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熙熙攘攘,放眼望去,一片圣白,仿佛身处天堂,只是在这个天堂里,不是每个人都会挂着笑,医生踟蹰病房前,时而抖动笑肌,时而眉头紧蹙,演练着通知噩耗的台词;护士扭着翘臀踏出病房,甩出谩骂的气味,带着玫瑰香,狠狠将手中的记录本摔在地上,开始向护士闺蜜埋怨蛮横无理的病人,一位老人装在病服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脸色苍白却润着暖意,暖意中流着淡然,她握着身边女儿细嫩的手,诉说着往事,回忆着女儿降生时那一声响亮的啼哭,女儿脸颊的泪痕染花了粉底,被假睫毛遮住的双眼,透过泪霜,凝视着去日无多的母亲,似乎亲情只有在死亡的边缘才会得到升华。走廊入口的上方悬挂着“安静”,却时而传来哀嚎,时而传来喜悦,原来,这里不是天堂,而是天堂与人间的交界,有的人会飘上去,有的人会掉下来,上去的人俯视下去的人,享受永恒的“安”,下去的人仰望上去的人,渴望片刻的“静”。
此刻正值午后,严心泽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视线从那对母女身上抽离,继续等待着欧阳璟从检查室出来。他手中拿着大大小小的化验单,这是用半天时间挂号换来的成果。严心泽打了一个深深的哈欠,向大脑输入氧气,氧化反应产生的水以泪水的形式瞬间灌湿疲倦的双眼,他揉了揉眼睛,将化验单放在身边,从内怀掏出一张纸,纸上分三排写着六个名字:第一排写着“邱寻”和“程孤睿”,中间一排写着“海忻(水晓美)”,第三排写着“齐晓峰”和“欧阳璟”,六个名字被箭头连接,同时标记着各种人物关系。严心泽回顾着整理好的思路:欧阳璟的潜意识中出现过海忻,而梦中的海忻跟现实中的水晓美极其相似,以欧阳璟的反应以及“水”和“每(美)”构成“海”的依据判断,水晓美就是海忻;邱寻假扮成知道真相的学生向我传递信息,暂且不管他为何如此做,先看从他身上挖掘到的信息:一,他曾粉碎忆肖的记忆让她将我忘记以此成全孤睿,那么他们之间究竟存在怎样的关系会让邱寻如此冒险,除非,他们被血缘绑着,因此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邱寻是程孤睿的父亲。二,邱寻向我传达“羞愧”,孤睿和邱寻不是同姓,对此的猜想是,在孤睿成长的过程中,邱寻没有尽到父亲的义务,所以用各种的方式来补偿,包括将孤睿招到自己身边、粉碎忆肖的记忆。三,邱寻传达的那首诗中表达了一种相思的意境,如果背景就是“驿心”湖,同时将“驿心”理解为“忆忻”——“思念海忻”,这说明邱寻与海忻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关于孤睿,有一个证据确凿的事实,那就是他劫走了海忻,因为我曾还原过“大神偷!久仰大名!”的声音信号,它就是来自孤睿,况且他在作案的过程中避开了所有可以通过记忆粉碎机器查出的线索,如果不是一个很了解记忆粉碎机器的人,怎么会做的如此完美,所以除了孤睿还能有谁,不管他劫走海忻的目的何在,这一系列的事情足以说明,海忻、邱寻还有孤睿关系绝对非同一般,对此似乎找不到其他的解释方式,邱寻与海忻曾是情侣,生下了孤睿,因为某种原因三个人彼此分开,孤睿被一个姓“程”的人收养,邱寻没有尽到父亲的义务,待孤睿长大后,邱寻不惜一切补偿孤睿,而这背后的肮脏被孤睿知晓,因此选择离开,并且带走了自己的生母;关于海忻、齐晓峰还有欧阳璟:李警探说欧阳璟曾想杀害情敌,原因是海忻曾受过伤害,邱寻曾告诉我,那个被害人是齐晓峰,而齐晓峰与海忻是情侣;如果以上推断完全属实,那么齐晓峰和邱寻又是什么关系?“邱寻”和“齐晓峰”名字之间被一条线连接,并且在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时欧阳璟从检查室中出来,后面陪同一位医生。欧阳璟拖着脚步显出疲态,坐在严心泽身边。
“你就是欧阳璟的家属吧!”医生的笑容温暖。
严心泽起身。
“嗯,是的,我是他的侄子。”
医生点头。
“你叔叔啊他没什么事儿,就是血压有点高!我给他开了点降压药,你们拿着单子去楼下取就行了!”
“嗯,好,谢谢医生。”严心泽微笑回应,扶起身边的欧阳璟,朝电梯口走去。
“现在的医院咋那么坑人!”欧阳璟边走边回头鄙夷地看着为他做检查的医生,继续埋怨道:“检查了大半天,就检查出了一个高血压!小迁,花了不少钱吧!”
严心泽低头发笑。
“怎么叔叔,你还想查出什么大病啊!”
严心泽进入欧阳璟的生活已经有三个月,当初以研究的目的接近他,假装成他的侄子,可如今严心泽却已经分不清这里面的虚假,因为两个本无任何关系的人,已慢慢培养出了亲情。严心泽愿意把欧阳璟当做自己的亲人,因为这种“亲情”不会揉沙,没有关系似乎胜过关系重重。前一天晚上,严心泽接到了养老院刘院长打来的电话,说欧阳璟总惶恐自己得了大病,一定要去做检查。这天,严心泽一大早就去了“安夕”养老院接欧阳璟,然后立刻赶去医院。当严心泽听到医生说欧阳璟没什么大病状时,他松了口气,于是更确信欧阳璟的病其实是心病,而心病自然是来自海忻。自从海忻被程孤睿带走之后,欧阳璟魂不守舍,这种心灵上的空缺转化为了对身体的惶恐。针对此事,严心泽询问过李警探,他说警方也一直在追查,却毫无进展,严心泽心里清楚,程孤睿名字中的“睿”不是白起的,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警探,想找到被程孤睿带走的海忻,也不是易事。
严心泽启动机车,准备送欧阳璟回去。
“对了,叔叔,最近又做了什么梦吗?”
“哎呀,正想跟你说呢!”欧阳璟搓着侧脸,轻叹一声,继续说:“我前几天做了两个梦。”
“什么梦,不着急叔叔,慢慢说。”
欧阳璟从车窗玻璃望向远方,一排排的店面从视线中一扫而过。
“我梦见有一天在一个店里干活,这个店里摆的是各种各样的电器,我坐在里面抽着烟,这时突然冲进来一帮警察,将我按住,狠狠地按住,然后将我拖了出去!在我的梦里,很熟悉,很真实!”
“警察?”严心泽突然想到,这也许就是他第二次作案后被抓的场景。
“嗯。”
“然后呢?”
“然后我醒了。”
欧阳璟额头渗出汗珠,用手将其抹去。
“你还记得警察的模样吗?”
欧阳璟摇头。
“叔叔,您还记得您之前是做什么的吗?”欧阳璟的梦让严心泽想起他曾开过一个二手电器店,这是李务警探告诉他的。
“做什么的?工作吗?”
“对。”
“那当然记得,我是一名电工。”
“后来呢?您还记得吗?”
“后来?”欧阳璟摸着脑袋,“对啊,后来呢?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严心泽朝欧阳璟微笑,为了缓解他的紧张。
“后来啊,您开了一家二手电器店。”
“二手电器店!”欧阳璟瞪着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哦!在我梦里,店里的那些电器都是旧货!就是二手的!嗨!你说我这脑子!连我自己干啥的我都不记得了!”
“那您还记得您原来住在哪里吗?”严心泽继续问道。
“住在哪里?”欧阳璟再次陷入回忆,他用干瘪的双手捂着白发,似乎怎么都想不起来,“对啊!我住在哪里?哈哈!我连我以前住在哪儿都不记得了!哼!我就说我得病了,这么严重的病医生都没检查出来!我得了失忆症!”欧阳璟又开始焦虑。
严心泽立刻缓和道:
“叔叔,您没失忆,您就住在养老院,养老院就是你的家,一直都是!再说像您这个岁数忘些东西也是正常的!医生都说了你什么事儿没有!”
紧握着方向盘,眼前穿梭的公路再度让严心泽陷入思考:“按理说,应该只有欧阳璟的犯罪动机被粉碎了,那将他记忆中海忻和齐晓峰的部分删除就行了,为何他连自己开过二手电器店的事情都会忘记呢?甚至连他住在哪里都不记得了!这不合理!”
前方红灯让严心泽将车停住,右手拉了手闸,继续思考着:我知道了,他原来生活过的地方一定还留着他的犯罪动机。
“对了,叔叔,您说您有两个梦想跟我说,那另外一个呢?”
听到严心泽这样问,欧阳璟噗呲笑出了声。
“另外一个,”欧阳璟低下了头,在他面部的褶皱中,泛出娇羞,“我又梦见了海忻。”
看着欧阳璟的羞涩,严心泽被这份天真也感染得笑出了声。
“我梦见我躺在病床上,看着一份报纸,报纸里面有海忻和另一个男子的照片,我就盯着她,她在照片里可好看了!”
“齐晓峰。”严心泽立刻从口中蹦出齐晓峰的名字,这打断了欧阳璟甜美的诉说。
“啊!”欧阳璟一惊。
“哦,没事,您继续说。”
“然后……”欧阳璟埋下头捂住了嘴巴,嘻嘻的笑着。
“然后呢,叔叔?”严心泽追问。
“然后,我就下楼到报摊买了好多一样的报纸。”
欧阳璟用手遮着“枯萎的红苹果”,严心泽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并没有在意欧阳璟的羞涩,嘴里又蹦出一句: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明白什么了?”欧阳璟诧异地看着严心泽。
“哦,没什么。”
“臭小子!好好开你的车!”说完,欧阳璟侧过温热的脸庞,再次沉醉在美梦中,而此时,一种领悟已酝酿在了严心泽的心中:如果欧阳璟的梦境是真实的,那么,秘密就藏在这份报纸中,而这些报纸,一定放在了欧阳璟以前生活过的地方。
转念间,严心泽苦笑一声,心里念叨着:“欧阳璟都不记得他以前在什么地方生活,我又怎么会知道,如果警方想彻底粉碎欧阳璟的念头,那么那些报纸肯定早就被搜刮作废,就算别人也有同样的报纸,这过了三十多年,谁还会留着,这根本就是大海捞针啊!”
难得出来一趟,严心泽带欧阳璟绕环路逛了一圈才将他送回养老院,他把从医院带回的降压药交给护工,准备离开。此时已是傍晚,他坐在驾驶室里,远方一片火红的烧云映在严心泽脸上,寒冷的冬日却照得他额头发烫。
“忆肖该下班了吧!”每当空荡围绕四周,艾忆肖总会闯入心窝。严心泽无事可寻,于是向着艾忆肖的方向驶去。
严心泽将车停在了凯德中学附近一个隐蔽的胡同,经常出现的高中生情侣就是对“隐蔽”最好的证明,而这个位置他曾寻觅很久。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看到艾忆肖从校门出现,然后缓缓走来,经过胡同口,最后停留在公交站旁,她偶尔也会回身看看周围的动静,即便如此,她始终发现不了藏在身后那双温柔的眼睛。她时而平静如水,时而泛着愁容,时而看着手机现出淡淡的笑,时而撩起发梢,时而拍去裤脚上的残雪。严心泽就这样看着,直到她随着公交车渐渐远去,消失,随后他通常会感叹:孤睿啊,你到底去哪儿了?
夜幕降临,皎月当空,这晚的月亮格外的圆,超出了思念的味道,也格外的亮,会照得狼人出没。披着银装的城市夙夜如昼,闪得严心泽毫无睡意,他踩着油门,任由车轮描着城市的轮廓。直至子时,严心泽才回了家。他将车开进地下一层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为寂静着了些阴森的暖色,轮胎碾压残雪的声音在四壁回荡,严心泽将车完美地停在自己的车位,将车锁好朝电梯走去,鲜红的指示灯如一只疲惫的眼睛盯着严心泽。他站在电梯门口,旁边的显示屏轮转着向下的箭头直到电梯门被打开,电梯门缓缓向两侧移动,狭小而深邃的空间由黑暗变得明亮,空无一人,严心泽并没有将脚步迈进,而是迅速将头扭过,以最快的速度将视线停落在停车的地方,除了昏暗的灯光,依然空无一人。他深吸了口气踏进电梯,按下了属于自己的数字,他扫视整片停车场,直至它变成一条无影的线。“停车场好像有人!”严心泽默念着,因为他似乎在关上车门之后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电梯缓缓上升,停在了属于严心泽的楼层,他没有踏出电梯,而是按下了“-1”键,又随电梯回到了地下一层。
停车场依然空荡荡,昏黄的灯光拖着严心泽的影子,他秉着呼吸,慢慢靠近自己的汽车。果然不出他所料,这里有人来过,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车窗玻璃上又被贴上了一封信。严心泽将其扯下,回望了四周,场景颇为熟悉。
“一定是邱老师!”严心泽想着,“看看他又要告诉我什么。”
严心泽回到家中,将信封打开,将里面的内容抽出,引入眼帘的,是一张旧报纸。报纸被对折了三折,折痕已经泛白,他将报纸张开,折角处都已经成了空洞,显然已经被保存了很长时间。
“难道,这就是欧阳璟梦中的那张旧报纸?”
严心泽先看了报纸的最上方,“1984年出版的。”,他扫视报纸的内容,正页的头条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情侣科学家发明记忆扫描机器震惊全世界。”整个板块的中央嵌着一张黑白照片,一男一女,虽然时隔久远,照片早已斑驳而泛黄,但不难看出男士笑容颜开,女士面无表情。
“女士就是海忻,男士就是齐晓峰。”严心泽迅速阅读了报纸的内容,然后仔细观察这张斑驳的黑白照片。
“时间太久了,面相太模糊。”严心泽默叹。
“等等!”严心泽狠狠搓着干涩的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
“这眼神……“
严心泽灵光乍现,迅速将报纸铺平,然后翻出陈放已久的单反照相机,重新拍下了这张黑白照片。他打开电脑,将照片导入电脑中,再从实验室主页中下载了邱寻的照片,然后利用自己做研究所用的图像处理软件将两张照片同时导入。严心泽将黑白照放大再放大显现出齐晓峰模糊的脸,利用软件分析,重新描绘出这张脸的轮廓和五官,重新保存后,与邱寻的照片进行对比。严心泽呆在了原地,黑色的眼珠全部从眼白中显现,心跳抑制不住地加速,因为两张照片,除了年龄的差异,根本就是一个人。
“邱寻就是齐晓峰!齐晓峰就是邱寻!”严心泽恍然大悟,他低下头,狰狞着脸。
“开山鼻祖!”这四个字紧接着进入了严心泽的脑中。“齐晓峰和海忻是我们研究记忆扫描的开山鼻祖,为何我从来不知道!”
他抬起头继续面对电脑,在各种搜索引擎中搜索“齐晓峰与海忻“,无法找到,然后利用翻墙软件在美国的网页上继续搜索,依然无法搜到。任何方式,都搜索不到两个人的痕迹,网络如此发达的时代,他们的过去竟然会在网络中消失。
“你们到底经历过什么?”
窗外毫无夜色,因为乌云遮住了月光,严心泽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扭曲的脸,四周再次陷入空洞,艾忆肖又毫无保留地闯入严心泽心窝,狠狠撞击着。
“邱寻!海忻!程孤睿!你们之间的烂事他妈的跟我和忆肖有什么关系!还我忆肖!”严心泽一拳砸在面前的镜子上,胸中压抑与愤怒随着拳尖的鲜血同时被释放。
“邱寻啊,你为何要假装别人告诉我这些呢?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一切?”严心泽闭上布满血丝的眼,努力寻找着梦意。
第二天一早,严心泽又到了安夕养老院,拿着那张旧报纸,想从欧阳璟这里找到答案,此时真相比科学更加吸引他,因为那份莫名被粉碎的爱。
“叔叔,您看看这张报纸。”严心泽将那张报纸放在欧阳璟身前。
“哦!”欧阳璟先是懵懂的看着严心泽,然后扫视报纸。很快他就注意到了那张齐晓峰与海忻的合照。
“对对对!就是这张报纸,就是这两个人,跟我梦里的一模一样!”欧阳璟面色充满着惊喜,转瞬间,又充满了疑问。
“小迁,自从那个叫什么晓美的老太太走后,我经常梦到这个海忻,她们俩真的可像了,你说这个海忻到底是谁呢?出现在我梦里,却确有其人!我跟她以前认识吗?梦怎么会那么真实?”欧阳璟又是一惊,然后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哎呦,真疼,我没在做梦啊!小迁,她是谁啊?我们以前认识吗?”
严心泽无奈地笑了,小声念叨:
“你们以前当然认识了!”
“认识!我怎么不记得了!快跟我说说!”严心泽的轻声念叨被欧阳璟捕捉,立刻扯着严心泽的衣角追问。严心泽见欧阳璟如此心切,立刻缓和道:
“你以前给她修过电路,她就是你以前的一个客户!”
“哦!”欧阳璟依然摸不着头脑。
“对了,叔叔,您再想想,还有没有您做过其它的梦,那种很真实的梦!”
欧阳璟努力回忆着,严心泽期待着,但欧阳璟摇头了。
“小迁,我就记住了那几个梦,其他的都记不得了!”
严心泽眼神黯淡下来。
“没关系,叔叔。”
“咦?小迁,你怎么总问我做过什么梦呢?”虽然已经成了习惯,但欧阳璟一直有此疑问。
“哦!”严心泽微笑,“因为我是研究梦境的。”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科学家啊!我侄子真厉害!”欧阳璟朝严心泽竖了大拇指,露出会心的笑。
又是一声无奈,严心泽心里叹道:“我这还哪里像一个科学家!都快成侦探了!”
无果,严心泽毫无收获地回到M实验室。到实验室一楼的时候,他撞见了瘸腿的保安赵大木。神经早已异常敏感的严心泽见到赵大木时脑袋轰隆一声:暗中保护邱寻的不会就是你吧?严心泽突然想起那次想要扫描邱寻记忆时突然停电的事情。
“严老师早啊!”赵大木的笑容洋溢。严心泽只是点头回应,眼神带着冷意。
上到三楼时,严心泽远远就见到邱寻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同样见到严心泽的邱寻朝他招了招手。严心泽随邱寻进了他的办公室。
两人相对而坐。
“最近怎么样?”邱寻微笑。
“明知故问!”严心泽心里想着,但没有说出口,“挺好的!”他同样以微笑回应,掩盖一切所知。
办公室开足了空调,严心泽感到格外的热,这让他拉开了脖子前的衣领。
“心泽,你今年多大了?”
严心泽眉头轻蹙,不知邱寻是何意。
“今年31岁了。”
邱寻点头。
“不小啦!”
“是啊!女朋友还没有!”严心泽依然微笑。
邱寻无声。片刻后,他又说:
“是时候有个家了!”
严心泽双眼微睁,等待着邱寻。
“所以,我为你申请了一套住房。”
听到这里,严心泽在心中轻蔑笑了一声,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里外毫不冲突。
“这……这太意外了!”
邱寻的微笑如雕塑般毫无变化。
“但现在还差一些手续,需要你所有的资料,你回去把这章表格填一下然后给我。”邱寻将一张表格递给严心泽,严心泽接过,扫视着,需要填写信息包括所有证明一个人成长过程的信息。
此时严心泽大脑飞快运转,想着该如何躲过这块糖衣炮弹,有多少次机会,他都想跟邱寻摊牌,却总觉得不是时候。严心泽盯着表格,片刻,他笑了,站起身,向邱寻鞠了一躬,说道:
“感谢邱老师一路上的照顾,大恩大德,学生我无以为报!”说完,严心泽拿着表格离开了邱寻的办公室。邱寻一声轻叹,松绑了微笑。
严心泽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盯着表格,还在思考着如何拒绝。
“资料?”他想着,同时间,他想到了程孤睿。
严心泽用食指轻点了两下桌面,起身离开,然后找到了实验室的秘书。秘书帮他找到了程孤睿的档案,他拿着档案回到办公室,在邱寻给他的表格中填写上了程孤睿的信息。其中:程孤睿,出生于XX市XX区XX镇XX村。
他将填好的表格折好,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然后将其和程孤睿的档案一起交给了秘书,让秘书转交给邱寻。纸条中写着:邱老师,感谢您的好意,但我想,新房还是留给孤睿吧,待他回来,重新开始与您,与我,与忆肖的新生活。
又是一个早上,严心泽接到了养老院刘院长的电话:“你快来,欧阳璟找你!”。严心泽立刻赶到了养老院。
“小迁,我梦到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
“别急!慢慢说。”
严心泽期待着,欧阳璟打开了话匣。
“又是在一个医院里,我跑到了一个病床前,海忻久躺在那里,全身插满了管子,梦里,我心疼得哭了出来,我立刻去问医生,医生说她的记忆全都没了!然后,我气冲冲地去找一个男人,我拎着刀,到处找,找啊找,最后终于在一个研究所找到了他,在梦里,我决心要杀了他,因为他伤害了我最爱的人,我冲上前去,结果被另一个人挡住,然后我把刀刺进了这个人的大腿,沾得我满手的血!满手的血!”
欧阳璟看着自己的双手,犹如回到了梦中的真实,额头渗出汗滴,见状,严心泽立刻叫住了他。
“叔叔!叔叔!”严心泽的叫声让欧阳璟回到现实,严心泽用毛巾擦掉欧阳璟额头的汗,又倒了一杯温水让欧阳璟喝下,这才安定了他的心绪。
严心泽回想着欧阳璟的梦。
“记忆粉碎?”他的大脑转得飞快,“开山鼻祖”、,“海忻受到了伤害”、“羞愧”……一连串的声音同时闯进严心泽大脑。顷刻间,严心泽长舒一口气,因为真相似乎又被推进了一步:研究曾以失败告终,然后留下了无尽的痛!
走出养老院,望着远处还未消失的月,一个疑问又绑住了严心泽的脚步:为什么?海忻消失之后,对欧阳璟潜意识的冲击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