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姨娘脸色极为难看,不敢反驳,顶着周围人异样的眼神,脸涨成紫色,不甘不愿的脱下身上的大红小褂,看众人的视线还盯在她头上,不得己,又摘下头上的七翅金凤,单这二样是为着今日的宴席置办的。
这一次跟着赵元隽来扬州,她处处显摆着国公府夫人的派头,就是正二员大人的正室夫人,也要高看她一眼,却在这里丢了这个丑,当众给扒了衣服,心中的怒火彻底烧红了眼。
半黎像是未明白怎么回事,只是似笑非笑的,作出一幅纯善的脸,静静地看着七姨娘,她不要放狠话要扒了了她的皮吗,现在她的皮还是好端端的在她身上披着,当着众人面被扒了这层光鲜皮的可是七姨娘你。
七姨娘的脸色更是不好看,刚刚她推开赵元隽的动作,别人可能是没看出来,赵元隽却是清醒的感觉到的,这会人更是有精神了,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善,虽不说是厌恶,但也跟漠视差不多了。
她本来还想着,借着老爷过几日缓过劲来,在床弟之间轻语温存小意儿侍伺着,不愁勾不回老爷的心思。
正好这次来扬州,后院中的姐妹们都未跟来,左右老爷病中也见不了个客,她就借着亲身侍侯老爷的空档,必能把老爷再哄过来的,借着他这场病,说不定还能再上一层楼,牢牢抓着老爷的心。
可这会子,半黎几句话,连亲近都不能够了,她只能再想其他的方法。
她抬眼狠瞪了半黎一眼,怎么都觉着,这个看着眼熟的少年就是处处针对她的,自老爷出事以来,她的每一步算计都处在下风,处处受制于半黎,反倒是落得了一身的不是,又招来老爷的厌弃。
七姨娘原本就是个八面玲珑的,反应极快,当机立断接过了话头,捂着红肿的眼睛,抽泣着说,
“老爷这次出门也没带着贴身大丫头,我即是老爷的姨娘,侍侯老爷就是本份,老太爷请放心,翠儿一定好生伺侯老爷调理身子。”
赵东泰冷冷一眼撇过去,七姨娘在想些什么,儿子看不出来,当老子的还看不出来吗,一辈子阴谋诡计,刀枪剑戟里摸爬滚打过来的,这点眼力价还有,不至于老眼晕花到看不出她肚子里那些花花绕绕,往日里图着清净,也不愿管儿子后院的事,但这一会可是事关儿子的身体,赵东泰一句话断了七姨娘的全盘打算。
“你即是身子骨不好,就先顾着自己吧。”
七姨娘刚刚所说的,身子骨不好,需要温补的话,现在倒是成了现成的打发她的理由,让她有苦也是说不出来,低着头,一口气堵在心里,更是抓牢了手帕,纤细的手背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赵东泰看都不看她,转过头,放缓了声音客气的跟半黎说,
“即然隽儿的身子还需要调养,饮食也要忌讳,更需懂病理的配合着排毒,就请小哥跟我回得府中,再多看看顾一月,待等我儿痊愈,必定重谢,”说到这里,看了许世友一眼,他仍是以为半黎是许府中的家仆,许世友接到赵东泰的目光,脑海中却是完全不记得府中还有这么一个人,府中往来奴仆众多,不记得到也不奇怪,许世友仍是接过赵东泰的话语,也是说道,
“不错,救人救到底,元隽兄的身体全仗着小哥救治过来,你就跟着一并回去吧,待到世兄痊愈再回来当差不迟。”
半黎红红的脸,几乎要滴出血来,手指捏着衣角,很有些紧张不安,怯怯的说道:“我,我并不是许府中人。”
许世友一愣,脑子转得很快,话说得也巧妙,
“庆云戏班班主身负着下毒伤人的罪名,又是在本官府里发生的,戏班以后就归入本府处理,你即救治赵大人等人有功,本官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你放宽心好好照顾赵大人去吧。”
半黎也不反驳,这个许大人真是个七窍珑玲心,听到她说不是许府家仆,立时想到她是戏班中人,马上就能说出把戏班归入许府的话来,即嘱咐她救治赵元隽,立时就成了他送给国公府现成的人情,倒真是久经官场的成了精的。
即是她己决定送许世友一个人情,结下善缘,自是没有驳他面子的道理,何况,现成的就一桩事,等着他还这个人情呢。
半黎露出一丝踌躇,不安的看向锁在戏楼一角的戏班中人,一众的伶人自戏班出了事就被锁在这里,心上都是惴惴不安,低着头,哪敢四处看,就是有胆大的看过来,也只觉着一身男装的她看着有些眼熟,谁也未想到她就是昨日里被班主打死的那个夏半黎,夏尧琪满眼的焦急,一直紧紧的看着这边,半黎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回头来,怯怯的开口。
“谢过大人,只是我,我也并不算是戏班的人。”
许世友一愣,并未想到她会是这样的,这个戏楼里,不是戏班的,就是府里的,还能有别的地方的人不成,半黎象是察觉到自己的话不妥,忙忙补充地说,
“其实也算是戏班的,唉,我也不知道该怎的说。
就是,昨夜里,我就己被班主丢弃了,只是因为我哥哥还在戏班里,我这才问清楚了他的去处,一路寻了过来。”
赵东泰听得也是一脑门的糊涂,这少年说话圆润温和,面相更是亲切,他这会不担心儿子的身体了,细细看着半黎,总有种熟悉感,自己又是说不出所以然。
听到她刚说的话,低叹了一声,真还是个历事不多的淳厚少年,一说到药理是头头是道,说及自身时就磕磕绊绊,不知所云了,因着对半黎的好感,他缓下了声音,对着墙角锁住的庆云班的人说道,
“谁是他的哥哥,走过来我有话要问。”
夏尧琪吓得一抖,抬眼看着半黎,看她微不可察的微微点头,这才大着胆子站了起来,仍是牢牢记着半黎的话,到哪里都要紧紧的跟着梨哥儿,一手抓牢了梨哥儿衣角,硬是把他也拉了起来,嚅嚅的说道,
“我,我……”一旁的官差以为,他们二人都是,当着国公爷还有大人们的面,也不敢过于无理,轻轻推了推,把二人推搡出来,梨哥儿还想解释,半黎眼睛一亮,欢喜的叫道,
“大哥,梨哥哥——”,这一声叫出,算是定了他的名份,梨哥儿张了张口,随即苦笑着合上口,也不再多说,现在说也是无用的,先跟着过去再说吧,他也算看出来了,国公爷对他们也是一番善意,总不会立时就有什么不好的祸事发生。
官差推着二人几步走到国公爷赵东泰面前,琪哥儿紧张的说不出话,只是紧紧的拉着梨哥儿的衣角,赵东泰自然而然的,就把目光落在了看着稍大一点,神情更加淡定地梨哥儿身上,
“放心,我只是寻你们问几句话,并不是要难为你们。
令妹救了我儿一命,我自是不会薄待了你们。”
梨哥儿点点头,事到如今,他就随着形势走吧,清楚的说道,
“国公爷,有话尽管问。”
赵东泰对着他这个淡定从容的性情,倒是很有好感,面上有了丝笑,
“你且来说说,刚刚你弟弟说的是什么意思。”
半黎低垂着头,自然的站到梨哥儿另一侧,拉住他另一只衣角,用行动表达了信任和亲近,今日她出的风头己是足够,树大招风,人灵招怨,琪哥儿很听话,果真就把梨哥儿拉出来了,接着的戏不用她再来唱,由梨哥儿来应对就好。
梨哥儿心头苦涩,他这是舍粥舍来了弟妹认亲,想不认都不行,就在半黎开口说她来历时,他也就认出来她的身份,毕竟半黎虽是换了装,声音模样还是未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