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武文
我正坐在街边公园的长椅上,过来一个四十来岁,有点秃顶的男人。他在我身边坐下,拿出一支烟,顺手给我一支,我摆摆手没要。他说:“对不起,主要是想用用你的火。”我把打火机给他,他又顺口问了一句:“我看你坐了很久了,先生做什么工作的?”我说:“我是干工厂的,你呢?”他看了看四下没人,压低嗓门说:“其实,我是一个杀手。”我呵呵地笑起来:“就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过,你挺逗的。”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大声笑了两下,又低声说:“真的,不骗你。”我的好奇心上来了:“那你怎么证明呢?”他说:“我可以在这街上杀个人给你看看,而且我是专业的,不会引起任何骚动。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鸡飞狗跳,女人尖叫。”我又肆无忌惮地笑起来。他说:“你别笑,你随便指一个吧。”
远处正走着一个大胡子的人,我顺手一指:“你把他杀了给我看看。”他说:“好,半小时以内,让他死在这条街上,而且不会引起任何骚动。你在我旁边看着。”大胡子要比秃顶男人高出半头,我忍住笑,看他的戏怎么演。
这条街正邻火车站,大胡子和街上的交警说了几句话。杀手(暂且先叫他杀手吧)说:“他是个外地人,正在问路,而且很小心,不相信任何人,只信警察,有点难度。不过我们可以跟着他走了。”
杀手不知从哪儿弄出一个包,看着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跟上大胡子,一块到售票厅买票。不过他没买,只是做了做样子,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大胡子。等到大胡子买好票,他又跟出来。做出两人一块出门的样子。然后悄悄对我说:“人太多了,上车以前他必定去厕所,在厕所里干掉他。个头太大了,在别的地方我怕引起麻烦。”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两个人并排在候车厅等了一会儿,大胡子看了下表,果真向厕所走去。杀手紧跟其后。几分钟后,两个人一块出来了,大胡子昏迷不醒,身上满是酒味。杀手把他的胳膊架在脖子上,大声说:“不让他多喝,就不听,吐厕所了,这个样子怎么走?”
来来往往的人流,漠然地看着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远处还有巡逻的保安,也只是往这边看了看。
这一刻,我是真害怕了,有一种想报警的欲望,可没敢。
杀手招了辆面包车,跟开车的说了几句什么,就把大胡子扶上车拉走了。这一切,就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广场,真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后他走过来,和我一起坐在旁边的小凳上:“你都看明白了?”他问。
我惊惧地点点头。
他说:“我在厕所用乙醚把他迷倒了,然后把一包散酒倒在他怀里。出租车把他拉到我住的地方,那里有我的同伙。当然得是黑出租,你知道在咱县城黑出租罚得很重,出了问题他绝不敢出来作证。还有,你看,这是什么?对,民政局出具的火化证明,当然是假的,他一会儿将会穿上寿衣熊熊燃烧……”
他看着我惊恐的眼睛,缓缓地说:“现在到了谈谈我们的事的时候了。我知道,你是在工厂干,工厂是你的。你是有着千万身价的私企老板,有人出二十万要你的命,怎么样?二十万对于你是九牛一毛,你给我二十万,咱们之间啥事也不会发生……”
看到我在犹豫,他又说:“你可以报警,但我绝对不是你看到的样子,混入人群没有人找得到我。而且,我不是自己,我们是组织。你都看到了,你可以有想法,但大胡子就是你的下场。如果你愿意,十五分钟后把钱放在这个包里。”他递给我一个黑色皮包。
这种情况,我还有什么敢违抗的,况且二十万对我来说真没什么。我立即回家取钱。一路上我不住地想:到底是谁要置我于死地呢,我真的就这么遭人恨吗?
十五分钟后,我拿着钱回来了。跟秃顶男人站一块的,还有那个开面包车的人。秃顶男人笑着跟开面包车的男人说:“李导,我没食言吧,我办到了。”
然后又笑着对我说:“实在对不起,都说您一毛不拔,我跟李导演打了个赌,能诈骗您二十万。看来我做到了。李导正在选演员,这回诈骗犯的角色非我莫属了吧?”
看到我恼怒的样子,他又说:“不过您得注意了,您要还是原来的样子,这样的事迟早会发生……”
我问:“那个大胡子,你们把他弄哪儿去了?”
秃顶男人笑着说:“他呀,此刻已坐车走了。在厕所里,我跟他说我们在拍电影,请他配合一下,结果他同意了……”
我回到工厂里,立即给工人们提高了工资,并且把原料供应商能结的款子都结了,还给他们提了价。因为欠着他们的货款,我一直把价格压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