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卫国的饥荒越来越重了,天下开始动荡了起来,暴起的乱民四处烧杀抢掠,而镇压流民的军队在起义军的攻击下被割裂成多股小型的势力,拥有着较强实力的少数将领索性拥兵自重,在一块块南卫国原有的国土上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
军阀割据、流寇厮杀,一个又一个的村落成为了这些势力的军事补给,在人们对权力扭曲的渴求中被屠戮着,成堆的尸体和血水铸就了当权者们的万里山河。
愤愤的吐掉口中叼着的一根干草棍儿,苏悦不满的撅起了自己有些苍白的小嘴,她已经在城墙的周围有目的的游荡了半天了,却没有找到任何一种混入城内的方式。
完美的混入永安城,不是她异想天开,而是她必须要这样做!
作为一名乞儿,为了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苏悦拥有着超出常人的敏感性,比如:西海的私盐贵了、在临水城常驻的外地小贩没有如期而至、今年秋天的棉料比往年贵了很多,凭借着这些似乎毫无关联的市井信息,她可以从中大概推敲出对自己生存有用的信息——比如说,驻扎临水城西方的军阀已经开始朝着这里进军了。
她,对死亡和血腥有着与生俱来的感知能力,
没有原因,仿佛这种能力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明明,活着是那么的艰难……
越来越多的流浪者在城墙外汇聚,却不再敢做出任何激进的行为——他们所求的,只是在黑暗降临的时刻,隔着那厚厚的青砖,想象着城墙内部近在咫尺的温暖和光明。
曾经也有过大量暴起的乱民企图攻陷这里,但他们最终都被城墙上万箭齐发的机关流矢夺去了性命,没有人敢再次挑战这里的权威,也不再有人对这里抱有任何幻想。
“该死的,天黑之前必须混进去!怎么才能避开这些流民而且不被守军发现呢……”藏在城墙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苏悦小心的避开虎视眈眈的流浪者,悄悄从贴身的布袋中掏出一块切得很小的肉块,细细的咀嚼着,一双灵活的眼睛四处搜寻着。
“引起流民的骚乱,趁势溜进去似乎不可取,城墙上的机关流矢可不是吃素的!”再次狠狠撕下一块肉块,苏悦人生第一次为自己的脑力不够用感到苦恼。
收起手中的食物,她习惯性的将耳朵贴向还有些微微湿润的地面,凝神倾听大地震动所传递的信息,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向着城外荒凉的官道上疾驰而去。
她静静的潜伏在冰冷的草丛中,等待着一个属于自己的契机,就像等待猎物到来的狸猫一样,静静地,静静地等待着一个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不久之后,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疾驰而来,在泥泞的官道上朝着永安城的方向前进着,骏马飞扬的四蹄溅起阵阵水花,使得道路两旁的草丛中落满泥点。感受到泥土被溅在脸上的湿润,苏悦不满的皱了皱眉,身体依旧一动不动的潜伏着,可一双纤细却充满爆发力的小腿却早已蓄力待发。
突然!正疾驰的骏马脚下一滑,险些摔倒,疾行的马车在颠簸中差点翻到!车夫惊恐的拉紧缰绳,匆忙下车检查马匹,却在马车刚刚行驶而过的淤泥中捡到了一包被锦衣包起来的新鲜树叶,这是怎么回事?
“外面发生了什么?”一个温和而略带沙哑的女声从车中传来,声音中所传递而出的,是一种处事不惊的沉稳。
“没什么,掌柜的!”身着斗篷的年轻车夫训练有素的查看着马匹的情况,然后利落的跳上车,拉起缰绳继续赶起路来,“只是不知道是哪家淘气的孩子,用绸衣包起许多新鲜的树叶埋在淤泥中,让乌骓打了滑,不碍事的。”,说罢便熟练的继续操纵起马车来。
“是么,原来是我多虑了。”车中的女声依旧古井无波。
马车在短暂的整顿中继续奔波着,谁也没有注意到,颠簸的马车下方,似乎多了什么。
唇角微微一勾,苏悦无声的笑了,像一个紧贴墙头的小壁虎一样紧紧吸附在马车的下面,随着这辆华贵的车辆混入城中……
时间算的刚刚好,从大地传导而来的信息充分表明,正有一辆马车朝向永安城的方向疾驰而来。
通过马蹄的节奏和车轮与大地的摩擦声,苏悦粗略的判定了车体的前行速度以及重量。她可以确定,这是一辆由单马拉载的沉重货车,而马蹄轻快、矫健的步伐则充分说明:这辆车必定曾在不远处更换过马匹——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一辆出自永安城的官车。
从最近的临水城,如果不眠不休的话,需要整整5天时间才能到达永安,而连接临水和永安的官道此刻应该早已被割据地方的军阀封锁,那么这辆马车必定是从更加遥远的萧山处绕道而来!
也就是说,运送如此沉重的物资远道而来,还能在漫长的旅途中保障马匹的及时更换,这不是普通逃难者或商人能做到的!再加上这辆马车竟然能够从散步着流民和贼寇的山区安全抵达永安,这辆马车必然有着强大的护卫!
这辆车差不多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出自永安城的!在这个乱世中,只有永安才会具有这样强大的财力及武力,苏悦似乎看到了自己混入永安的希望。
其实,苏悦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功,她没有练过功夫,不知道自己三脚猫的逃命技术是否能够瞒过自己设想中存在的高手们,也不确定潜伏在这样一辆疾驰颠簸的马车下会不会被发现、会不会因坚持不住掉下来而被碾死,她只想给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
最后,一切顺利的甚至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这辆装饰华丽的车竟然没有众多潜伏的高手,也没有任何强力的护卫,有的只有一名沉默的车夫和一各听似很年轻的女子……最要命的是,这辆车竟然在苏悦根本没信心的小伎俩下’“中招”了。
“不是吧,这么容易就混上来了……。难道是我对这辆车的估计出现了错误?”苏悦有些懊恼,不过她别无他路,这是一场赌上了姓名的博弈,自己早已没有退路了。
她想活着,不为什么,
只是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