国华问。
定性可以随便改，但争吵的实质却无法改变。肖童绯气哼哼地说：“您问我妈。”
“问谁也一样！别以为你爸就能护着你！”陈芳的回答更有艺术，连对肖国华的警告也蕴含其中了。
肖国华息事宁人地解释道：“我谁也不护着。都冷静一点，慢慢说。”
陈芳指点着肖童绯说：“你闺女要到电视上去征婚！连我都瞒着，
要不是我们合唱团的柴大姐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你说这像话吗？……”
肖童绯说：“我没男朋友，你说我不积极找；我要上电视上去找，
你又不允许，您还讲不讲理啦？”
陈芳说：“电视征婚那是你应该去的地方吗？你就不怕人家说你
花痴啊？你脸皮就那么厚吗？也太不要脸了。”
听到老妈骂起来，肖童绯半是委屈、半是撒娇地哭起来。
“爸，您给评评理，有我妈这样说自己女儿的吗？别说我还没有去，我就是真去了，也没有人有权利说我不要脸！就凭您这么说，我就非去不可了！”
女儿的话将了肖国华一军，让他不能不表个态了。他想了一会
儿说：“童童，是这样，在这个问题上，我跟你妈的看法基本上是一致的，电视征婚什么的，咱们还是不要去。这婚姻问题是咱们自己的私事，没必要亮开了，耍猴似地让人家看热闹。上电视找对象，成了，还好；要不成呢，亲戚朋友街坊四邻、周围的同事背后就该议论了，这了哪了的，咱们又不想当那个什么征婚明星。干嘛没事找事让人家议论咱呢？咱们宁肯降低点要求……总之，我觉得还是不去的好。”
“爸，我没想到您也会这么说。”肖童绯有点意外。
陈芳说：“噢，谁说话都得顺着你，不顺着你就不行？”
肖国华说：“爸妈也都是为你好。”
“才不是呢，你们就是怕我丢了你们的面子！”肖童绯有些恼怒了。
陈芳说：“说什么也没有用。不许去就不许去！你要去了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这一下肖童绯大哭了起来：“我不用你轰，我自己会走的。”
肖国华听娘俩越说越顶，刚想替妻子解释一下，谁知道陈芳紧跟了一句：“随你的便！滚！”结果事情一下就变得不可预料了。肖童绯哭着跑到卫生间，把门反锁上。肖国华追过去想敲门，却被陈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拽到了客厅。到了客厅，陈芳把遥控器扔进了肖国华的怀里，说：“开电视！咱们看电视。”
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播出的正好是一段苦情戏，女演员对着镜头倾诉自己那一段伤心的感情经历，声泪俱下。肖国华心不在焉地看着，耳朵却不时地听着肖童绯那边的动静。陈芳冷冷地瞧着女演员的哭诉，猛地冒出了一句：“装的倒挺像！”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的，陈芳的话音刚落，肖童绯的哭声就停止
了，接着就听见她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肖国华捅了捅陈芳说：“哎，听见没有，好像出来了。”
陈芳哼了一声说：“可不得出来，她还能在那里面躲一辈子？”
“要不你去劝劝她？她耍性子，咱们不能跟她一般见识，是吧？”
“你不是爱装好人吗？那你就去吧，我又没拦着你。”
“童童今天的态度有点反常，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啊？这孩子的臭脾气都是你从小给她惯出来的。今
天我非得板板她不可！”
说是要改改女儿的臭脾气，但看见女儿穿好了衣服，拖着箱子要出门时，陈芳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肖国华站起身来问女儿：“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肖童绯说：“我妈不是让我滚吗？”
肖国华说：“一句气话，你还当真了？”
陈芳见女儿挑衅地看了她一眼，她知道女儿正等着自己说刚才说的只是一句气话，那样就一切都过去了。可以后呢？以后自己还能管女儿吗？一半是出于维护自己做母亲的权力的考虑，一半是并不相信女儿真能把她的威胁进行到底，于是她制止了丈夫对女儿的劝阻：“别拦她，让她走！有本事以后就别再回来！”
肖国华说：“你冷静点好不好？”
陈芳说：“我怎么不冷静了？她冷静吗？你为什么不说她？干吗冲着我发火？”
肖国华说：“我不正劝她呢吗？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结果就在吵嘴改由父母之间进行的时候，肖童绯跑出去了。等肖国华反应过来，跑去追的时候，肖童绯已经坐上电梯下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