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浑身颤抖着托着手上那如同太阳一般的巨大火球,本就因为伤痛和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大口呼吸着,随着他的一呼一吸,东方飘来点点肉眼难辨的紫气没入他的身体里。
他手上的大日逐渐收敛起光热,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红色玉石。
在玉石的最中心处,隐约可见有一簇紫色的火苗在微微跳动。
炼日心法作为李青石安身立命的根本,上面自然记载着秘传的招数。
日坠便是其中一道。
这也是张宁为数不多能施展出来的道法。
当初为了学会这一招,张宁有无数次差点被自己招来的火焰活活烧死。
吃尽苦头以后,张宁总算勉强掌握了这一招。
按照炼日心法里面的描述,日坠这道术法凝结出来的大日,用法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最基础的,也是这一招名字的由来,就是把手上不稳定的人造太阳砸向敌人,然后引爆。爆炸威力根据使用者的修为来决定,若是李青石施展这一招,爆炸的威力就像是真正的太阳坠落一样可怕。
第二阶段,大日形态稳定,使用者可以将其当做一件巨大的武器,而不仅仅是一次性消耗品。
第三阶段,此时体型不再是限制,大日可以根据使用者的需求随意转换形态。如果使用者操作入微,甚至可以将其凝练为一根绣花针,刺入敌人体内,让整个大日的威力集中在一人体内爆发。
张宁苦苦支撑着,尽其所能的让日坠吸收着元气。
毕竟是第一次用于实战,到底能不能灭杀眼前三人,张宁也没有把握,只能竭尽全力提升日坠的威力,务必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这是他最后一招,如果没能打败敌人,自己也只有束手就擒了。
虽然有蒹葭在一边看着,不会有生命之危,但是之前已经说过大话,再让蒹葭把自己救了,总还是会觉得有些丢脸。
男人该死的自尊心啊。
张宁一边感慨着,一边瞄准三个敌人。
不过说实话,也不需要瞄准,只要把日坠的威力成功释放,他们除了硬抗,也只有逃跑了。
当然,他们能不能及时跑出日坠的有效攻击范围,那就要另行讨论了。
张宁这边念头刚起,王平三人便有了动作。
端木山河脸色狰狞,似乎不敢相信到嘴的鸭子也能飞走,他双手合掌,高举过头,气势为之一变,散发着凌厉的气息,似乎整个人化为了一柄长剑。
而王平和华秀则是颇有默契的一人挑了一个方向,选择了逃跑。
端木山河厉喝一声,身形在原地消失不见,一个呼吸之后,一柄人高的巨剑出现在张宁面前,锋利的剑尖指向张宁。
巨剑微颤,随着一声爆鸣,空中出现一道被击碎的空气屏障,巨剑竟是刹那间突破了音障。
然而巨剑的突袭却止步于张宁三步之前。
一面薄如纸的红色炎屏挡在了巨剑前面,任凭巨剑如何努力,也无法穿透。
张宁手中的日坠微微一颤,停止了继续吸纳元气。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将双手缓缓放下,日坠向着地面落去。
黑翼散开,凝为黑刃从空中跌落。
张宁已经连提供黑刃化形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飘飘荡荡的从空中落下,睁大双眼,死死盯着日坠,不想错过接下来的画面。
第一个倒霉的是化身为剑的端木山河,短短三步距离,日坠的体型又扩大了一圈,由玉石模样重新化为红紫二色火焰交织的大日。
巨剑剧烈颤抖着,依稀可见有了融化的迹象,一个乳白色的人影在剑身上浮现,惊惶不安。
大日悄无声息的将巨剑和人影吞噬,继续向下坠落。
大日坠地,整片天地都安静了。
没有爆炸声,没有刺眼的光芒。
一道火红的光晕以日坠落地的地点为圆心,刹那间便扫过了数十里的地方。
雄伟的安邑城城墙上亮起了绚烂的光彩,兵甲撞击声响起,无数军士披坚执锐,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城墙,戒备的看着日坠爆发的地方。
皇宫,书房。
年轻的夏帝听着手下军士的禀报,手中不停批阅着身边堆积如山的奏章,不以为意的说“不过是区区武夫之争罢了,随他们去。”
青石塔上,夏皇叔面前浮现着一副安邑的俯瞰图,上面布满了各色光点,他全神贯注的盯着画面,不时地用手点击一个光点。
随着他的动作,凡是暴露在城外,无力抵抗这道冲击的人身上都浮现出一个金黄的光罩,然后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安邑城内。
被强大的冲击在空中翻滚不停的张宁,无意中瞟见还有流落在城外的普通人,不禁心中一凉,暗骂自己热血上头,竟然忘了这么一件要命的事儿。
然后他看见无辜的人一个个消失在原地,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王平和驾驭着明月的华秀几乎已经化作天边的一个小点。
当日坠爆发的时候,感受着身后狂乱的天气元气和灼热的气息,,他们连头也不敢回,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向前跑着,同时还没忘往自己身上加了一层又一层的防御。
然而光晕转瞬即到,所有的防御如同泡沫般破碎,二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出口,便化为灰烬。
更可怜的是那帮对着张宁穷追不舍的第二批修者,由于之前张宁和端木山河等人的缠斗拖延了一段时间,他们也跑进了接近安邑五十里的地方。
然而他们只看见眼前一亮,其中大部分人便无声无息的死去,极小一部分速度比较慢的幸运儿停下脚步,浑身颤抖着转身埋头狂奔,只想跑的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光晕碰撞在安邑的城墙上,皇宫地下深处,一副刻在地脉上的玄奥阵图上发出了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负责维护大阵正常运转的阵师们,看着大阵节点上碎裂的数十枚晶石,如丧考妣。
光晕一闪而逝。
一道火柱自日坠掉落的地方直冲云霄,天空只剩下朱红的颜色。
熔浆在地表蔓延,所过之处只剩下带着火焰的焦黑深痕。
张宁静静的趴在地上,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部华丽的默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柱渐渐低落,直至消失不见,熔浆停止流动,在地上凝结成红黑交杂的不明物质。
张宁强忍着虚弱感站了起来,歪歪倒倒的向着日坠掉落的地方走去。
那里出现了一座数十米深,近千米宽的天坑。
天坑中的地面呈现出一种耀眼的琉璃色,四处满是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红色晶体。
张宁看见了自己想要看的东西,一屁股坐到地上,傻乎乎的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真他妈够劲儿。”
然后他发现没有听见自己的笑声和说话声。
张宁这才恍然,原来不是没有爆炸声,而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已经被爆炸声震聋了。
“小爷还真是威猛啊。”张宁乐呵呵的夸奖了自己一句。
张宁趴在天坑边上,再次探头看去,发现天坑中央的一枚火红晶体中央封着一柄残破的长剑。
这似乎就是端木山河唯一留在人间的东西了。
这时候,一道人影在天边一闪而逝,转瞬间就到了张宁身前。
这是一名穿着和华秀一样款式宫服的女子,她手中握着一枚上面裂开了一道缝隙的乳白色玉佩,表情和端木山河一样高傲。
她看向犹如难民一般的张宁,再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抬起头死死盯着张宁。
张宁先是一愣,然后想起血河道人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凡是名门大派出身的弟子,都会在门派中留下一枚寄托着自己神魂的物品。若是弟子在外行走被人杀死,物品便会记录下弟子临死前的场景,并且出现异状警示专门看管这些物品的守卫。
然后门派便会根据弟子的死因,派出人手去报仇。
只是张宁没想到,华秀门派中的人会来的这么快。
其实也该张宁倒霉,华秀此次是和她师姐一起下山,奉命去收集门派所需的天材地宝。
只不过在收集的过程中,传承毫无预兆的出现,于是华秀便和她的师姐兵分两路,先一步来到了安邑。
而在她身死的那一刻,门派便紧急联络了她的师姐,并隔空传来了华秀的凭依之物。
华秀师姐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安邑,正好和张宁撞个正脸。
华秀师姐冰冷的看了一眼张宁,说了一句什么。
张宁使劲掏了掏耳朵,仔细辨认着她的双唇,发现她好像说了一句贼子受死。
然后他便看见华秀师姐手中出现一柄冰刃,刺向自己。
冰刃临身的那一刻,张宁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
自己拼死拼活刚刚灭了三个强敌,竟然还是难逃一死?
他并没指望蒹葭能及时赶到,日坠的威力超乎张宁想象,便是蒹葭修为远超张宁,只怕此刻也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他现在只恨自己实力还是不够强大。
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又在快速回放着一幅幅画面。
血河道人,林秀儿,刘财神。。。。
最终定格在蒹葭清丽的容颜上。
冰刃刺进了张宁的心脏。
画面破碎,张宁眼前一片黑暗,意识一点点消散。
一缕朱红的光芒刺破黑暗,一柄看不清模样的兵刃在朱红的光芒中若隐若现。
双眸空洞无光的张宁嘴唇无声地蠕动着。
“以我身为刀,以我意为刃,以我血开锋,铸此天下无双之刃。”
他伸出手,抓住了朱红光芒里的兵刃。
“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