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陈曜嶙脸上再没有可以贴白纸条的空隙后,叶舟终于心满意足地丢了纸牌,拍拍手笑道:“不玩了,玩腻了。”
陈霁立即凑过来打听两天前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舟也懒得打趣她,难得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过程都详细说了。
原本青狐临走前布置下来的结界可确保万无一失,可惜就像陈霁低估了陈净隐的观察力一样,留守在叶家的这一家人同样低估了叶三十五的分辨力。
一个看起来笨的人,他未必就是真的笨的。
按照青狐留下的幻象,被关在房间里的叶三十五会时不时听到陈霁与林岳白的声音,偶尔还能看到他们俩的身影,只要不是最直接的接触,叶三十五理应辨别不出他看到的只是残存的假象,而非真实的人影。
也不知道叶三十五对陈霁的执念是从哪里来的,他即使被关在房间里,也一直站在门边絮絮叨叨想和陈霁说话,幻象一旦捕获到先前意识里残留的记忆,就会按照回忆回答上一两句,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在陈曜嶙三番五次地出面阻止后,叶三十五虽然不再和陈霁说话了,但他的沉默却非比寻常。
陈曜嶙颇为懊恼,“我已经留意到他了,可他一直都表现良好,也没有其他的举动,这让我们多多少少松懈了警戒。叶三十五这个人虽然对这些奇能异术不太擅长,但也正是因为不擅长,所以他的警惕心比谁都强。”
“我们至今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时发现并怎么将消息传递到外界的。”叶舟接过丈夫的话,皱眉道:“当天晚上,那个诡异强悍的叶三十八便攻了进来,他走的大概也是当年姑姑的路线,精通各种邪术,青狐设的结界他根本不采取智取,跟土匪似的直接便扫荡进来了,屋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都是他和他带来的那些东西干的。”
“等等,叶三十八?”陈霁惊道:“不是叶三十五吗?”
“你没听错,你爸爸妈妈也没讲错,”郑老太太苦笑着解释道:“闯进来带走叶三十五的就是三十八,我们都听到三十五是这样喊他的。”
林岳白惊愕地瞪大眼,“他们家都是这么起名字的吗?全部都是数字,多快好省?”
陈霁提醒他道:“你别忘记了,他们的名字都是假的,数字只是代号而已。”
林岳白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哦哦,我想起来了,数字军团。”
青狐沉吟片刻后,说道:“我的结界是以幻象为根本的,要么看不穿,一旦被看穿,想要冲破其实也不是难事,这个叶三十五,看来之前一直都在隐藏实力啊。”
“叶三十五不是难题,他的真名已经暴露了,他做任何事都会有所忌惮,”陈霁皱眉道:“我比较担心的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叶三十八,我们对他了解得太少,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吃亏。”
林岳白紧张问道:“叶三十五跑走了,咱们家里有咒器的事不是马上就被知道了吗?现在该怎么办?”
郑老太太也最紧张这个,“是啊,该怎么办呢?”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两件事,”陈曜嶙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这才沉稳说道:“一是等净隐把c带回来,二是等叶家的数字军团杀过来,不管是哪一件事,我们都只能等。”
青狐皱眉。
陈霁看向他,淡淡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青狐舒展眉头,牵住她的手,指尖摸了摸,引得陈霁低头轻笑,其他人看在眼里,纷纷非礼勿视地别开脸。
家庭会议开完后,他们从刺蘼的临时避难所走出来,三位女性带着小少年林岳白收拾着狼藉的家,青狐负责去做饭,陈曜嶙则去联系工人来维修那些被撞坏的门窗,全家人一边打趣一边劳动,以一种大义凛然的姿态淡然迎战。
在家休息了一整天后,第二天晚上,整戈待旦的一家人等来的既不是c的消息,也不是叶家数字军团的群起攻之,而是一通在深夜里打来的电话。
裹了条毯子便歪倒在客厅沙发上入睡的青狐迷迷糊糊抓过矮柜上的听筒,喑哑着睡眠不足的嗓子,闷闷问道:“谁啊?”
“喂……。”电话里的声音压得极低,听上去鬼鬼祟祟,“……是青狐吗?”
青狐静默半晌后,腾地坐起,睡意全无,“叶三十五?”
电话那边果然是叶三十五,“你们终于回家了!”
“你这欢欣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青狐略感不爽地低声质问道:“是在挑衅吗?”
“没没!我这只是单纯的高兴而已。”叶三十五的声音隔着电话,听上去有些憨傻。
青狐盘腿坐好,“喂,你打电话过来难道只是想和我叙旧吗?”
“哦哦,”叶三十五终于想起自己打电话的初衷,忙不迭地说道:“我有话和你说,你能出来一趟吗?”
青狐微微眯起眼,“你我之间有什么话是不能在电话里直说的?”
叶三十五的声音听上去又着急又谨慎,“在电话里说不清楚,青狐,我不想害青青,你信我一次!”
“既然这样,你到我家来,把话当面说清楚。”青狐冷冷说道。
“我不能去你家,三十八刚刚把我弄出去,如果我又回去,她会怎么想,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她对你们家起疑心!”叶三十五着急地解释道:“青狐,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叶三十五,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思考一下,如果是一个一直对我的家人虎视眈眈的人在联合他人把我家毁坏地近似废墟后,你觉得我会答应他独自会面的要求吗?”青狐的声音十分坚定,甚至带着点冷漠的轻蔑,“我怎么知道这不会又是一出调虎离山的诡计?要么你自己过来把话说清楚,要么免谈。”
叶三十五如果是蚂蚁,此刻一定急得团团转,他按捺住急躁的心情着急说道:“青狐,我不能出现在你们家,三十八那个怪物疑心很重,我对付不了她……这样吧,我到你家对面东风小学的后操场,那里距离你家不过百米,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也能最快赶回去。”
青狐沉吟着,依然没有答应。
叶三十五却已经等不了他的答复了,他似乎急着挂掉电话,“青狐,我十五分钟后会到那边,你一定要来!”
他话一说完便把电话挂了,留下青狐举着话筒一阵发呆。
昏暗的客厅里突然亮开一盏壁灯,陈霁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站在打开的房门边,低声问道:“怎么了?谁的电话?”
青狐放好电话听筒,苦笑道:“叶三十五找我出去谈心,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陈霁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他要和你说什么?”
青狐摇摇头,“不知道,只说是很重要的事。”
陈霁盯着青狐,“你要去吗?”
青狐转了转脖子,为难道:“不知道啊……。”
陈霁笑道:“那就去吧。”
“为什么?”青狐故作惊诧,眼里却已经带上笑意,他站起身,伸着懒腰走近陈霁。
陈霁嘴角微微笑,“我想我多多少少是相信叶三十五的。”
“居然在我面前大大方方说自己相信另外一个男人……。”青狐一手撑着墙壁,脑袋下沉,鼻尖碰着陈霁的鼻尖,亲昵地磨蹭,“我能酸溜溜地问一句,为什么吗?”
陈霁仰着脸,在客厅壁灯的光晕下,她能清楚看见青狐嘴角的纹路,那是长年累月的笑容刻凿出的痕迹,即使是黑暗,也能蒸腾出阳光一样的温度,她轻笑道:“可能是因为他曾经很辛苦地救过我的命吧。”
青狐撅嘴,不满道:“是我救的好不好。”
陈霁侧头躲过他越压越往下的嘴唇,忍俊不禁地推他,“快去快回!”
青狐玩够了,一个极旋回身,扯过沙发枕上的衬衫,拉开房门往外走的间隙里,趁陈霁不备,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这才嘻嘻笑着离开。
陈霁目送他离开楼梯转角,这才笑着关上房门,“老流氓……。”
东风小学的后操场在白日里一点都不大,但到了深夜,却显现出深不可测的黑暗与辽阔来,青狐沿着两百米的跑道走了个来回,依然不见叶三十五,他正要往回走,一粒小石子忽然滚到他脚尖,他抬起头,搜寻片刻后,终于在花坛后头发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
青狐翻了个白眼,小跑过去,刚刚站定,立即就被叶三十五拽得蹲下。
“我和你是可以这样碰头的革命情谊吗?”青狐瞥了眼人高马大却一定要龟缩在小花坛后头的叶三十五,怒道:“大爷我忙着相妻孝主,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嘘!”叶三十五一巴掌盖住青狐喋喋不休的嘴,紧张地东张西望,“不要这么大声,三十八的耳线遍布在这整个区域。”
“你跟他不是一伙的吗?他都把你救出去了。”青狐对叶三十五的忌惮神色表现出不满,“你不应该和他同仇敌忾吗?”
“屁!”叶三十五怒道:“我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