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梁东山继续说：“现在天快黑了。你马大伦有闲时间磨蹭我们则没有。你马大伦占山为寇霸居——方，抢女抢劫财物。今天早晨，日军满街举着火把要烧村里的每一处房子假如房子真被烧了这些农户无家可归，就只能流落街头当乞丐了。我鸣枪引走了日本鬼子可你又为日本人当鹰犬之徒，把我追到这儿来。现在共产党在各地组织人民力抗击日本侵略者，给他们已应有的打击。多少大中学生、离开父母，离家园，为抗日保家卫而抛头颅，洒热血啊！我们的苗将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有家而不归离妻别子，一心一意为了抗救国而你却只顾杀戮己的兄弟姊妹，强抢民女，贪财喜色不务正业，闹得附近西姓生不安宁。马大伦你听着！”梁东山换了髙腔说，“我们几个人到此根据你的罪行，决定立即处决你！”
吓得马大伦给梁东山和苗可秀叩头说：“饶我一命饶我一命，以后定然改悔！”
“不过你既然有改悔之意，我们也可以考虑一下你的人身安全问题。”梁东山又把话拉了回来。
苗可秀说梁大哥说得很对。如果你再与日寇狼狈为奸杀我良民，奸我女砍你的狗头！于静就是死在你手里的，你讲讲这个情况吧！”
马大伦满脸冒汗，口吃起来：“我不认识于静我真真的，不不认识。”
“就是那个李梅花。赵明力的妻子，你强抢他人的妻子，心肝让狗给吃了！今天又要逼黄凤仙纳妾，我，你好个混帐东西！我把你——”
马大伦见情形不妙慌忙又给苗可秀叩起了响头，求饶道：“我罪大恶极，死有应当。我今后决不再做坏事了。”杨苍安排好了黄家的人，乂回来了。他对马大伦说：“黄家的东西不准你动一点，我们看你今后的行动，我们时刻都会找到你的！”
苗可秀灵机一动，马上收场说：“马司令，今天相见真是偶然，但我很高兴。我告诉你一件事，你的队伍中有我的内线，你还是要老实点，对老百姓做些好事吧。按理？我们今天应该杀了你谅你我还有过一面之交，所以我原谅了你。希望你对我们打日本鬼子能给些方便。这是你的枪，拿去吧马大伦将抖得很苈害的手伸向苗可秀，受宠若惊地：“把枪还我？”
“送我们出村吧马司令。”梁东山说。马大伦只好万般无奈把苗可秀他们几个人送出了村子。当他回村时，急忙集合了队伍。
苗可秀、梁东山、枪苍等人很快就离开了岔路子。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大缩脖沟、小缩脖沟。然而，三个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整个村子都是废墟。一堆一堆的房舍，都化做了半壁焦土木用家具全成了灰烬。现在还可以嗅到那焦碳和灰烬的土腥味儿。
房宅家舍的毁尽，山沟沟的农民只好住进自治的地穴里。地穴是用；根木棒挡在地面上，在披些树枝杂草，上面又压些黄胶泥粘土，下面挖开个坑坑道、里边有火炕？有烧饭的简易锅灶。
触目望去，到处都是这些比地面稍高的土包包一片凄然的彔象。真有点像原始人群居的洞穴。
太阳落山了。西边一片片红红的火烧云在迟缓地浮动，在变换着颜色
四个穿着日本服装的军人走荒废的土地上，每个人都会产生出一种悲哀的感伤情怀。梁东山长长地慨叹一声：“这历史的罪证，是永远也偿还不清的！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一定会重建家园，建设的比以前更加美好！”
苗可秀问：“梁大哥，你是哪个部队的人？”
“我？哈哈，我的苗将军我可是告诉过你，我是一、个穷讨饭的嘛我知道你的铁血军是会有发展前途的，不然，我就不参加了。不过，我也知道有一个队伍最爱老百姓？专打日本鬼子。”
“什么队伍？”
“就是共产党的游击队。他们不动老百姓的一草一木，专打日本鬼，还联合一切愿意打鬼子的部队和团体、个人。”
“我也听说过关里有共产党的游击队，可我没见着过。”杨苍也证实般地说。
梁东山说：“山南，也就是大东沟一带，也还有这样的一支队伍，人不多，我亲眼看见过。他们的势力正在往北边扩大。他联合各方人士参加抗日救亡活动？很得人心。他对当地最大恶极的恶簕地主严加治刑，把他们的家产田地、粮食家具，统统没收分给穷苦人。”
“他们的政治纲领是什么，你知道吗？”苗可秀忍不住问。
梁东山机警地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听那里的一个人说过有两个政治纲领。一个是最低纲领；一个是最髙纲领。最低纲领是要推倒三座大山；最高纲领是要实现共产主义。”梁东山边走边向他们解释着什么是三座大山；共产主义的目标是什么。他讲得很详细认真，即具体又充实好懂。
苗可秀听后很兴奋，拍手叫道：“我们也要重新修改中华联合国的草案，立成章程。那共产党的纲领与我们的基本相似，，
在黄言华家的院内，马大伦集合好了队伍，就带领着众匪徒回虎沟山了。大约走了十个多小时，他们回到巢穴。
马大伦曾苦思冥想过：谁是苗可秀的探子呢？我们这里怎么会冇奸细呢？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了。马大伦很乏，他脱去衣服？躺到了牛皮软床上。他瞪着三角眼，怎么也睡不着。他回忆着一天来的情况越想他越觉得后怕。天近五更时，他朦朦胧胧地睡着了噩梦在绞杀着他的神经！他飘飘然地来到了岔路子，一朵菊花在他眼前闪现、跳荡，忽出忽无。他在望风捕影地去捉那突来即去的菊花。慢慢地、慢慢地那菊花依偎在他的胸前。这美丽的花朵徐徐悠悠地变成了小凤仙那美丽的身体。马大伦准备施用男性的原始本能？小凤仙却扼住了他的喉管。他喘不过气来他要喊却喊不出声；他要厮打，却一下子也不能挣扎。他憋闷、窒息。他焦躁地想：我完了，我只有等死了！
完了，完了……苗可秀举着银光闪闪的大刀——冲过来了，冲过来了……赵明力把他吊在了木杆上，并髙喊“还我于静我要为我于静报仇了，我要把你个野杂种点天灯来做祭品供奉！”
赵曰龙来到他的面前轻轻地拍着他的肩：“漂亮的姑娘有得是，尽你心意，随你挑选。”
黄言华把一碗米酒里放上了毒药，殷勤地端到他的面前。突然，苗可秀的大刀砍下来了，砍下来了！猛地砍到他的脖了上。马大伦一挣醒了过来，原来是他的第二房燕敏把胳膀搭在他的脖子上。
马大伦暴跳如雷，狠狠地揍了她一个嘴巴。燕敏自以为于静跑掉自己会独占了马大伦，她想，准是这贱物又看上了哪个丫头……
马大伦哪有心思去理会她，他正心烦意乱觉得很不好受。他穿上衣服太阳早已爬过了山头。他心想自古英雄识时务方为俊杰！他苗寸秀才有几把人？共产党的游击队还没有打到咱这山区来，本人现在又很强盛我们的兵马数量、弹药枪支也比苗可秀强凭着哪点我要与他合作？从战国至今兵家混战杀人如割草芥，哪个不是为了夺取天下？现在的臂山不是本人又能是谁呢？攀正了大树好乘凉啊！他苗可秀那几人马能成什么气候！他枉诈算命先生，骗走了我的两支枪不说，我和小凤仙的事也让他给搅黄了。小寡妇也让他给杀了这恶气不出，我咽不下气啊！突然间他像一头野牛，狂吼着：“我与他势不两立！”听到这声惨叫走进一个近三十岁的人。他叫颜良，是马大伦所敬重信赖、最得力的助手，是马大伦的参谋长。据说他还会捏巴捏巴、掐掐算算。
“司令，什么事？”
马大伦瞪着三角眼说我们现在的处境很不景气，你说，往后该怎么办？”
颜良坐在牛皮椅上，他沉思了片刻，慢慢地边想边说：“我们单挑独杆旗，是干不下去。我想了想一个是投靠日本人，那时，我们的兵力和武器都会有所改进。可我们是屮国人，日本人占了我们的国土，我们为什么要为他们卖命，要为他们效劳呢？事实上，我们最好是投靠苗可秀”
马大伦的三角眼瞪得更大了，他很不服气地说：“他才吊人马，凭么子投他姓苗的？我的人比他的多，我枪械也不比他差，他有么子了不起？”
“是这样。苗可秀的人数比我们少点，事实上他的兵却比我们精强，比我们有战斗力。他们的社会力量也是很大的在民间有一定的影响范围。投本人，我们很决就会壮大起来，武器也会好起来可这是眼前利益，况又是给人家当走狗啊！你想想日本人会在中国呆多久，这也是很难说的事情呀！整个中国的民众都反对日本人，他们残暴凶狠，最不得心，以我之见，他们的强是暂时的。”
“颜参谋，那你说咋个办哟？”
“我想，投日本人是下策，决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投苗可秀也不算上策因为他们与我们一合并，目标大，容易处处挨打，但总比投日本人要强些。惟一的上策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停不说了
“说下去，说下去呀！”
“那就是取得老百姓的支持，与苗可秀争得同样的声誉，独树一帜。像现在这样，老百姓痛恨我们，惧怕我们，我们是干不下去的。
“我看还是投靠日本人吧！我当大童队的司令，你当个副司令干干。老呆在山中做寨主不是味道。投了日本人，住进城里，我们可以去烟馆、逛妓院。参谋长，你马上吹哨集合队伍。”
颜良皱皱眉头，一声不响地离开洞，马上吹起了口哨。不一会，由洞子里、马架房里钻出了好些散兵，他们集合于洞前。
马大伦匆匆走出洞他问饲马老头说：‘马在哪，去把它牵来。”
那老头说：“马病了。它不吃草也不喝水，我牵着它在林子里遛了好几圈也不见强，我把它拴在松树下了“他妈的！”马大伦叫了一声，便向队伍中走来，他说：
“大家听着？我们要围攻龙凤岭，打个大胜仗向森佐大队长报到。”
“司令，”颜良走近他小声说，“我们可千万别偷鸡不着蚀把米呀，队伍昨天走了一天路，人都很疲乏，还是考虑一下再行动吧！”
“不！大家准备好，我们现在出发！”
队伍懒洋洋地移动了。马大伦颓丧着脸，走在队伍的前边。他的心中像挂了无数吊桶，七上八下的，他虽然下了决心，但是那么忐忑惶惶、惴惴不安。他越走越慢，竟至落于队伍的后边。
颜良走在队伍的中间。他心老大不快，惭惭地产生了一种无名火，他很懊恼——为什么要打苗可秀呢？三番五次，次次落空、回回失意。为什么见了日本人像条哈巴儿狗那样驯服，而在自残骨肉方面却抖擞起精神来？
颜良家住在海城的南郊，家中有一白发老娘。他在国民党部队当过一年兵，总不被重用，后来就跑到岫岩山区来，也到过凤凰城。在这期间，他找过佟天好、占山腰、大古肚、蟹鳖角等匪首、胡子头，但都没站下。就在他准备往家返的那一天，他在面堡正遇上马大伦招兵买马拉队伍，他便带着莫大的希望投来。
现在，他对马大伦的人品德行早已厌烦，而且不愿跟他残害无辜。他虽然作为参谋，却不愿为马大伦施损招。
队伍走有四个多小时，到了龙凤岭山脚下，土匪们累的一个个丧打幽魂，骂天怨娘。
马大伦指挥着围山开始了，他放了几枪，土匪们便无精打采地往山上冲。土匪们如入无人之境没有遇到一点反抗。到了龙凤洞不远处，一个匪兵发现了一具无头的死尸躺在旁边，已经腐烂溃脓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恶臭气味。那匪兵抬头一看，树上挂着一颗难辨相貌的人头。一群群绿豆苍蝇在一颗人头上叮着，发出一种嗡嗡的声音。只要细细观察，高实求的面目也可影影绰绰地分析辨别。是高实求的头悬挂在树上？是，一定是他的头！
匪兵退下去，正遇到颜良。他急忙行了一个匪礼：“报告参谋长，髙实求被杀了头挂在树上。”
颜良望了望匪兵无动于衷。他心不在焉地说：“知道了。与本参谋不相干系，他是司令的亲戚，你去报告他好了。”匪兵吃惊地望着参谋长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他只好往山下跑，东找西寻不见了马大伦他便大喊起来：“马司令，马司令，马一司令！”
“我在这儿哪”
那匪兵循声找了过去，见马大伦累得直喘粗气。匪兵把高实求死难一事备说详尽，气得马大伦直瞪三角眼两腿发软。他战战兢兢地跟着那土匪往山上跑。
马大伦到了高实求尸首旁，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说不出话来。
颜良走过来，他不动声色地说：“司令，跟我来！”马大伦跟在颜良的后边，来到一堆新坟旁边。
新坟旁有一木牌，上书：青年团铁血军总参赵明力之妻崩卒于民国年。
马大伦瞠目结舌。好大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不断地念道着：“于静，于静啊于静你为什么不永远是李梅花。是一朵凄凉孤傲的李梅花呢？”
一个通信的小兵跑来，他向马大伦禀报道：
“苗可秀的匪帮们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马大伦没有理踩他，只顾对颜良说：“挖坟！”
颜良劝道：“司令，挖坟可不道德呀。”
“那么，把这个牌子拔掉。把赵明力的名字改成我的名字，把于静改成李梅花。”
“司令，大丈夫可是顾大礼不计小节呀。”
马大伦气咻咻地说：“真扫兴，那咱俩走吧。收兵！”颜良点点头。
马大伦说：“吩咐队伍回虎沟山，然后咱俩去岫岩城见森佐队长。讨论我们加人大童队的事，如果他们肯任用我做司令，我就加人，不然，我们还耍单杆旗。”
马大伦和颜良各怀心思地走到岫岩城南边。这时候，天边已经挂了一弯残月，几块浮云在东天边上飘忽不定。两人已走得全身是汗。
两人走到城外，借助惨淡的月光发现城门紧闭。“司令，城门已经关上了。”颜良惊叹着。
“那咱到附近住户找宿吧，天亮再进城。”
于是，二人来到一家矮茅舍下，马大伦叩门唤到开门。”一个姑娘用颤抖的声音问：“谁呀？”
马大伦在外边等得有点不耐烦，焦急地骂道：“你老爷，快开门吧！”
小姑娘左手举着灯，用右手把门闩剥开了。她见是两个大汉，一个长着一对三角眼，一个长着蚕眉大眼。她心里一阵慌恐和不安。她心惊肉跳，切切地问：“你们俩找谁？”
颜良见小姑娘很害怕，就用柔和的声音说道：“小妹妹，
你别害怕。我们俩想在这借住一宿行吗？”
“大哥哥，行是行，可咱家不方便呀。如果你不嫌咱家中有味就在这儿住。我妈得了瘫痪病，有半年没有起炕了。她炕上吃，炕上屙，炕上尿的，屋里味很大。”
“没关系，”颜良说，“我们俩可以在堂屋地下睡一宿。”小姑娘闪开了，颜良和马大伦两人便进了屋￡
马大伦这个好色的狈獭之徙，猛地将小姑娘抱住，嘴里一片污言秽语，并用嘴去啃小姑娘的脸。小姑娘手中的灯被碰掉了，她挣不脱，吓得哇哇哭叫。
堂屋地里一片漆黑：颜良破出常规，用力掰开马大伦的手，把他推开，严斥道：“司令，你还够个军人吗？要知道，军法如铁如山啊！”
“颜参谋，你也太认真了！这混混乱乱的世道，我们能吃就吃，能赌就赌，爱嫖便嫖正因为是军人，才要少一点娘们的软心肠啊！”
颜良没有理他，对吓得直哭的姑娘说：“你回到屋照看你的妈妈吧。把灯拣起来，不用怕，我们在堂屋地睡一宿。”
姑娘对颜良感恩不尽，深深地行了个大弯度的礼：“谢谢大哥哥，我们家就我和妈两个人。”
马大伦站在一边，干瞪着陷在肉窝里的三角眼，心想：你颜良装了好人，充了君子，毁了我的美意，看在你做参谋，又有些才的份上，我先忍下你这口气。
颜良没有理他，问那姑娘：“你没有父亲吗？”
“前年，他与马大伦打官司，被马大伦的使唤人活活打得半死，回家的第二天就咽了气。马大伦那该天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