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看出来了啊。”宫无雪板着一张冰块脸,一本正经得来开着玩笑,在夜倾城快要暴走时,连忙改口。
“像那些邪修哪个不是用各种惨无人道的法子来提升修为?就算天理不容又如何,只要能增强修为,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夜倾城暗暗翻了一个白眼,道一声:幼稚!
“修炼一途,最要紧的就是与天争,与人争,无要的仁慈最是要不得。收起那可悲的仁慈心,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叔,你觉得我是个仁慈的人吗?”夜倾城忍不住开口。
这本就随口一说,却没想宫无雪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眼里满满的都是“你要是哪天不小心玩死了,这要他怎么办”。
深呼了一口气,夜倾城别过眼,不去看那张欠揍的脸,她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一拳呼上去。
啧,她要是仁慈,这世上就找不到嗜血的人了。
有谁像她拥有两世的记忆,而且两世都是与鲜血、与杀手这个行业打交道?
想当年,阎王那个臭老头判她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手染四千九百六十七条人命,命格带煞,是天煞孤星转世。
按照那个罪行,她还以为自己会下阿鼻地狱,别以为她不知道,在判她之前她听到阎王对前面三个人,哦不,是鬼的判决。
其中一个是牛首大妖,吞噬掉人间的十来座大城,城内数亿人族无一幸免,全部成为他果腹的食物——被判十八层地狱受苦八百年。
一个是白面书生,抛妻弃子,赌博成性,品行恶劣——被判街头乞讨一生。
一个是富家小姐,无过无错,略有功德——被判仕族子弟,衣食丰足。
而她,手染数人鲜血,虽然不及牛首大妖,但终究是有过。没罚她也就算了,甚至没让她喝孟婆汤,直接将她踹进了轮回道。
以老头当时的姿态,像是在求着她过轮回道。
夜倾城摸着下巴,眼里闪过恶意的笑意,什么时候再遇阎王老头,一定要狠狠敲他一笔!
没经她同意扔她到六道之外也就算了,居然不让她尝尝孟婆汤,黑白无常这两个家伙可是跟她说孟婆汤的味道就和酸梅汤一样,没尝到太可惜了。
阿嚏,阿嚏!
遥远时空里被她念叨的阎王猛地打了几个喷嚏,惊动了案边的生死簿。
哗啦哗啦,一阵剧烈的纸张翻动声,光芒乱颤。
阎王赶紧掐指一算,无果。一掌按下乱动的生死簿,正襟危坐,手执判官笔,满目威严看着台下等着他宣判的鬼魂。
丝毫没察觉异时空的某人正在算计他。
夜倾城前世是杀手,今世还是把杀手这个角色发扬光大。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不是想改就能改的,而且依着夜倾城的性子,她也不想做这方面的改动。
也许,要不了多久,她的势力就能正式浮出水面,到时不知要跌破多少人的眼呢。
心思辗转,实则不过一息。
“沙国?李寒冬?”夜倾城念叨着这两个关键词。
沙国,早在七百年前就灭亡了。
视线打量了一圈,最后回到宫无雪脸上。
“生魂傀儡,莫非只是拘了生魂就可以么?”一字一顿,说得迟疑,神色间竟隐隐含着某种期待。
宫无雪一看那神色便明了夜倾城的小心思,没好气得屈指,啵得弹上她的额头,留下一道浅红的印记:“小脑袋瓜子里想什么呢,你觉得可能么?照你的说法,现在这个大陆上生魂傀儡遍地。傀儡称霸,也就没有人族什么事了。”
夜倾城没去在意他的这个大陆的措辞,以他的修为,来去自如,自然想去那里就去哪里。
歪着脖子,不知在思量着什么,语气中颇为失望:“原来这样,我还以为很容易。”
“嗤。”宫无雪忍不住再度使出屈指弹,“傀儡一道在上古时期就属于微末小道,难成大器。不仅是材料难得,更关键的是傀儡需要精雕细琢。在那个时代,人才辈出,各族各业呈井喷式发展,空前繁荣。机关师横空出世,靠得就是一手精湛的技术,为人族赢取了一席之地。那时,机关遍地,上至军事,下至农事,全都离不开机关的影子。”
“后来,机关示微,便有人学会了投机取巧。生生拘了人魂,抹去灵智,打上灵识印记,就可以代替傀儡机关中的控制中枢,发号施令。”
说到这里,宫无雪刻意顿了下,面色上有淡淡的鄙夷。
“然后呢?”此时的夜倾城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想错过一丝一毫,十足十的求知欲强的乖孩子。
结果,宫无雪转过眸子,眼里明晃晃的鄙夷正对着夜倾城:“啧,现在我倒是怀疑,那些说你天才的是不是都眼睛瞎了。这么明显的事,你看不出来?”
夜倾城面色一僵,暗暗咬牙:“你说。”
“傀儡生魂非强者之魂不拘,非活人之魂不拘,而且生魂抽离的过程非常痛苦,与肉体生生剥离,比之扒皮拆骨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过程中,魂魄会有一定的损伤,魂魄不全,难入轮回。非强者之魂,魂魄难拘,单是抽魂之痛就能让灵魂不强的人活活痛死。哪怕是侥幸熬过了抽魂,魂魄一旦离体,便会化作烟灰消散在空气中,一样是徒劳。”
“此外,亡者之魂不存,魂魄会在魂归的那一刻被魂差扣回地府,同样是无用武之地。”
“嗯,所以——”夜倾城眼含期待,听得入迷,甚至忘了此时此地所处的状况环境。
宫无雪不说话,就那么拿一双银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得盯着夜倾城,直看得她遍体生寒,浑身发毛。
抿了抿唇,不甚在乎得转过身子,不说就不说呗,她还不稀罕呢。
别以为她没看懂那眼神的意思,啧,不就是嘲笑么?笑吧笑吧,她又不会少块肉。
只是,妖孽,快快还她良善大叔,这货太毒舌,她接受无能!
耳边似乎传来某人低沉的轻叹,紧接着发顶上触上了一只有些冰凉的大手,使劲得揉了揉,语气满足:“阿城,我就喜欢看你一脸迷糊的样子,这样笨笨的你没人会看上的吧,也就没人跟我抢了,真好。”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夜倾城翻了一个白眼,自动忽略他的前一句话,这人啊,是越来越幼稚了。
其实他不说,结合他之前的一堆铺垫,夜倾城也猜的出来。无非是生前得罪人了,然后被抽了生魂,抹去了意识,成为一尊没有自主思想的冰冷傀儡。
只是,静立数百年,傀儡的主意识苏醒,恢复了大半,自然想起了那些不堪过往。
看向傀儡的目光隐有同情,含着一丝怜悯。
这倒是一个可怜人。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为人生四喜。
那人生八苦莫过于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国破家亡人尽散是一重苦,不能手刃仇人是二重苦,而沦为傀儡,灵魂被拘不入轮回,以一种屈辱的姿态守护敌人,这是三重苦。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道一声凄凄惨惨戚戚。
这是夜倾城对傀儡李寒冬的直观感受,经历种种大变,居然没有心智奔溃,甚至还能恢复被抹去的意识!
只能说一声好汉,够坚韧,够英勇!
看场中布局,人血活祭、傀儡护卫,这是要逆天改命的姿态!
所求太大,妄求以人力胜天,结局可想而知,失败了。
所有的布置都功亏一篑。
这种强行剥夺他人生机的法门太过狠毒,有伤天和,与生魂傀儡一样被列为禁术,现如今的澜夜大陆一概不准修行。
人的灵魂是最重要的,同样也是最脆弱的。强行剥夺的生机中含着莫大的怨念,那是扯碎的灵魂碎片,包含怨气,与自身的灵魂相冲,非死即伤。
一个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这时候,就需要靠强大的外界能量镇压,此消彼长之下,进行吞噬。
夜倾城的眸子不由转向那具白玉王座上的骸骨。
只见,被众人忽略得一干二净的金猪潋金不知何时扑向了王座,正兴奋得围着骸骨打转。
一双骨碌碌的金眼正闪着某种名为鬼畜的光泽。
饶有兴趣地点了下下巴,她倒要看看小猪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寻宝金猪的寻宝能力她早有耳闻,即便没有耳闻也被空间的几只磨得耳朵生茧。
况且他们一开始就是依着金猪的能力找到的暗门,不算过河拆桥。
只是金猪现在的动作有点卸磨杀驴的感觉。她不得不怀疑,金猪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够,取不到潜藏的宝物,就故意忽悠他们一行人过来,为他清理路障?
由不得她不怀疑,一路走来,他们先是被傀儡机关缠身,又是被骸骨骇住,现在的关注点更是在那具名为李寒冬的将军生魂傀儡身上,所有人都忘了某只领路金猪。
就见,金猪自王座后面拖出了一个画轴,小心得打开,只是还没等他用脚踩住。
一缕白光袭过,伴随着小猪惨绝人寰的尖叫。
画,连带着上面的猪,一块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