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会的人们都回到了工作岗位上，还在有说有笑的聊着天，看见沈郁年走进来，前一秒说笑的人们连忙假装工作，用余光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表情，沈郁年扫了一眼前台又扫视了一眼手表，走到电梯口等电梯，留下那些人面面相觑。电梯很快就下来了，沈郁年一个人站在电梯内，很快就到了想要到达的楼层。
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沈郁年开始着手处理一份份文件，整个下午就在忙碌中度过了。当他合上最后一个文件夹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沈郁年活动活动了接近僵硬的手指，离开了椅子站在窗旁，不知不觉微笑爬上了他的嘴角。
“我一直都不信他。”
“我知道你爱小昙，郁年，你的为人我是看在眼里的。”
“那么这件事我就拜托你了，相信你不会拒绝的吧？”
陈淑颖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看着窗外红霞晕开了半边的天空，沈郁年沉思着。
因为颖姨不相信徐冰，所以伊昙不会嫁给徐冰的，对吧。那么，颖姨说我的为人她看在眼里，所以我的希望还是存在的，对吧。是这样的吧。那么，是不是该庆幸一下？
窗外开始下起雨来，带着城市特有的钢铁混凝土的气味，密集的雨滴落下来，滋润着大地，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就像是在为了沈郁年的寻找有了结果而奏起了交响乐。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戏谑的口气在身后响起，“喂，我说小郁，你生活倒是挺安逸的啊，孤自赏雨？”一位高挑的大眼美女自顾自的说着，审视般打量起沈郁年的办公室。
沈郁年转身，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每次来你都非得好好的检查一番，有意思吗？”
“还是没有蛛丝马迹。”女子不理会他的话，叹了一口气，放下包包，坐在沙发上。
“怎么？还在打我老婆的主意？”沈郁年好笑的看着女子，也走到沙发边坐下。
“看样子你不喜欢办公室恋情。”女子得出结论般宣布着，“改天我给你介绍介绍吧，保证是顶级的人生伴侣人选。”她摆摆手，一副“交给我包办了”的样子。
“姐。”沈郁年闻言，哭笑不得的喊她。
“怎么？还想着伊昙？”沈蝶杉上下打量了沈郁年几眼，打趣道。
沈郁年一听，脸色渐渐的黑了下来。
沈蝶杉见状，表情也收敛了点，“小郁，你在想什么我知道，这些年你都一直没放弃过找伊昙。至今，你仍然单身。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说不定她已经结婚生子，过着她自己的生活。就算她还未嫁，你就能和她结婚吗？她会接受你吗？”沈蝶杉语重心长的说“当初，她失明，你一如既往，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不就是为了不影响你吗？她还会选择回到你身边吗？”
“你知道母亲去找她？”沈郁年沉声说，眼睛犀利的看着沈蝶杉。
“嗯。”沈蝶杉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当初你告诉我的话。。”沈郁年沉痛的眼神直射沈蝶杉眼底。
“你就能阻止她离开吗？”沈蝶杉反问。
沈郁年没有回答。
沈蝶杉轻笑，“就算母亲没有去找伊昙，她也是打算离开的。”
看着沈郁年疑惑的样子，沈蝶杉叹了一口气，“伊昙找过我。在母亲去找她的前一天晚上，不能说她是因为母亲找她而离开，只能说是母亲找她谈话让她决定尽早离开。”
沈郁年错愕的看着沈蝶杉。
“那个时候。。”沈蝶杉轻声道，眼神开始飘动，某段记忆开始清晰浮现。
屋顶上的月光格外漂亮，沈蝶杉看着伊昙以往明亮过月色的眼睛，此时正毫无神采的呆楞着，不禁觉得惋惜。她们面对面坐在小凳子上，沉默了一小会。
伊昙轻轻的开口，“杉姐。我要离开了。”
听说因为失明伊昙情绪有点不稳定，然而此时平静的伊昙让沈蝶杉无法想象她暴躁起来的样子。
“你要去哪里？小郁他知道吗？”沈蝶杉问道。
伊昙弯了弯嘴角，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悠远，她说“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他就更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了。郁年那么优秀，喜欢他的女孩有很多。我之所以能站在他的身边，是因为我的才华，我有那个资本，因为我也同样优秀，最重要的是因为我们相爱。可是现在，我只是一个做什么事都需要别人帮助的瞎子，我没有足够的理由和他共度以后。”
“可是你们依然相爱。”沈蝶杉提醒道，“只要相爱，其他的理由就都不是理由，不是吗？”
“正因为我们依然相爱，所以即使他不怕我拖累他，我也不能去拖累他。”伊昙反驳道，“他有美好的未来，他需要一个贤内助。”
“你怎么不想想他要的是什么！而不是擅自帮他决定他需要什么！他很爱你。”沈蝶杉想起自从伊昙失明以来沈郁年日渐消瘦的身子，音调不禁提高了。
“我知道。”伊昙安抚般碰了一下沈蝶杉，淡然的应道，“我也爱他。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它剥夺了我的眼睛，就是剥夺了我爱他的资格。我不再是鹤立鸡群的舞者，不再是手持画笔的艺术者，我连学习都是个问题，我不能再保持和他不相上下的成绩，我没有和他在一起的资本。说我自私也好，说我逃避也好，我必须离开郁年。时间是良药，它会冲淡那些过往，他会遇到适合他的，更好的女孩子。也许几年后我们相遇，还能相视一笑。”
沈蝶杉越听越觉得不可理喻，她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缓声说，“伊昙，你太强势了。爱情本来就没有配不配，有没有资格之分。爱了就是爱了，这样轻易放开小郁的手，不怕有朝一日会后悔吗？”沈蝶杉无法从伊昙的眼睛里读出什么情绪，她淡定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洋娃娃。
“我怕我不离开他，有朝一日他会后悔。我痛苦好过他痛苦。”伊昙低下头，长发“刷”的洒下来遮盖住她的脸。“与其痛苦一辈子，不如早日分开，各自天涯。”
昏黄的灯光照在伊昙身上，沈蝶杉隐约可以看见她小幅度颤抖的肩膀。
“小郁不会放弃的。”沈蝶杉看向天空中屈指可数的星星，月亮被云遮住了半边，惨淡的夜色如黑白琴键上的空白，单调乏味。
“杉姐，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已经不可能好好照顾郁年了。答应我，一定要帮我找个好女孩，替我好好照顾郁年，好吗？”伊昙的声音温柔似水，深情满溢，“他是我今生最爱的男子。无关他的优秀，无关他的一切，我爱他，只因他是他。”伊昙抬起头，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沈蝶杉坐在她前面不禁被她的目光吓到，没有焦距，没有波动，却那么坚定。
“难道他爱你就有关你的优秀，有关你的一切了吗？你自己会这样想，为什么不能为他那样想呢？”沈蝶杉反驳道。
“这不一样的。不一样的，现在是我看不见了，不是他。总之，我一定会走的。”伊昙喃喃道，她轻摇着头。
“你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吗？”沈蝶杉握住她的手，轻声问。
伊昙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下星期就走。今晚找你出来的事，不要告诉郁年，好吗？”伊昙反手也握住沈蝶杉的手，请求道。“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帮他物色个好的女孩，让她好好的照顾郁年。”她的眼睛里有急切的光芒，让沈蝶杉一时恍了神。
沈蝶杉停了一下，伊昙不安的紧握沈蝶杉的手，沈蝶杉撇过头，不忍去看伊昙的眼睛，低声回答，“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杉姐，谢谢。”伊昙轻呼一口气，郑重的说。
倒转的时间总要回到如今，“后来我和她沉默的在屋顶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她伪装的心墙在她的胡思乱想下逐渐崩塌，寂静的夜里有了眼泪。”沈蝶杉回神看沈郁年，他专注的听着，眉间缠绕着不解，沈蝶杉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柔情，他手中不知何时点燃的香烟，一点点燃烧殆尽。
“如果当初你告诉我她要离开。”沈郁年定定的看着沈蝶杉的眼睛。
“你就能挽留住她吗？你此刻的眼神和那天晚上她的眼神一模一样，都是那般的坚定不移。”沈蝶杉也看着他，“你怪我没告诉你又有说明用呢？你一定能留住她吗？”
沈郁年没有回答，过了半饷，他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总为你的婚姻担忧了吧？我答应过她，要找个好女孩，好好照顾你的。”沈蝶杉伸手去碰沈郁年，他的手冰凉得像窗外没有温度的雨水，沈蝶杉惊呼，“小郁！”
“我没事。”沈郁年笑了笑，抱以安慰的说。
然后，沈郁年对上沈蝶杉的眼睛，声音仿佛从远古飘来般安静，“姐，我已经找到她了。”
沈蝶杉吃惊的看着他，“她还好吗？”
沈郁年别过头不看她，“不太好。”
“小郁！”沈蝶杉低声唤他，“对不起。”
“你没有错。是上帝看不惯世人幸福，就制造了很多很多的意外和巧合，很不幸的是，他要破坏的幸福是我和伊昙的。”沈郁年的语气轻如薄雾，他的话一点点飘散开来。
沈蝶杉抿紧了嘴，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已经找到她了，当初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还是伊昙就足够了。”沈郁年自嘲地笑了笑，“爱了就是爱了，我已经无可救药了。”
异常的气氛在姐弟间萦绕。无形的气压，压迫得沈蝶杉说不出话来。
天渐黑，雨渐小，感情逐渐在膨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