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渚国,位于沧澜大陆的最南端,四季如春,万里芳菲。因着地理靠海、气候温暖,凉渚无可置疑地成为了苍澜大陆最为美丽、繁盛、而富饶的地域。虽然并未见长于军事,却依然不容小觑,在苍澜大陆五大国之间游刃有余,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而今天,整个凉渚喜庆着,整个帝都熠彤沸腾着。因着这份喜庆,连空气都炎热了几分。初春的天,似乎已然到了炎夏。
熠彤最大的官道上,百姓们从天还没有亮,便开始等待,一直等到这艳阳高照,白晃晃的洒落在往日因为不允许随意走动而总显得凄清的官道上,晃花了眼睛迷乱了表情。
汗,顺着脸颊一滴滴地滑落,滴落在青石路上,倏然消失。无人想过,要去擦一下额角的汗,都拉长了脖子,翘首以望,似乎不想错过一丝一毫可以预先看见的机会。
因为,是那个公主啊!
上阳公主夕颜殿下。皇后唯一的女儿,5岁的时候离开皇宫只身一人前往无极门,拜无极门门主修为师。
修,近乎神话的一个人,传说中是最接近神的存在。而修的一生,到目前为止,只招收了一个弟子——上阳公主。
无人会忘记,三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宛若神祇的少年站在高高的擂台上,冬日的风卷起他白色的衣摆,猎猎有声。少年森寒的目光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男人,银色的面具折射着近乎冷酷残忍的寒光,宛若少年嘴角若有若无的那一抹无情的弧度。他说:“你输了。”
这三个再平常不过的字,在背后附带着譬如“少年甚至没有任何武器,而那个男人手持着名动天下的墨霄”、譬如“少年从未听说过,而那个男人却是武林盟主”、譬如“武林盟主已经连续10年未有败绩是当今天下实至名归的第一”这些词汇含义的时候,那从少年口中说出的简简单单如同“天气真好”一样淡然而平滑的发音,就自然而然地带上了雷霆万钧的气势。
于是那一年,17岁的修,名动天下。
后一年,建立无极门。无极门的成立,再一次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这不仅仅只是一个江湖简单的武林门派,它囊括了所有的正邪两派、江湖朝堂,甚至集暗杀、刺探、战术、政治于一体,从无极门出来的人,都已然成为这个大陆最巅峰的存在。
只是,竟无一人,自称是修的弟子。只说:“门主之能,我等远不及万万分之一,亦无资格成为其弟子。”
于是,从30年前的那一次的巅峰对决,这个神祇般的人物,在无人敢试其锋芒。
无人知道,13年前,那个年仅5岁的孩子,究竟做了什么。总之,她成了那位神祇唯一的传人。
众人犹自神游在外,忽听一声紧张的、兴奋的、带着希冀了很久终于实现的激动,颤着声音高声叫道:“来了!公主殿下!”
众人齐齐向外望去。
其实,官道的尽头,那扇厚重城门外,并不能看到那位传说中的公主,甚至,还看不到那公主的凤辇。仅看得到尘土飞扬仅听得到马蹄轰鸣。但是众人却是很清楚,此刻,能够以这样的气势进来的,除了他们期盼已久的公主,再无他人!
于是,哗啦啦的跪下了。
等待了近乎一整个晚上,再加上一整个上午,只为了一睹尊贵的、神话的容颜的众人,却低下了抬了那么久的头颅,扭过了一直因为怕错过而不敢扭动一下的僵硬的脖子,呼啦啦跪下了。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震天动地的呐喊,发自肺腑的心声,隐隐掩盖过了马蹄声声,直直席卷上了苍穹蓝天。
碎金般的日光越发明晃晃地刺痛了眼。汉白玉的官道被烈日晒得一阵阵冒着蒸蒸热气,对着伏地而跪的众人扑面而去,豆大的汗珠,越发一滴滴溅落在路面,倏忽不见了。
却没有人抬头。
神祇的弟子,还是唯一的弟子,自然亦是神祇。
在那高贵的人儿面前,仅仅只是直视,他们都认为,那是一种亵渎。
终于,很久很久以后,众人才渐渐听见辘辘的车轮声,夹在在那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里,显得轻快而悦耳。有人悄悄地抬头,看到四面丝绸装裹的马车,镶金嵌钻,在灼热的太阳里,折射出刺目而锋利的光芒。那异色的光芒远远胜过了碎金的日光。淡蓝色的绉纱无风自动,隐隐约约的,现出窗牖里一角银色绸缎,却看不清里面的娇娃,究竟是何等的绝色妖娆。
而此刻的上阳夕颜,斜倚在巨大的豪华马车里,神态惺忪而惬意。精致的银色面具遮住了少女倾城的容颜,黑玉镶嵌,挡住了少女也许倾城也许魅惑也许清冷的眼,仅看得到下颌处的皮肤细润如玉柔光若腻,只看得到形状优美的唇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即使看不到容颜,猜不透神情,可依然让人感叹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车外的烈日并不能影响到假寐的少女,银白色的绸缎沁凉而舒适,是修不远万里从海外带回来的冰蚕丝。对于自己,修总是大方地可怕,甚至那都不能说是大方了,而是非常的费心了。一个那么桀骜不驯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却会那么在意她的衣食住行一点一滴,不能不说是感动的。
少女微微陷入沉思,嘴角似有似无的淡然浅笑。
“夕。那里,应该比无极门好玩吧?”一袭粉色华服的少女,捻着手中晶莹的葡萄,笑的温软。线条优美的额,秀致明丽的眉尖,一朵淡粉色的梅花若隐若现,欲拒还迎,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高雅的清气。
“也难为月禅在无极门那样的地方住了那么多年呢。”上阳夕颜看着对面笑的温软笑的惬意笑的知书达理高贵典雅,连吃个葡萄都如此优雅高贵地如同九天之上品味琼浆玉液的仙女的月禅,有那么点点的无语。
其实。那孩子,却是最最耐不住寂寞的。月禅精通药理,潜心毒物,最最忍受不了的,便是没有试验的对象。
看着对面或高雅或妖媚或冷冽或细腻的四个少女,那是从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心腹、侍女、朋友、甚至是亲人。也是自己给予了直呼自己姓名的权力的人,如同那护卫在马车前后的四人,是自己最最重要的亲人。
是陪伴自己走过了那数十个冬季的人呐。因着这些人,那些关于黑暗、关于伤痛、关于厮杀和血腥的故事,终于有了较为温暖的结局。
每一个人,都这般独自坚强着、又相互扶持着,从一开始的跌跌撞撞自顾不暇,到如今的终于足以独自面对所有风雨那般的强大,和无畏。
而他们成长的原因和动力,她懂。因为她自己也是这般的成长着。无畏着。强大着。
只为了,能成为某些人,甚至只是某个人,最坚实最安全的后背。
“哪里难为她了呀,她倒是乐在其中呢。却难为了哪些被她染指明明苦不堪言却碍于她夕颜殿下侍女的份上,哑巴吃黄连了呢。”近乎斜躺在沉施怀里的少女,一袭红色妖娆宫装,外披金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车外碎金华光流动泻于地,层层叠叠地在车里铺展开来,可以想见,少女缓步而来时,那是何等的雍容柔美。三千青丝随意散开,薄施粉黛,只增颜色,花瓣般的娇嫩可爱,顾盼生辉眼波流转,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昭落善舞,一袭红色镶金的广袖流仙,是她最致命的武器。每一处肌肤每一个眼神,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可以成为致命的毒药。妖娆的罂粟花。
“啊哟,落落好像忘了什么哦,最最乐在其中的可是落落你哦。这么多年,媚功日渐精湛,舞技愈见妖娆,想必没少拿那些人练习吧?”眼波流转,对着柔弱无骨越躺越下近乎趴在沉施腿上的昭落抛了个斜斜的媚眼,纤纤素手挑起少女微微扬起线条优美的颌,“想必亲爱的落落在未来的日子亦不会寂寞了去。”
看着两人日日上演的斗嘴戏码,上阳夕颜浅浅地笑了,面具下唇线的弧度愈加魅惑动人。看得对面的四人,都微微地愣怔。
他们都知道,面具下的容颜,是何等地倾世何等地遥远,十多年的朝夕相处足以让他们对所有的美貌免疫。可是,即使是昭落苦练十年的媚功,都比不上对面那个少女无意间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
那是国色天姿媚态百生的奢华,那是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的高远,那是无极门下一任门主这个天下下一位神祇的风华!
“小夕,快到了。”车外白色锦衣的男子,于马上微微放慢了速度,对着车内笑意盎然的女子温柔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