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和小米是姊妹俩。那时候家里总缺吃的，生个丫头，奶奶一看：“叫大米吧。”过了两年，又生个丫头，奶奶叹口气：“这个就叫小米。”
大米长大了，找个邻村的小伙子嫁了，男人做点小生意，待她也好，日子过得挺滋润。
小米长大了，考上大学在城里工作，爱人有本事，不大不小是个领导，小米的日子也挺滋润。
春天的时候，满院子飘着泡桐甜丝丝的香味，大米坐在天檐下给男人织毛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小米歪着头说：“姐，你真幸福。”
大米说：“幸福是个啥？晒个暖织毛衣就幸福了？”
小米搬把小椅子坐在姐身边，头趴在膝盖上，吸着泡桐甜丝丝的香味，晒着太阳。小米说：“能自由自在地晒太阳，空气又这么新鲜，还不幸福？”
小米要吃野菜饺子，大米和小米到苹果地里挖野菜。一路上苹果花云朵一般，染醉大片大片的山坡，蜜蜂嗡嗡嗡叫着，苹果树下荠荠菜、面条菜嫩生生绿着。小米不由感叹：“简直是世外桃源啊。”大米笑了：“你是不知道摆弄苹果的苦呢。”
到了晚上，小米躺在床上，又翻来覆去睡不着。尽管大米给她加了一床褥子，床板还是太硬了，硌得浑身疼，每次来大米家她都要翻腾到后半夜才眯瞪一会儿。刚有点迷糊，小米忽然想去卫生间，她爬起来去找拖鞋。地上却只有自己脱下来的皮鞋，她忘了，大米家没有拖鞋。穿好高跟鞋，小米彻底清醒了，大米家的厕所还在院子里，她又一件一件整整齐齐穿好衣服，跑去院子里上厕所，等她转一圈回来，那点好不容易找来的瞌睡全跑没影儿了，小米开始怀念家里舒适的床，舒适的一切。小米大瞪着眼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小米说：“姐，我回去了。”
老公的车来接小米叵去，小米说：“姐，你跟我一起去城里转转吧，好几年都没去了，我搬新家了。”
大米坐着小汽车，头犯昏，还总想吐，她一路把车窗开得大大的，头伸出去老长，害得司机不停提醒她：“小心点，危险。”
大米一进小米的新家，看见闪着亮光的竹地板，蹲地上用手摸摸说：“啧啧，这么光，这么干净，夜里都可以睡地上了。”小米看着姐憨憨的样子抿着嘴笑：“姐啊，地板能睡？”小米领大米到各个屋里转一圈，大米一脸的羡慕：“老妹，你可掉福窝：里了。”小米又笑：“这叫啥福啊？城里人家家都这样。”
吃晚饭的时候，大米问小米：“来一天了，怎么不见小李回来？”小李是小米的老公。
小米说：“他忙着呢，有时候几天都不见个人影。”
小米和大米挤在一张床上说话，大米问小米工作怎么样，小米说太忙太累，她都不想干了，那活真不是人干的。大米说：“你一个月不出力不流汗领一千多还嫌忙？要谁一月给我五百，我黑里白天加班都乐意。”小米笑她：“像你这样廉价的劳动力去哪儿找去？哪有人那么傻。”大米问小米：“都几点了啊，你给小李打电话，他怎么还不回来？”小米说：“管他呢，爱几点回来几点回来。”
小米和大米说够了！小米歪在一边很快睡着了，可大米却一直睡不着，不是小米家的床不舒服，而是她一直支棱着耳朵听着门响，听小李啥时候回来。在家的时候，她男人晚上不回来，她就一直等。大：米等到天亮，也没听见有开门的声音，她推推小米：“小米，小李怎么一晚上都没回来？”小米迷迷瞪瞪地说：“好几天都没回来了，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大米又使劲推推小米：“你得管管啊，这样怎么行？”小米说：“我也要能管住啊！”
大米在小米家待不下去了，她心焦得慌。一直不见小李回来，想跟小米说点啥，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小米天天给她做好吃的，她吃着心里总觉得堵。
大米说：“我得回去了，你姐夫还在家呢。”
大米和小米还像以前那样过着各自的日子。偶尔，大米做生意本钱紧张了，大米得跟小米借钱。她叹口气说：“都是一个妈生的，就我家小米有福气。”小米在城里的金窝里憋屈了，也会想起大米家暖洋洋的小院和开满苹果花的果园，然后叹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