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是野种,我会亲手杀了他!
其实席暮城说出这样的话来,本也无可厚非,就像女人给自己的男人戴了火光四闪的绿帽子,那她的男人总还不会站出来说,这绿帽子戴的舒服,够保暖吧?
席暮城也是觉得很委屈,尽管他羞辱了她,将她的自尊一点点撕得粉碎,可他的心也早已伤的千疮百孔了。
他为她,上了修罗般的沙场,用鲜血染红了那一身战衣,他发誓要保护她,像孩提时她保护他时那样保护着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宁愿自己千疮百孔,也不让她伤一分一毫。他回来了,用了一生柔情从沙场九死一生的活下来,走到她身边……可她不要他。
曾说,宁愿自己千疮百孔,也不让她伤一分一毫。如今在提起这句话,却像一个恶毒的诅咒。他确实千疮百孔了,而她却伤的不剩一分一毫了。
深冬的夜,冷的有些不像话。本就空荡压闷的深宫,此刻更像是关起了整个世界。
席暮城站在南清宫的宫门前,身形踉跄,腿重的好像有些迈不开步子。凛冽的夜风从幽幽深巷吹来,透过身体怒吼而去。席暮城背贴着冰冻的墙壁,听着苏洛离的哭声从南清宫里撕心裂肺的传出来。有悲伤,有屈辱,有委屈……
第一次,她哭的这样撕心裂肺,恨不得要将心从胸腔里整个的狠狠揪扯出来丢掉。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紧紧握着拳头,动作凶狠的指尖都发了白。多久,他突然抬臂重重一捶狠狠捶在了墙壁上,血肉模糊,鲜血淋淋。
回去很久,苏洛离撕心裂肺的哭声还在他耳边不断不断的徘徊,即便累极了,睡着了,那一声声的哭泣也会将他从睡梦中活生生的拉扯出来。他怎么怎么也忘不掉,忘不掉她一丝不挂满是屈辱的站在面前的样子,眼眶欺红,脸色惨白,却不敢哭也不敢反抗的样子。肃寒的温度里,他故意让她脱光,故意让她脱光了却不碰她,故意让她下贱让她屈辱,让她不好过……
手里的茶盏被狠狠摔碎在地板上,包扎后的手背又渗出殷红的血迹。他猛地站起身来,只觉得一股恶气在身体里来回流窜,无处释放,快要生生将胸腔撑炸了一般。他抬手,小几,笔墨纸砚,摆设古董,全部被摔在了地板上,四分五裂,满地狼藉。
昏暗的烛光摇摇晃晃,透过木格子窗映出殿外的台阶上。小喜子战战兢兢的守在门外,只觉得心惊胆颤。良久,席暮城怒喊的声音隔着门板从里面传来,压闷,愤怒,痛苦……还带着点委屈的哽咽。
“……啊!”
第一次,小喜子遇见这样失控的席暮城,也是第一次,他听见席暮城……哭了……
良久,殿内在没有了摔打东西的声音,静静的,沉寂的可怕。又过了好久,里面传出来席暮城的声音,清冷的,却透着股狠辣:“去,把孟浮寂给朕叫来!”
时到现在,所有的爱恨变成了一把蜿蜒的利刃,所有碰过它的人,不管是它爱的,还是爱它的,一切皆被刺伤。爱若说不出对错,辨不清是非,那只好,一切皆陪着沉沦毁灭。
宣政殿的殿门打开时,孟浮寂跨进殿内,身后的殿门缓缓关起,发出一声悠长的岁月轻响。灌进的夜风撩起他白色的衣角,清清冷冷,像被冻存了千年的冰凌寒雪。
他停住,站在距离席暮城两米的地方。晕黄的烛光映在脸上,可以看见他漆黑瞳仁里席暮城孤冷的背影。他直直的站着,没有行礼,也没有喊他,表情非比寻常的高冷坚硬。
他不记得他们是怎样打起来的,只记得谁都没有留情,谁也没有留力。最后一下,席暮城抬脚狠狠将孟浮寂踹出去的时候,两个人都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两个人满脸挂彩,流了血,肿了脸,散了头发,狼狈的只剩下了狼狈。
席暮城躺在地板上,整个胸腔起起伏伏上上下下,缓了半日才渐渐平息下来。他抬手,原本包扎手背的纱布早已鲜血浸透,他甩手,将纱布扯了下来,原本止了血的伤口,又渗出大滴大滴的血珠。
他侧头,看着同样筋疲力尽无限狼狈的孟浮寂躺在身边的不远处。他吐气,眼神冷的要渗出冰来:“告诉朕,苏洛离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晕黄的烛光晃了晃,孟浮寂笑起来,有血沫儿从喉咙里涌上来呛了呛。咳嗽了半晌,这才止住:“席暮城,阿离在宫外失踪后,你不是天天派人跟踪我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比谁都清楚?!”
席暮城冷笑:“我比谁都清楚?!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从哪里来的?!孩子不是我的,她的身边除了你还有别人吗?!”他冷笑着坐起来,眼神冷冷的盯着他。
孟浮寂叹口气,也坐了起来,伸手擦了擦粘在嘴角的血渍,无限失望:“席暮城,当初宫变,我把阿离交给你,是真的希望你能给她幸福的。现在看来,那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最愚蠢的一件事!”
“孟浮寂!”他又火起来:“不要以为你舍了家里那么多条性命救了朕,朕就不敢杀你!”
孟浮寂只觉得好笑:“杀我,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会害怕吗?如果我怕了,我会走进这大殿吗?如果我怕了,我会给你打起来吗?”
脸色渐渐铁青,席暮城近乎咬牙切齿起来:“是,你是什么都不怕,可你怕不怕,朕会把所有的怨气全部发泄在苏洛离身上!”
“……你!”孟浮寂蓦地站起来,两眼怒火,恨不得要杀了他。
席暮城笑的更肆虐,他慢腾腾地站起来,一副得胜的样子:“朕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灯台上的寸烛燃尽成灰,慢悠悠升起一缕青烟。窗外戚戚然的天色里,他抬头,冷若冰霜的责问他:“席暮城,你到底爱没爱过苏洛离?若你爱过,怎会如此怀疑她又如此对她?!”
他笑:“朕爱她又如何,不爱她又如何?朕是皇上,不管朕爱不爱她,她都是朕的。即便朕玩烂了,不要了,她也由不了你来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