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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系铃人

向紫嫣捏着信一字不落地读了三次。信很简短,字体歪歪扭扭,像是初学写字的小孩子写的,又像是什么人为了隐瞒字体故意用左手写的。向紫嫣读完信,只觉得有一块大石头紧紧压在自己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向小姐亲启,余偶然得知令尊有意为小姐结亲,选中之乘龙快婿乃一表人才,青年才俊,为岳镇长之子岳灵均。余谨祝小姐喜结良缘。若小姐不信,可向令尊求证。

向紫嫣来不及思考是谁写的这封匿名信,她只想知道信里说的话是真是假。她把信放进抽屉里藏好,匆匆离开房间往向炳兴的书房里去了。

书房里,向炳兴正和向云峰商议生意上的事情。向紫嫣突然推门而入,吓了两个人一跳。见是向紫嫣,向炳兴涌起的怒意马上消了下去。

“紫嫣,你怎么突然来了?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失?”向炳兴无奈地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有些感叹。女儿已经这么大了,眼看就要嫁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小孩子的脾气?

“爹爹,我要问你一件事。”向紫嫣不理站在一旁的向云峰,径直走到向炳兴的桌前,目光一刻不离向炳兴的脸。

向炳兴从没见过女儿这么郑重其事的模样,他瞟了一眼向云峰,见他同样的毫无头绪的样子,便也认真起来。

“什么事,你说。”

“您是不是准备让我嫁给岳灵均?”向紫嫣从小没了母亲,也没人教她女儿家要含蓄矜持,加上向炳兴的娇惯,养成了她任性刁蛮口无遮拦的性情。

旁边两人一听她的话,反应大不相同。向炳兴终究还是阅历丰厚,他至少皱了皱眉,心想,到底是谁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的?而向云峰就反应强烈多了。他嘴巴微张,似乎和向紫嫣一样,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但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是谁告诉你的?”向炳兴避重就轻,故意不答。

向紫嫣却目的明确,她不管向炳兴故意转移话题,仍是死死盯着父亲,“您先别管,您只告诉到底是不是真的?”

“咳咳”,向炳兴捂着嘴巴咳了几声,他本想瞒着女儿把事情确定下来,既然现在瞒不下去了只好实话实说了。他正好想听听看女儿的想法。

“没错,我是有这个打算。本来还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里也没外人,你就跟爹爹说说,你喜不喜欢岳公子?”向炳兴像拿着糖果引诱小孩的人,笑着问向紫嫣。他没注意到向紫嫣白皙的脸颊已经涨得通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愤怒。

“我不要,不要,不要!我不喜欢岳灵均!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嫁给他的!”向紫嫣突然捂住双耳,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般,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向炳兴和向云峰被她强烈的反应吓得呆在原地,直到向紫嫣安静下来,向云峰才走上前安抚她:“紫嫣妹妹,你先别这么激动,听叔叔把话说完再理论也不迟啊。”

向紫嫣一把推开向云峰伸过来的手,气得柳眉倒竖:“我不要你管,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明知道我……我喜欢……喜欢的是……玉树哥哥,你为什么不帮我跟爹爹说?”向紫嫣说着说着竟像个得不到心爱的东西而感到委屈的小孩子那样,呜呜哭了起来,弄得向云峰不知所措。

“紫嫣!”向炳兴一声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太放肆了!云峰是你的堂兄,马上就要成为你的亲兄,你怎么可以这样没大没小!”向炳兴声音也高了,他一贯知道女儿的性子,但是女儿的不懂事还是让他头痛不已。他又转向向云峰:“云峰,紫嫣小孩子脾气,你别放在心上。”向云峰只得讷讷地退回原地,不再言语。

“紫嫣,你听爹爹把道理跟你说清楚你再发脾气也不迟,你这样的性子谁敢娶你回去作媳妇儿?”向炳兴拍拍女儿的肩膀,无可奈何地说。

向紫嫣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抽抽噎噎的,脸上花一块白一块,像个脏兮兮的小猫。

“岳灵均有什么不好?年轻英俊,前途远大,何况他还有个当镇长的老子。我们向家坪说来是有钱,可是再有钱也是平头百姓一个,哪天说败了就败了,为父身为一族之长,不得不为了全族的百姓做长远打算啊!”

向炳兴说到这里,心有戚戚。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商人便没甚地位,现在世道不太平,能够和当官的结亲,实在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您要和岳家结亲为什么一定要牺牲我?我不喜欢岳灵均,我喜欢的是谢玉树,我这辈子要嫁只会嫁给玉树哥哥!”向紫嫣不理父亲的一通道理,对于她来说,钱和权都没有具体的概念,可是嫁给谢玉树才是她几年来唯一追求的梦想。

“傻孩子,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如果不让你和岳家联姻,他们怎么会相信我们的诚意?”向炳兴看着女儿花儿一样的容颜,隐隐担忧起来。女儿如此天真,不给她安排一个好归宿,他死之后谁知道会怎么样?虽然云峰是她的堂兄,毕竟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想到这里,他瞄了一眼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向云峰。

“你不是说云峰哥马上就要过继给你,成为我的亲哥哥吗?怎么不让他去娶岳灵犀?”向紫嫣头脑飞快地转着,提出了异议。既然岳向要联姻,人选又不是只有自己。哼!岳灵犀要是嫁到我们家,我正好挫挫她的锐气,看她还敢不敢那么得意!

向炳兴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层。听女儿提出这个建议,脑袋突然像一道灵光闪过。对啊!他怎么从没想过这个主意呢?嫁和娶看起来是一样的,里面门道可大了。娶了岳怀礼的女儿回来,不用担心他翻脸不认人,自己的宝贝女儿也不用这么早就离开家。向炳兴这么盘算着,脸上不禁浮现出狡猾的笑容。

向云峰自从向紫嫣的那一通怒吼之后,便没再言语。直到向紫嫣提到让他娶岳灵犀,他脸色一变,望向叔父。只见叔父明显很受用,显然已经动了这个念头。他不禁抿紧了嘴唇,拳头捏得紧紧的,几乎挤出了汗。

终究没人问向云峰的意见。他用尽浑身力气稳住想要发抖的身体。我是个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不是你们的傀儡。让我往东,我便不能往西么?

岳府里,岳灵犀惴惴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道信送到了没有?向紫嫣会怎么样呢?想到向紫嫣,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谢玉树。向紫嫣那么喜欢谢玉树,肯定不会甘愿嫁给哥哥的,最好是她找向炳兴大闹一场,把婚事搅黄了才好。向紫嫣啊向紫嫣,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想到谢玉树不会再来学校上课,她又有点失望,以后见到谢玉树的机会就要少很多了。

对向紫嫣表现的期待和对谢玉树的不舍纠缠在一起,直到深夜,岳灵犀才沉沉睡去。她不知道,这场火马上就要烧到自己的身上。

两天后,向炳兴趁夜一个人来到了岳府。岳府众人已经入睡,只有议事厅里还亮着灯火,岳怀礼坐在书桌后,静静等着向炳兴开口。

向炳兴趁夜到访的目的,两人心照不宣。喝过茶,向炳兴先开口了。

“岳镇长……”话还没说完就被岳怀礼打断了。

“叫什么镇长多见外啊,咱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向兄还如此见外吗?”

“是是是,岳兄说得是。我今日来访还是为着我们两家的婚事。向某一介布衣,承蒙岳兄看得起,挑中了小女,实在是不胜荣幸。”开头先客气一番,话说得谦虚漂亮,但是岳怀礼久经人世,后面的话肯定就不会这么好听了。

果然,向炳兴自贬了一番,话就开始变味了。

“岳兄,关于我们两家联姻的事情,向某有个更好的建议,不知岳兄是否愿意一听?”

“哦?既然是关乎我们两家,向兄大可说来听听,我们也好商讨商讨。”

“小女一向骄纵,不是向某自谦,她的确不是为人佳妇的上上人选,向某整日忧心忡忡,生怕她嫁来贵府后惹得府上不安啊!”向炳兴做出一副忧愁模样,不顾破坏女儿的名声,他知道,今晚的谈话,只有他和岳怀礼知道。

哦?这是想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岳怀礼不动声色,装作听不懂。

“向兄这么说救太委屈令嫒了,令嫒不说别的,就是容貌,那也是封竹数一数二的啊!”

“娶妻娶贤,光长得好有什么用啊!尊夫人才是为人典范啊!”向炳兴步步逼近。

“哦?那不知向兄是何意思?莫非是想言而无信?”岳怀礼故意摆出严肃的面孔,振振有词。

“不不,岂敢岂敢。岳兄抬爱,鄙人岂会不知?只是想换个法子,咱们两家联姻仍旧不变。”向炳兴兜兜转转终于说到了正题。

“换个法子?什么法子呢?莫非向兄有个不为人知的女儿?”岳怀礼故意睨着向炳兴,开起了玩笑。

“岳兄玩笑了。既然是咱们两家联姻,令嫒贤良淑德,正是堪为人妇的上上之选。小女望其项背都不足啊!鄙人虽没福气生个儿子,但是小侄云峰和令嫒年纪正相当,不日即将过继进我这一脉,成为我向家坪名正言顺的当家人。如果岳兄不嫌弃,向某愿意备足四十八抬聘礼,迎娶令嫒过门!”

“哼!向兄这是嫌弃我岳家没钱,拿不出四十八抬聘礼,不够资格娶您女儿咯?”岳怀礼顾左右而言他,不理会向炳兴的真正意图。

“啊?向某岂敢?”向炳兴发现,岳怀礼虽然貌似粗人一个,可是心眼多得很,精得很,他明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却偏偏转移话题。

“哈哈哈,岳某跟向兄开个玩笑罢了,向兄不必当真。令嫒和小女年纪相当,性子倒也有些相似,相信令嫒嫁到我岳家来之后,姑嫂俩定能相处融洽,像亲姐妹一般。向兄再推辞,莫不是瞧不起犬子?还是怕我岳家会亏待了令嫒?”岳怀礼笑嘻嘻的脸转瞬又严肃起来,给点甜头还不忘敲打敲打。

向炳兴眼见事情不能再继续谈下去,只得扯了些别的,添过茶水,便借口天色已晚,告辞而去了。

看着向炳兴的车消失在夜色里,岳怀礼忍不住沉思起来。向炳兴提出这个要求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听到了什么风声?看来联姻的事情得加快了。

第二天,岳怀礼把事情说给妻子杨玉华听。杨玉华一听,一边赞扬丈夫没答应向炳兴的要求,一边禁不住想,两家联姻之事还没尘埃落定便闹出这么多事情。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了她的心头。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是就是不出面,他在后面操控着所有人,而他们都已经掉入了那个人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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