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意上涌,想哭,却发现没有了泪,流不出来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逝去,似半个月过去了?还是一个月了,我也记不清了,练师傅说我胸口的伤很重,不过在昏睡中已好的差不多了,如今需要好好调理。
整日躺的我都觉得骨头都散了,练师傅说可以下地活动活动,但不能多走,只可在屋子内转,但我却想到外面转转。
勉强下了榻,风红想过来扶我,却被我一把推开了,我不需要扶,我自己能走,以后我的路我自己走,就算摔的再痛,也不需要人扶,我扶着墙根,扶着桌子慢慢而行。
我知道自己在哪里,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呵,这些事情在我骤然颠倒的世界里又算得了什么。
本想着出去走走,可没想到从榻边到门边那不远的距离,我竟走的额头泛汗,太久没有走路了,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如绵花一般,软软的,想走出那扇朱红的大门,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再抬步走去,腿下一软竟要跌倒,身后的风红忙扶住我了,“姑娘,若是累了就歇歇吧!时间多的是,休息会再走,可好?”
我盯着风红默的点了点头,殿外传来轮椅的滚动声,不一会离忠武推着落尘进了殿内,落尘看见我笑了笑,但我却觉得他笑的好苦,想说话,忘着他那幽深的眸子,强扯的笑意,心中一阵酸痛,什么也说不出口,胸口一阵难受,我忍不住的咳嗽起来,落尘赶紧让离忠武抱我回了榻上。
深夜,若大的寝殿却只剩下孤零零的我,好似说一句话都能回音般,辗转反侧却难以入眠,风红倒在榻边已睡着了,我缓缓坐起身,随意彼了件衣服下了榻,出了寝殿由着心思胡乱走着,只是走的好累,走几步需停下歇息片刻,可是睡的太久了,不想再睡了。
过往巡视的侍卫总是用着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好像对我,他们一也不陌生,都是匆匆而来侧首看我一眼又匆匆而去。
扶着墙根走的太累了,我抚着胸口不停的大口吸着气,“谁?”一声恕吼忽然从身侧传来,我愣了一下,随着声音望过去,旁边的假山后快步走出一个人,渐近才看清原来是离忠武,见是我,他一脸的诧异,看着我似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摇头叹了声气,“公子在那边呆了很久了。”
我咬了咬唇,转身欲离去,身后蓦地传来离忠武的声音,“莫姑娘,我不知道你现在逃避什么,可是你昏迷的这半年里,我家公子是如何对你的,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不信你心里一点也不知,可是如今你这样算什么,公子好不容易盼着你醒来了,可这一个多月里你一句话也不说,你伤的是你自己的心,也是我们家公子的心,是……你现在醒来了,公子本来应该可以高兴了,可你整日整日的不说话,公子的心已经被折磨的支离破碎了,如果浅薄的话语可以安慰他,现在我决不会对你说这些,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总应该给公子讲清楚,忠武若是有言语过激的地方,希望莫姑娘别往心里去。”
我扶着墙根默默的站着,静静的听着,我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我的心死了,救不活了,落尘,对不起……离忠武说完这番话默叹一声快步离去,我侧首望着假山那边,无奈什么也看不见被假山遮的严严实实,我抬起头闭上眼缓缓舒了口气,逼退了自己眼中的泪意,转身一点点靠近假山。
一潭清池,点点荧光,凉意袭人……亭台仿佛置于清池中央,宛转的木栏小道通向清池中央的亭台,秋风吹着亭台中的纱缦微微轻扬。
落尘坐在轮椅上静静的呆着,似在想事情又似在观望着远方,我扶着小道的木栏杆点点靠近,接近亭台时,我还是顿住了脚步,没有勇气再向前了,我怕……我怕前面又是万丈深渊,转回身离去,胸口忽然感觉一阵闷,一口气上不来,俯身猛的咳嗽起来,扶着木栏杆一点点跪倒在地,许是听到咳嗽声,落尘焦急的声音至耳边响起,“丫头……”
落尘驱着轮椅到我身边替我温柔的抚着背,将自己腿上的毛毯取下披在我身上,我大力的吸了几口气,渐好,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落尘,他那双似黑宝石般的双眼映着清池上点点荧光,熠熠生辉,但却又夹着些许哀伤,视线久久的凝视,落尘扬着嘴角笑着将我拥入怀中,“我以为你不愿记得我了,我以为你真的不想再记起我了,大半年了,大半年都没有听过你的声音了,大半年都没有见你睁着眼笑过了,如今你真的不愿再笑给我看了吗?”
落尘的话只会让我心里更加难受,刚刚明明忍住的泪,现在却在眼中不停的泛滥,许是查觉到我的异样,落尘将我轻轻扶了起来,拭着我的泪,我却撇过头不去看他,“丫头,忘记过去好不好,在这里,在泪泉国重新开始。”
我也好想忘记,我也好想统统忘干净,那些对我来说是刺骨的痛,真正忘得掉吗?他过他的桥,我走我的路,真的可以吗?我真的能控制自己不去回头再看他一眼吗?
落尘扳过我的肩头,抬起我的头,让我看着他,我的一切他真的都看尽了眼里,盯着我道:“世间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除了上天入地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能做以外,其它任何事情只要我们有心就能做到,也许一年忘不掉,但两年会淡漠,三年会模糊,四年会记不起,五年……时间一长,你会渐渐忘记过去的,我只希望你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开开心心的吃饭,开开心心的睡觉,开开心心的做每一件事情……”
他微微一笑语气刻意放轻松,“好了,不要再落泪了,太伤身子了,已值秋季了,今年陪我一起看雪可好?”
我没有回话默的低下了头。
近来身子渐渐好些了,下榻活动时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累了,只是练师傅说胸口那一刀太重了,只怕会落下咳嗽的病根,落尘还是一如既往的来看我,只是常常两人相对而坐一句话也不说,也不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他是想问的,只是不知如何问,可我不愿再去想那一天,那一个晚上,那一夜的惊雷,那一把锋利的匕首,那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想想。
风红进来奉茶总是瞅瞅我再看看落尘,还好是认识我们,知道我们本身是会说话的,不然定以为我和落尘是哑巴。
一日清早便醒了,就算闭上眼努力劝自己再多睡会,可满脑子都是那个不想想的人,想要忘记的人,我使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对我,我的存在真的……真的会是他的绊脚石吗?每每告诉自己,那不是他,一定不是,可事实是每当我摸着胸口那一道难看的疤,我都会很想死。
敛了心思,翻身下榻,想看看胸口那道疤,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整个人震住了,眼前的世界瞬间陷入混沌中,身体内的血液不断的冲着大脑,我不可置信的上前了一步,瞪大了双眼更仔细的看了一次,难怪……难怪风红一直用丝带将我的头发束在身后,我颤着手解下发上的丝带,万千白发瞬间垂落,全白了……全白了……为什么全白了,我的头发……点点后退着,胸口骤然袭来的痛弥漫开,沿着墙根缓缓滑倒在地,捂着胸口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恸哭起来。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君少卿,少卿,为什么你不要我了,为什么要对我这般决绝,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这般痛苦……蜷要墙角哭了好一阵,哭累了,收住泪,不想再哭了,从今往后我也不要再哭了,抚去泪抬起头赫然发现,熟悉的人都在眼前,练师傅紧锁着眉盯着我,落尘满眼含心疼的凝视着我,手中的拳头紧紧握着,即而抿嘴微微一笑驱着轮椅缓缓靠近我,“白发也好,青丝也罢,你都是你。”
我怔怔的盯着他的脸,他的眸,“真的吗?”
落尘睁大了眼嘴角噙满了笑握住我的手再一次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青丝白发真的不重要吗?”
落尘逛喜一把拽我入怀,抚着我的头在我耳边柔声道:“不重要,都不重要,只要你愿意再开口说话,什么都不重要。”
佛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阴过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我等凡人,难脱八苦,因此坠入轮回地狱中。
我等凡人,要经历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因从未放下所以才坠入地狱中受苦,若是……若是放下是不是方能求得心静。
我一直心系落尘的话,青丝也好,白发也罢,我都是我,可我不想再做我了,虽大难不死,但心已死,也许落尘的话有是道理的,放下一切重新来过,我……我尽力让自己忘掉那个男人。
虽是强迫自己放下,但……一想到要将那个男人从身命里抹去,心就不由自主的痛,天,已是凉秋的天,人却不是眼前的人,当初的承诺,约定,一切的一切如今已淡漠,秋风瑟瑟,立在寝殿门口许久,想出去走走,却心里还是对自己一头的白发没有信心,迈出去的脚步默的收了回来,长叹一声,转回身朝着内殿走去,身后蓦地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雪姐姐。”
我愣了愣,是……叫我?还是?应该不是叫我,未回头提起脚步继续朝前走着,身后的声音再一次传来,“雪姐姐。”
我脚步一滞回头却看见一个女子站在寝殿外看着我,十八九岁的模样,长得温柔可人,双眸似水,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看上去清新动人,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我怔怔的盯着她,她嫣然一笑缓缓朝我走了过来,她有一头乌黑的秀发,而我……而我却是满头白丝。
走到我面前她微微一笑,“雪姐姐,你终于醒了,落尘哥哥肯定很高兴。”
我冷冷的盯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她认识我,而我却不认识她,雪姐姐?我什么时候叫雪了,可能是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她道:“我叫善若水,是落尘哥哥的表妹,你昏迷不醒时,我来看过你,落尘哥哥告诉我你叫雪,所以才擅自叫你雪姐姐。”她的眼神扫过我手中的玉扳指默的瞥开了,轻咬了下唇,脸上浮出一丝惨淡的笑,“我很羡慕你,那个时候看你躺在榻上昏迷不醒,落尘哥哥整日整日的守着你,我多希望躺在那里的人是我。”
她喜欢落尘,而落尘喜欢……喜欢我是吗?
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落尘如今对我的种种已不是纯粹的大哥对待妹妹的感情了,他爱上我了,可我又能还他什么?心、感情、感激还是怜悯之情?
我未理会她慢步走到寝殿门口呆呆的望着外面。
雪,雪过而无痕,雪无痕……血无痕……脑子里蓦地想起了血无痕,胸口阵阵疼,抚着胸口倚在门上,善若水上前扶住我,关心的问着,“雪姐姐……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我让人去请太医。”说着就欲叫人,我反手握住了她,她诧异的看着我,我摇了摇头。
她道:“雪姐姐,我还是扶你进去歇着吧,病还未全愈。”
我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很喜欢落尘?”
她蓦地抬起头盯着我,随即将眼神挪开,毫无避讳道:“可他喜欢的人是你。”
“我若离开呢?”
她侧身与我并齐双眼迷茫的望着外面的天空,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你离开了又如何?他不爱我就是不爱我,你离开了他也还是不会爱我。”
她到是看的很穿,明白感情的事情不可勉强,可我是真的想离开,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从新生活了,重新开始不就要忘记所有人,所有事,重头来过吗?雪……这个字倒是挺美的,罢了,就让莫语菲死在那一个晚上吧!从今以后世上再没有叫莫语菲的来自21世纪的女子。
从今以后世上再没有叫莫语菲的来自21世纪的女子。
侧首看向善若水,正迎上她哀伤忧郁的眼神,心里不禁叹道,不过才十八九岁,为何好像满腹心事,冲她淡淡一笑,“我叫雪……雪……雪歌。”
“你会嫁给落尘哥哥吗?”
听着她的话我心头一震,嫁给落尘?带着我这颗死心嫁给他吗?心里不禁笑到,怕是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嫁人了,在心里舒了一口气,“不会,梦已碎,心已死,我的幸福在那一个漆黑轰隆的夜晚逝去了,我的生命里再也不可能有‘幸福’二字了,落尘是个很好的男人,可我不爱他,对他我只有兄妹之情,感激之情,但他却是我这一生中重要的男人。”
她倒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仍显得很平静,“可是落尘哥哥很爱你,你昏迷了将近半年,落尘哥哥几乎每日都是亲自照顾你,夜里都是睡在寝殿的软榻上,他说你怕黑,怕一个人呆着,他要陪着你,你的青丝一日白,最难过的是落尘哥哥,他时长会在你榻边握着你的手给你讲故事,他说他曾答应过你,一个故事换另一个故事,你们之间有一个来日方长的约定,我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却知道他心里很看重。”她看着我无奈的笑了笑:“我虽年纪比你小,但我也明白勉强的爱不会幸福,看见你手中玉扳指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落尘哥哥这一辈子都只想娶你。”
低下头静静的盯着玉扳指,一圈一圈翻转着,当初我就猜到这个玉扳指对落尘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可究竟代表什么我却不得而知,扭头看向善若水问:“你知道这个玉扳指代表什么?”
她回了我一个温柔的笑,但这个笑在我看来却是那样心疼,“这个玉扳指是落尘哥哥的父皇送给他的,告诉他若是以后找着心爱的女人,就将玉扳指送给她,当是求亲。”她顿了顿脸上露出点点的幸福,“不怕雪姐姐笑话,小时候,落尘哥哥自祭香塔上摔下来后,腿就不能行走了,那时候他非常沮丧,谁也不愿意理,我总会从空外带些好玩的东西给他,缠着我娘亲多给我讲些好听的故事,好讲给落尘哥哥听,起初他根本不理我,有时候我来看他,他甚至大半天也不会给我开门,那时候我就坐在她门外静静的陪着,时间一长,他终于愿意理我了,有一次他对我说,长大后要将玉扳指送给我,那个时候我多希望自己能一天之内长大,那样就可以穿着嫁衣嫁给落尘哥哥了。”
我不知道善若水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不过她说的这些也让我了解了一些事情,至少让我知道了玉扳指我是不能再戴了,但就这样还给落尘,我又于心不忍,怕看到他脸上难过失望的表情。
闭眼倒下时是夏至,睁眼醒来时却是初冬了,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快到我几乎都记不住日子了,我从二十三岁到现在已快二十五岁了,从一开始的懦弱到现在想要试着坚强,我在努力忘却,我在努力好好的活下去。
我尽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个人,白日里还好,我可以努力给自己找事情,可夜深人静时,却总无法不难过,山盟海誓犹在耳,却经不起世间的风吹雨打。
想恨他,好想恨他,可心里却点点也恨不起来,反而是蚀骨的想念,每每想到我便会重重的咬自己的舌尖,刺心的痛才能唤醒我,告诉我,我应该恨他,不应该再想他,我没有孩子,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只有这满身伤口,满心的痛。
我经不住他的诱惑,他经不住世间权力的诱惑,所以我恨不起他吗?若要恨,我是不是该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未带眼识人,恨自己太过自以为是。
我不去刻意打听一些事,但一些事情却蓦地飘进我耳里,总会从宫女太监们的口中得知一些事情,每次听到有关沐沙国三个字,我都会收住心转身离去,可往往是脚步不由心思,想离去却偏偏又定在原地听着那些事情,我知道我还不能够放下,还不能够面对,真正放下时我应该是不会刻意逃避。
他负了我,我终究会负落尘。
风红一路静静的跟着我,又是秋末了,时间真如指缝滑过的沙子般快,竟好像昨日才过完的冬季,一晃今日却又是秋末了,出了寝殿由着性子慢步,过往的宫女太监看见我先是异样的眼神,接着又是恭敬的态度,他们说未说出口,我心里也知道,异样的眼神是看的我一头白发,恭敬的态度是怕得罪落尘,不知不觉走到了落尘那一晚呆的清池边,伫立良久缓缓走进小道朝着清池中央的凉亭走去。
寒风过似有点凉意,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紧紧环在胸前,风抚着发丝覆在我脸上,垂睑看去,却愣是找不出一根青丝,默立许久却仍是不想离去,虽是天冷风寒,但如今我的心更凉。
“姑娘……这凉意袭人,你的身子才刚好,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改日太阳出来了,我们再出来走?”风红在身后关切的问候。
我长长舒了口气摇了摇头,就让风吹吧!我不冷。
半晌后,风红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我怔了怔转身盯着身后的人,她……她是落尘的娘亲吗?直直的看着她却忘了行礼,她身后的嬷嬷见状正欲上前一步斥责,被她拦下了,她朝我笑了笑对着身后的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是。”
嬷嬷和风红异口同声音道,躬身行礼,风红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缓缓退下,我看着她欠了欠身子淡淡道:“见过皇后娘娘。”
她宛尔一笑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轻声道:“免了。”
我抬起头端详着她,她却只是看着我笑,她看上去约莫四十四五岁,身着金黄色的长袍,肩披淡淡烟薄纱,内衬紫色薄衣,头戴一只鸣凤钗,纤手上带着玉镯,虽略施粉黛却显得十分庄重,面如满月,目若青莲,虽年纪可能大于芳龄女子,但气质容貌却不亚于。
她见我一直盯着她笑道:“你昏迷不醒时,我来看过你,曾经在你榻边看着你时,我会在想,你醒着时是什么样,怎么样的笑,怎么样的恕,你生得一副好容貌,虽然现在青丝成白发,但仍是很美,难怪我的尘儿会喜欢你。”
我只是盯着她并未说话,因为我不明白她这一翻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犹豫片刻开口道:“皇后娘娘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你果真冰雪聪明。”她顿了顿默叹一声朝前一步走去,抬睑静静凝视着远方,“我听若水说你叫雪歌?”
“是。”我淡淡应了一声。
她默的转回身看着我微微一笑,“你爱尘儿吗?”
爱落尘吗?我爱他,但跟男女这间的爱没有关系,可能落尘的爱是男女之爱,但我……但我已不敢再爱,若是现在用我这颗破碎的心来爱他,对他太不公平了,“爱……但是也不爱。”
听到我说爱皇后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可听到我说不爱,她脸上的笑瞬间变成了疑问,未待她说话我道:“我说的爱,是朋友之爱,兄妹之爱,我说的不爱却是男女之爱,对于落尘,我更多的是感激之情,愧疚之心,如果让我现在试着去爱他,我怕到最后会伤到落尘,我不想再爱了。”我从手上取下玉扳指放到她手中,“这玉扳指太贵重了,我……先放在皇后娘娘这里吧!”
转身离去没有再理会她,我想她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吧!
练师傅总会长长借着号脉来看我,给我讲些好玩的事情,可每每我都是听一半,后面的也不进去,睁着眼呆呆的望向窗外。
今日练师傅早早的便过来了,诊完脉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胸口上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伤的太重了,落下的毛病无法医治了,不过小鱼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多查找些医书,看能不能祛除那道疤还有……还有恢复你的头发。”
我默默的收回手,冷道:“治不好就罢了,疤……留着它吧,祛除它干嘛。”它是我的警醒钟,时刻都提醒着我,往后切不可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一定要带眼识人,至于头发,垂睑撩过一丝发线至眼前,喃喃道:“它已经死了还救得活吗?”
练师傅一时语塞也答不上话了,寝殿内一时间寂静的很,可能根本就无从医治他只是想要安慰我而已,抬起头看着练师傅问:“练师傅你能告诉我,我的头发为什么会白吗?”
他摇头叹了声气道:“一半原因是蛊毒,一半原因可能是你自己的心。”
我蹙了蹙眉,“蛊毒?我中了蛊毒。”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练师傅,他沉重的点了下头,我的心却像猛然坠落至冷冷的冰窖中,满脑子的不解,疑惑,中了蛊毒,何时中的,怎么中的,谁下的,可……可我不记得我得罪过谁啊!想想以前在西贡练师傅也总替我号脉,想起以前落尘的种种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沉,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已知道了?侧首看着练师傅问:“在西贡时,你们是不是就知道我身中蛊毒。”
练师傅却瞥过眼神不再看我,我缓缓站起身淡淡道:“练师傅,如今你觉得我的心还不能承受一些事情吗?”我扬起嘴角轻笑一声,“罢了,若是你不愿说,我亲自问落尘。”
练师傅拦住道:“好……好算我怕你了,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练师傅长舒口气肃容道:“我知道你身中蛊毒是你第一晕倒之后,我替你把脉,你脉像异常,当时我把不准是什么原因,后翻查了很多医书,才得知你是中了蛊,但我只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医责,但是蛊毒我却不会解,你经常头痛,就是蛊毒引起的,我那时每天替你号脉,其实也号不出什么,只是借口好给你施针让你缓解头痛而已,落尘不让告诉你,怕你知道了会难过,你千万不要怪他,他也是为了你好。”
未再理会他径直走出了寝殿,原来我的头痛是因为蛊毒引起的,那个男人也知道我身中蛊毒所以才一再劝我不要孩子的是吗?是担心我的身体吗?可是……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要让我输的丁点不剩,他不是答应要带我走吗?为什么他要反悔,为什么他狠心要我死,为什么?
原来我想要忘记是那样难,原来一颗活生生的心被刺伤是这么的痛,我疯狂的跑着,究竟跑到了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停下来,我停下来我的心就会痛,终于,累了,跑不动了,抬头望去,佛堂……我缓步走了进去,跪在佛像前,凝视着微微而笑的佛,你究竟懂什么?那些读去有理,却完全做不到的偈语吗?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带我来就是让我受人间之苦的吗?呵呵……伟大的神,你成功了,我伤透了,我求求你了,你给我点提示,告诉我,接下来的路我要怎么走?往哪里走?你告诉我好不好,“你若是佛,我心里的祈求你该听得见啊!告诉我……求求你了,你告诉我。”闭上眼俯身磕头,一个不够,二个没诚意,三个呢?四个五个呢?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磕了多少个,匆匆而来的风红拉住了我,而她在一旁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进去,怔怔的盯着微笑的佛,风红伸手想扶我起来,被我推开了,我想跪会,说不定……说不定我会感化佛主,他会指条明路我走。
膝盖渐渐刺痛,胸口忽然感觉喘不上来气,蓦地俯身咳嗽起来,风红上前一面替我抚着一面道:“姑娘,你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你的诚心我想佛主已领受了,你何必再继续跪下去。”
我捂着胸口猛的吸了几口气,头涨的有些发昏,却仍是不想起身,风红再拗不过我,只好作罢,在一旁陪着。
天色渐渐转暗,风红点亮佛堂里的红烛,青铜烛台上燃烧着的粗根红烛照得室内通亮,烛油沿着青铜架滑落,未及多远就又凝固住,层层叠叠,鲜红一片,姿态狰狞,让这蜡烛的眼泪看着颇为触目惊心。
“你打算一直跪到天亮吗?”身后蓦地响起落尘的声音,带着丝丝恕意,我浑身一震,却不敢回头。
我未理会,仍旧双手合十跪着,落尘驱着轮椅到我身侧,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长叹一声,伸手拖我起来,声音又放的很柔软,“够了,你跪了很久了,你若想跪佛主,明日也可以再来。”
我咬着唇挣脱开他的手,仍旧跪到地上,佛堂沉默半晌后,落尘蓦地颤着双腿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厉声道:“你想跪,我陪你跪,跪到天亮也可。”
我内心大恸,侧首看向他摇头道:“不要……不要你陪我跪。”
他坐回轮椅上盯着我,“那你起来,好好去吃饭,再好好睡一觉。”
我心中满是苦涩的看着他,“落尘,我的心好痛,如果……如果不让我找个法子抑痛,我怕我会受不了。”
“你这样就不会心痛了,可知你这样不仅在折磨你自己,还在折磨我,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自你醒来,我从未问过你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不想问,我怕问到你伤心处,让你接受不了,有些事情,你需要自己学着去面对,不是一味的逃避。”
我眼中的泪如珠串般滚落,落尘轻轻拥我入怀,呢喃着:“对不起,我的语气的些重,可是你真的不能再这样折磨你自己了。”
在落尘怀里,我静静的流着泪,竟好像有流不完的泪,我说过不再让自己流泪的,可情到伤处眼泪总是忍不住落下,许久,我的泪停了,我靠在落尘怀里不再哭了,开始和他讲了那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提到那个人时,我总以他来代替,不想再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不想再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了,落尘抱的我越来越紧,好似只要一松手我就会随风飞走一般。
劝我不要孩子,我可以以是为我的身体着想来接受,可欺骗我,要杀我的心让我如何能接受,好……既然你要你的帝王位,那么从今往后,擦身而过形同陌路人,我面无表情的从落尘怀里直起身子手抚着地艰难的撑起身子欲站起来,起身时,膝盖酸麻疼痛,难以站立,身子一晃就要摔倒,他忙搀扶住我,我挣脱他,手扶着桌子静站了会,拖着腿蹒跚迈着步子缓缓靠近烛台边,拾起烛台上的剪子。
“丫头,你要干什么?”随着落尘焦急的声音,我撩起一缕白发咬咬牙重重落剪,发丝缓缓落下,凉风袭进,吹的发丝随风飘散,几丝白发吹落在红烛上燃烧着。
转过身看向落尘,如今他看我的眼神却全是痛,我想扯扯嘴角冲他笑笑,努力了一下,也不知究竟有没有笑出来,“我饿了。”
他笑了笑吩咐道:“风红快去准备。”
我立在窗前,静静凝视着,夜色渐淡,星辰隐去,天慢慢转白,最终大亮……站的太久腿有些发软,转身朝着榻边走去,风红掀帘而入,满脸笑意的看着我,“姑娘,二皇子派人过来通传说今儿个要带你出宫转转,看看咱泪泉国的风景。”
我扯了一抹笑低下头却未回她的话,出去转转也好,我要重新开始生活,就应该重新面对,垂睑瞥见肩头的几丝白发,心里又不禁泛起了犹豫,不想……不想别人把我当成妖怪一般,咬了咬唇伸手撩起白发,风红在一旁道:“姑娘,不用担心你的头发。”说着她走了出去,拿进一个黑斗笠伸到我面前,“二皇子都已想好了,他怕姑娘介意自己的头发,所以命人准备了这个。”
伸手接过斗笠,落尘真的是个细心的男人,什么都想得到,盯着斗笠我抿嘴笑了下,抬头看向风红道:“收起来吧!不用了,我不可能一辈子都戴着黑斗笠出门。”
梳洗收拾了一翻后,离忠武便过来接我了,风红也一直跟在我身后,落尘见我未戴斗笠,愣了一瞬,但随即又浮起了笑。
坐在马车上,我倒是头一回觉得心里异常的平静,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渐渐传来了喧哗声,我默的低下头笑了笑,许是已经出了宫了,忍不住撩开帘子看着外面,街上熙来攘往,热闹非凡,看来我们来的正是赶集的时候,侧首看向落尘,他正凝视着我,我笑道:“不想坐马车了,我们可否下去走走?”
落尘扫了眼我的头发,微微一笑,“只要你愿意。”
看来落尘的爹是个好皇帝,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神情祥和,买过家里必须的生活物品,还有余钱给妻子买块绢帕,给孩子买些零嘴或是小摇鼓之类的,商贩们的生意好,心头眉头也是舒展。打招呼间问起彼此的近况,多有笑语。
我走在落尘身侧,离忠武推着落尘,风红则跟着我,一路上我虽还是能查觉到许多异样歧视的目光,但也还好,他们未将手中的鸡蛋白菜仍向我,未把我当成妖怪看待,这已经足够了,至少我算是走出了自己心里的第一步。
落尘蓦地握住我的手,我怔了怔侧首看向他,他一脸的不放心,“若是……若是你不习惯,我们还是回马车上去。”
我笑着摇了摇头,“你看他们并没有把我当成妖怪,也没有拿东西扔我,我不需要回马车上。”
落尘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些,抿嘴笑了笑,一个提着花篮的小丫头走到我面前,看了我一眼,许是想要我买她手中的花,但又害怕我的白发,一直站着盯着我,我蹲下身看着她道:“你想要我买你的花是吗?”
小丫头嘟着嘴点了点头,我笑问:“花怎么卖。”
“一文钱两束。”小丫头许是见我不是什么妖怪之类的,把花篮递我面前道:“这花可好看了,是我爹上山采药时摘了送给我的,可是……可是娘生病了,我想……我想拿它换点银子,姐姐……你闻闻,这花还带淡淡的清香。”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可怜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回头看了眼落尘,他只是笑着,我道:“这花真的很香。”
落尘驱着轮椅到小丫头面前凑近闻了闻花篮里的花,笑道:“花真的很香,我们都要了,你娘病的很重吗?”
小丫头嘟着小嘴默的低下头,眼眶里的泪汩汩而落,哽咽道:“我娘,我娘都病了好久了,爹爹说家里没银子请大夫,所以每天都自己上山采药。”
我长叹一声将小丫头搂进怀里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别哭了,你今天遇见这个哥哥,你娘有救了。”
小丫头一听从我怀里挣脱抓着落尘的手双眼放亮的看着我道:“这个哥哥是大夫吗?他能救我娘是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落尘吩咐离忠文跟着小丫头去了,小丫头牵着离忠文的手离去,回头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清脆的声音喊道:“姐姐……你和哥哥都是好人,虽然你是白发可是还是很好看。”
我抿嘴笑了笑,忽觉得周围的人看我时的眼神都变了,由起初的鄙夷,害怕到善意的微笑。
集市上人很多,离忠武怕我们走散,遂建意选个安静人少的地方,我想了想觉得也对,改了道我推着落尘慢慢而行,渐渐的越走越偏,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农家田地间,身侧不时有人挑着担子走过,走过农家田地,进到树林,已是冬初,枯叶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杆,虽这样看上去有些许清凉,但好在有温暖的阳光散下,到也别添了另一翻景子,斑驳的林木阴影间,我和落尘的影子也影绰相叠。
树林里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吸引了我的视线,脚下朝前的步子蓦地顿住了,一步一步缓缓靠近,竹子围成的院子里的两个小孩子光着屁股坐在地上玩耍着,一坨泥巴,两人却玩的有滋有味,鼻涕快流出来了,也随手一拭,结果拭的鼻子下都是泥巴,我在一旁静看着不禁笑出了声,但随即再也笑不出来,若是……若是我的孩子还在的话,现在是不是也已经出生了,罢了,都过去了的事还想它干什么。
耳绊传来落尘的声音,“一间茅草屋,一对平凡的夫妻,两个乖巧的孩子,世间的幸福莫过于如此。”
我微微笑了笑,却不知自己是何表情,稍大的男孩蓦地一把抢走小点的孩子手中的泥巴,惹得他哇哇大哭,许是闻听哭声,里屋一妇人的恕声响起,“三水又欺负你弟弟了是吧!”随着声音女人已快步走了出来,见到我们愣了愣,眼神扫过我,随即快步上前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满怀戒备的看着我们。
我咬了咬唇道:“大姐,你……你别害怕,我们只是路过看见你的孩子很可爱所以……”未再继续说下去,心想着也许是因为看见我一头的白发害怕吧?母亲护孩子天经地义,舒了口气推着落尘离去了。
一路上离忠武和风红都远远的跟着,走了一半,落尘蓦地稳住了轮椅的轮子,我愣了下俯身问:“怎么了?”
他握住我的手拉我至他面前,肃容的看着我,没有往日的笑,也没有半分恕,幽黑深邃的眸子似柔水般静静的凝视着我,层层叠叠,丝丝缕缕,将我一点点缠绕在他的网中,我蹲在他面前盯着他,两人沉默半晌,望着他的双眼,我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但究竟是初愈的伤口在疼,还是为他眼中的痛而疼,我不知道,我撇过头不再看他,他双手捧住我脸至他眼前,“丫头,若是一间茅草屋,平平淡淡的日子你可愿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心里不由得抽了一下,他还是说出口了,也许我心里一直知道他的心意,但好在他并没说出口,好在我们之间还有一层层薄薄的雾挡在眼前,如今他将那层雾抹去,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我想躲也无处可躲,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想伤他的心但更不想欺骗他,我心绪紊乱,慌忙将眼神挪开看向别处,他却长叹一声轻轻将我揽到怀中,“我不会逼你,你不要说话,静静听我说,有些话我藏了好久,一直不敢告诉你,但是现在我不想再藏着了,我只想你知道。”他顿了顿,我的脸紧紧贴在他胸口,感觉到他猛的吸了口气,缓缓的,长长的呼出,静静听着,片刻后,他道:“还记得蓝色的铃铛花吗?勿望的爱无忘的爱,有传言说,它是双重意思,一种是永恒的幸福,而另一种却是得不到的幸福,我以前不敢奢望这辈子能遇到心爱的人。可……可自从遇见你以后,我开始由奢望慢慢变成了乞求,盼望,盼望有一天,能亲口听你说‘我愿意一生一世陪在你身边’明知你心里爱的人不是我,可我对你却是越来越想念,看到你受折磨,我的心也会跟着痛,看到你浑身是血的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那一瞬我觉得我的整个世界都荒芜了,我曾经劝过自己放手,可换来的却是你的遍体鳞伤,所以现在我不想只站在你身后,我想一辈子都牵着你的手,可以……可以不用现在要你回答我,我会等……等你亲口对我说愿意……”
我怔怔的睁着眼看着前方,可前方有什么,我却看不尽眼里,落尘的话像一根根银针般,一针一针刺着我,落尘你知道吗?是我配不上你,你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可是我不能用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去爱你,那样只会伤害你,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害,爱……爱情,我已不再信,可是我信你,我信你对我的情,但就是因为我信你,更不愿亲手在你身上划口子,抱歉,现在的我不能来爱你,也许……也许多年后,我会爱上你,可是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我没有说话,静静的被他抱着,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寒风猛然吹过,林中树枝‘簌簌’枯叶翻飞,飘左,飘右,最后在空中打了个旋缓缓落下,它也不想落下吧!最起码那一根枝头才是它的依附,可奈何逃不脱命运,一阵风就可以简简单单的将它与它赖以生存的树枝吹散,忽然眼前出现一片一片的雪白,纷飞渐落,抬眼望去却是漫天的雪,从落尘怀里站起身抬头望着,雪然飘飘荡荡地下着,虽不很大,可空中也是一片模糊,这么久以来,心里忽然觉得很舒服,仰头闭上眼,接受着雪花蜻蜓点水般的吻,嘴角不禁溢出了笑,可渐渐笑沉下了,上一回迎雪,姐姐还在,血无痕还是血无痕,君少卿还是君少卿,婉心陪我堆雪人,我们打雪仗,大雪纷飞中奔跑着,嘻笑着,如今,一切都变了,变的彻彻底底,好似整个世界都扭曲了。
忽听到落尘的声音,“终于下雪了。”侧首看向落尘,他灿若星子的眸子里是映出轻舞的雪花,晶宝闪烁,他笑的比往日都灿烂,望着他我不禁咧嘴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接着一片片白雪,自顾自喃喃道:“你昏迷不醒时,我就在想,如果这一年,你能醒着陪我赏雪该有多好。”他侧首双眼含笑凝视着我,“果然,老天爷听见了我心里的话,他让你醒了。”
落尘,虽然……虽然暂时我不能接受永远陪在你身边,可我想,若是以后你想看雪,我都可以陪你,我蹲下身握着他的手仰头迎上他炯炯有神的双眼,抿嘴轻笑了下,“以后,你想赏雪,无论我在哪里我一定到你身边陪你看雪。”
“无论你在哪里?”他脸上的笑消失了一刹,口中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似好像明白,我不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看着他失望的表情,我心里一紧,笑道:“我是说如果,如果刚好那一天我人不在泪泉国,如果那一天我人不在你身边,如果那一天又刚好下了雪,我都会赶到你身边陪你赏雪。”
他脸上浮起一丝苦涩的笑,也许是我掩饰的不够好,也许是他听出了我在安慰他,他从我手心抽出手抚上我的脸,“好……记得这是约定,只是约定而已,并不是承诺。”
他一再重复只是约定,不是承诺,是因为承诺是要兑现,而约定只需记住就可以了吗?落尘,你连我小小的许诺也替我着想,这样只会让我对你更加愧疚。
望着他笑点了下头,“等雪下大了,我堆雪人你看,我照着你的样子堆,雪人也定和你一样面目清润,风度翩翩。”
“好。”
谁伤了我的心,谁负了我的心,我又伤了谁的心,我又负了谁的心……回宫的途中,再也没有人说话,离忠武总是瞅瞅我再看看落尘,许是琢磨着为什么我和落尘都不说话。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站在寝殿门口静望半晌,想出去走走,风红一下拦在我身前,“姑娘,你身子才刚好没多久,这……这外面风吹雪打的,搞不好身子又冻坏了。”
盯着风红听着她的话,蓦地让我想到了婉心,那个小丫头不知如今怎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她也是这样拦在我身前不让我出去,想着想着,眼前渐渐模糊,敛了思绪冲她笑了笑,“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你若是放心不下可随我一起来。”
风红想了想终是点头同意了,寻了件胜雪白的貂皮斗篷和雪帽,妥当后,我出了寝殿,风红却未跟上,我转身诧异的看着她,她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有人跟着你,服侍你这么久,也发现你总爱一个人静着,所以……我就不跟着你了。”
难得有人了解如今的我,是吗?我现在爱一个人静着吗?呵呵……我自己都不清楚了,我微微一笑道了声“谢谢。”转身离去。
雪仍然飘飘荡荡地下着,虽不是很大,可天地间仍是一片白,眼前却已看不太清,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宫里的路我也不是很熟,所以随性而走,四处无人,倒也乐的清静,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
我没有想事情,只是脑袋空空的,漫天的雪,孤寂的我,耳边只听得脚下踩雪的‘吱吱’声,和微弱的风声,风夹着雪花吹散着我的发丝,一时飘散附于我脸上,一时落下搭在我肩头,虽是戴着雪帽,但还是能感觉到冷,冷风抚过,刺骨的凉意,自顾自的走着,忽听得身后传来踏雪的声音,来人快步上前,与我并肩同行,我侧首看去,微怔了下,随即扯嘴笑了笑,善若水身着大红色狐毛斗篷,头戴颜色相衬的雪帽,站在雪地犹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而我在雪地里却是如同与大雪融为了一体般,她冲我点头微微笑,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端庄优雅,大家闺秀的气质,只是年纪不大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两人都未说话并立而行,雪仍在下,整个世界只剩下踩雪的声音,许久,究竟是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我也不清楚了,至从醒来后,我对时间已没有太多概念了,只知道天亮天黑,一天过去了,天再亮,又是新的一天了。
走着走着,善若水哀叹一声蓦地脚步停了下来,我侧头看着她,她面上挂满了无奈和伤感,她看着我道:“雪姐姐……你说……你说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心是不是应该会很痛。”
我低头看向地面,“不知道。”如今不要再对我说****了,呵,现在在我看来嫁一个自己爱的倒不如选一个爱自己的,说不定也许过的更幸福些。
“可是雪姐姐,我好难过,爹爹要将我送去和亲。”
我眉头微蹙抬头看着她问:“和亲?沐……沐沙国还是魅夏国?”
“沐沙国。”我心里紧了紧,看着她,她仰头望着空中的飞舞的雪,“雪姐姐,你昏睡了大半年,大半年里也发生我很多事情,唉!沐沙国和泪泉国一向是友好往来,却不料去年沐沙国的护国大将军突然投靠了我国,后在中间挑拨,使得两国开了战,而那个大将军却凭空消失了,今年九月沐沙国的皇帝驾崩,新任皇帝继位,可新帝却出兵攻打我国,边镜处连连败退,最近爹爹是吃下饭睡不着觉,皇上不忍百姓因战乱而流离失所,所以愿以和亲来平息战事,好在沐沙国的皇帝也还是心系百姓……”
善若水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进去,沐沙国真的改朝换代了,新任皇帝是那个男人吗?是他吗?我冷笑一声道:“若是真心系百姓就不会出兵攻打,再来同意和亲平息战事……”随后想想和亲也不过是个手段而已,到少可以显示他沐沙国比泪泉国要强。
善若水未说话,我问:“为何会选中你去和亲?”
她苦笑了下,“我爹是前任善皇后的亲弟弟,皇亲国戚中皇上单单挑中了我,说我端庄秀丽……反正意思就是想让我去和亲,爹爹一心为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心里有万千个不愿意,但却不能说一个不字,看来这辈子我与落尘哥哥终究是无缘,就连呆在他身边这个小小的愿望老天也不同意。”
我紧紧咬着唇盯着她,她有要侍奉的双亲,有爱的人,有朋友,有满心的牵挂,如今我什么没有,“如果……如果我愿代……”默叹一声终是没说出口,如今我像是个走在分岔口的迷路小孩,岔口处透亮,而两边的道路上方却是黑暗一片,到底是向右,还是向左,到底走哪一条才不会跌倒,不会受伤,我却都不知只能站在岔路口犹豫着不敢向前。
是不是一辈子呆在落法身边也未偿不可,可是……可是我爱他吗?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才是真的爱他,该留在他身边陪他一生的人是她才是,而我不过是匆匆过客而已,若是可以成全他们何偿不可,侧首深深的看向着善若水,“若是我愿意替你去和亲……”
善若水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一脸忧色蹙眉问:“真……真的?”可随即却又摇了摇头,笑道:“谢谢你的好意,我想落尘哥哥怎么都不会答应的。”
“他不答应,但……但也不会拒绝。”
善若水未再多言,兴许她以为我是玩笑话吧!
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个宫女上前在她耳边絮叨了几句,她便随她去了,我一个人继续走着自己的路,走了许久,眼前的宫殿渐渐明朗,进了殿内,风红快步上前替我抚去肩头上的雪,取下雪帽,解下斗篷,殿内笼着火,很暖和,风红随后递了杯热茶我,我握在手中暖着手,轻抿了几口,身后落尘的声音忽的传来,“你要是再不回我怕是得派人寻你去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微微一笑未答腔,热茶送到嘴边微抿了下,抬睑细细打量了下他,犹为终意素白的他,今日还是一样穿着一身洁白的袍子,脸色晶莹,眉目清朗,嘴边含着笑,我慢步走到他面前蹲下,将手中的热茶杯揣进他手心里,“天冷了,你的身体也不好,也不要到处乱走了,热茶很暖和,你可以捂捂手。”
起身时,落尘蓦地握住我的手,我怔了怔盯着他问:“怎么了?”
他看了眼我的手,我心里一抽,我就知道他终是会发现的,他低声道:“玉扳指呢?”
我努力抽回手极不自然的笑笑,“我……我放着了,做事不方便。”
他笑了笑,轻声道:“我……我还有事情先走了,天冷了,你记得多穿点。”
他驱着轮椅离去,盯着他缓缓离去的身影,我……我好难受,“落尘。”不假思索快步上前未待他转过身一把抱住了他,侧脸紧紧贴着他的侧脸,他怔了怔,伸手握住我环住他脖子的手,我闭上眼在心里默叹一声,“落尘……你……你不要说话,听我说,我怕你一说话我会说不出口。”我顿了顿咬咬唇轻声道:“好男人一般要有好女人配,好男人一般都不应该受到伤害,好男人一般应该得到一颗完整的心……落尘,你是个好男人,我……我很爱你,很爱很爱你,但……但这份爱却没有爱情,我整颗心对你充满了愧疚之情,感恩之心,我不想骗你更不想伤害你,如今,我的心真的不能再承受那沉甸甸的爱情了,你身边有个很好的女人,只是你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若你肯多用心看她一眼,你也会觉得,她其实也可以终身陪在你身边,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里,我的余生就……就让我自己去度过,也许会过的轻松,玉扳指……玉扳指应该带在那个可以陪你终身的女子手上,我……我不配……”
落尘握着我的手一点一点加深着力道,他紧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我却不敢看他,“若水要被送去和亲,可是这对她来说比死更难受,她有爱她的双亲,朋友,还有……还有她爱的人,她有好多需要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送她去和亲就是将她往地狱里送,可是……可是我不同,我……”
“我不同意。”落尘蓦地厉声打断了我的话,我走到他身前蹲下直直的盯着他,他却使终不看我一眼,将头撇开,“倘若你说感情的事情不可勉强,我……我可以接受,可是去和亲,我不同意,若水要是不愿去,可以选别的门名闺秀去,我泪泉国难道连送出去和亲的女子都没有吗?”
“有……可是她们都有家人,朋友,她们身边的一切都在这里,送去和亲的女子有什么样的待遇,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什么也没有,到哪里都一样,若是可以替是若水去和亲可以帮到泪泉国也可以帮到若水,有何不可呢?”
“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他。”
“没有。”我想也未想‘没有’两个字已脱口而出,“现在的我是雪歌,跟莫语菲没有半点关系,如今我对他只有恨。”
落尘轻笑一声,“没有爱哪来的恨,爱的深才会恨的彻骨。”
落尘的话深深的刺进我心里,我不停的反驳着,我不爱他了,不爱了,现在我对他只有恨。
落尘眼神沉痛的盯着我,半晌后一句话艰难的从他嘴里说了出来,“我说过,这辈子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依你……纵使我心里有万般的不舍,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家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我缓缓站起身却未回话,落尘驱着轮椅离去,我细步朝着内殿走去,眼泪默默而落,落尘对不起,对不起……知道我自愿为善若水去和亲,善国舅亲自领着善若水来向我道过谢,皇上和皇后更是高兴得不得了,第一次见落尘的父亲,觉得他是和蔼可亲的慈父,脸上总挂着慈祥的笑,只是也许是国事颇烦心又许是家事恼人,他却没有帝王该有的气魄,反倒是一脸的沧桑,头发也许些花白,只是跟我比我起来要好多了,他只是些许花白,而我是全白。
虽是可以代替若水去和亲,也需要个合适的身份地位,不过身份地位他们随便胡绉也可以,落尘的父亲让善国舅收我为义女,还赐了我郡主的头衔,只是我这一头的白发倒另他们为了难,皇上让练师傅赶在十日之内找出治好我白发的方子,练师傅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也难为了练师傅,若是他有方子另我白头成黑发想必早已拿出来了。
自那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落尘了,最近离忠武见着我也只是摇头叹气,离忠文看见我却是一脸的恕意,我只能笑笑淡漠的接受,风红这两天跟我说话我也没怎么理,总是站在窗前盯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却也只是看着,心里在想什么,却一点也不知道,有时候会想落尘,有时候会想……“姑娘,你这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你不累腿也该累了。”风红的声音至身后响起,我侧首看向她笑笑,稍挪了下步子,的确腿已经开始发麻了。
“小鱼儿……小鱼儿……”寝殿外蓦地传来练师傅的嚷嚷声,只是人未到声先到,不一会他便掀帘而入,手里还拿个小锦瓶,“小鱼儿,我终于配制出可以另你白发成青丝的药了。”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抑着内心的喜悦道:“真……真的吗?”
练师傅将手里的锦瓶递给我,可随即他又蹙起了眉头,“只是……只是这药只能是一时的,并不能让你的白发真正变成黑发,不过只要头发不碰水就不打紧,需隔一段时间将头发浸泡在滴上药的清水中,但是切忌黑发时,头发万不可沾水,不然就会又恢复成白的了。”
听着他的话我内心的喜悦瞬间落了一半,还是强扯笑意道:“辛苦练师傅了,至少……至少还是可以变黑的。”
练师傅一脸严肃的看着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转身还是走了回窗边,手里紧紧握着锦瓶,练师傅的话还是说出了口,“小鱼儿,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自愿和亲到沐沙国,我原以为你醒来后会一直陪在落尘身边,落尘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
“练师傅……”我侧首盯着他打断了他的话,“自愿和亲到沐沙国是因为不想若水去受苦,至于……至于落尘,这辈子我亏欠他很多,一辈子好似很长其实也很短,如果我强迫自己去爱落尘就等于是在伤害他,我明白他现在已被我伤的太深了,也……也许是一时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时间一长也许他会淡漠,落尘是个好男人,若水是个好女人,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我……”扭头盯着窗外的雪低喃道:“而我不过是老天爷的玩笑罢了。”
练师傅长叹一声,慢步走到我身侧,“爱情这东西我也搞不懂,我活了一把年纪了也没有爱过,现在想想觉得人生似乎遗漏了些什么,但看着你们,我却又觉得还好我遗漏了,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落尘自从遇见了你,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是……他笑的比以前多了,可往往一个人呆的时候也多了,今日来见你之前我去找了他,他也和你一样坐在轮椅上久久盯着窗上,也不说话,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唉……一个情字怎了得,竟可以伤人于无形中。”
听着练师傅的话,我的心好像被一双双手大力的撕址着,扶着窗檐的手大力的刮着,手指点点泛着痛。
练师傅走后,我竟再也忍不住,胸口波动的起伏着,捂着嘴一阵猛咳,沿着墙根一点点瘫软在地,风红闻声疾步走过来替我抚背,渐缓,我抱膝将头沉沉埋着,眼里的泪疯狂的流着,不想发出声音拼命的咬着自己的手,落尘……落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让你难过的,不想的……我是天地下最坏最坏的女人,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我就是个不祥的人,所有遇见我的人没一个过的好,姐姐遇见我,她死了,月娘遇见我,她也死了,少陵遇见我,也负了他,你遇见我,却害你伤的这么深……风红在一旁拼命的拉着我的手,“姑娘……姑娘……你别再咬了,手都咬破了,心里有什么事说出来不更好些吗?”
我一把推开风红站起身,“离我远点……离我远点,我是个不祥之人,所有遇见我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几大步跑出了寝殿,身后的风红急急忙忙追了出来,没有了雪帽没有了斗篷,迎风而跑,寒风如一把把锋刃的刀,一刀一刀割着我身上的肉,脚下一深一浅,脚步踩在了雪下的石子,脚一崴摔倒在雪地里,静静的趴在雪地里,不想起来,冷,冷的我只想蜷缩起身子,冷的我肝肠寸断,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为什么听到落尘伤心难过,我的心也会这么痛,匆匆赶来的风红将斗篷披到我身上扶着我站了起来,一面拍打着我身上的雪一面道:“姑娘……你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如今不是更应该注意自个的身子吗?”
我眼神迷茫的盯着眼前,却什么也没看尽眼里,“风红带我去二皇子的寝宫。”
风红带路,随着她来到了落尘的寝宫,她本想让太监通报一声给我拦下了,支走风红,我远远的站着,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阁楼上的落尘,落尘正怔怔的盯着飘飘而下的雪,善若水手拿着斗篷缓缓靠近,披在他身上,站在他身侧一起赏雪,那一副画面再温馨不过了,如平常夫妻般,天冷了妻子心疼丈夫,替丈夫添衣。
本就应该这样的不是吗?若水更配他不是吗?望着阁楼上的二人,指甲扣破的手心隐隐作痛,眼前的雾越来越重,渐渐已快看不清他们,呆站许久,转身缓缓离去,风依旧吹着,时猛时柔,些许雪花落在我脖颈处,似凉,我缩了缩脖子,将头埋的更低,一步、两步艰难的走着,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我做的是对的,我爱落尘吗?究竟……究竟爱吗?此时此刻我的心好乱,若要问我,我真答不上来,不爱?可为什么看着他伤心难过,我的心会这么难受,爱?可是如今我还爱得起来吗?
我爱的弃我而去,爱我的,我舍之而去,落尘……你记得要好好喝药,不要再等着药放凉了也不喝,记得要多吃点,为了我你瘦了太多,还有多笑点,纵使没有我在身边也会有别的女子陪在你身边,我会……我会一直记得每年的下雪日到你身边陪你赏雪。
眼看距离和亲的日子也快到了,因是下雪天再加上越织城离颠城太远了,为不误时,需提前十几日出发,风红当是陪嫁丫头随我去。
这两天,风红一直忙着收拾东西,哪个需要带,哪个不要,她时不时会过来问我,我却总以‘你看着办’打发了她,呵……需要带什么,在心里不禁自嘲道,既是和亲只需带上我这个有着郡主头衔的女人就可以了,还需再带什么。
风红在一边忙,我却躺在软榻上,睁着双眼,如今我就跟个睁眼瞎一样,虽是睁着双眼,可什么都看不进眼底,窗外的雪肆无忌惮的下着,好似要埋藏人的心一般,蓦地感觉有人将毛毯盖在我身上,我怔了怔侧头看去,落尘不知何时进了殿内,坐在轮椅上笑看着我,看着脸上的笑,我心如刀绞,背过身不去看他,死死咬着唇忍着泪,片刻后,他的声音至身后响起,“寒风起,皓雪落,天意凉,要当心身子。”
我的手死死拽着毛毯,将脸埋进毛毯里,闭上眼拼命的忍,拼命的忍,最后却发现不管我怎么忍软枕边早已湿透,落尘扳过我的肩头,让我面向他,而我却不敢睁开眼看他,他的手指温柔的拭走我脸上的泪,“怎么这么爱流泪,都快……都……都快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落尘的话如刀一般狠狠剐着我的心,眼中的泪像决了堤的洪水般泛滥不止,手捂着胸口,心痛的难以呼吸,心好似又在滴血了,落尘的手在我脸上细细描绘了一翻后缓缓离去,我竟感觉好似生命中又一个重要的人要离开我了,下意识的猛然伸手握住了落尘的手,睁着泪眼朦胧的双眼深深的看着他,“落尘,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这一生……这一生我亏欠你太多了……”
落尘看着我嘴角含着一丝苦涩的笑,“那就欠着……”他顿了顿随即口气又变得很轻松,“你不是说要堆雪人我看的吗?雪都下的这么大了。”他说着扭头看向窗外。
落尘坐在殿门口看着我,我着斗篷戴着雪帽在雪地里滚雪球,我故意背对着落尘,我不想看到他饱含伤痛的双眼,只是我蹲在地上一边滚,一边流泪,眼泪一滴滴打在雪球上。
……折腾了很久,终于堆出了雪人的模样,只是我不是雕刻师,想按着落尘的容貌来刻画雪人却做不到,还是跟去年一样,随便寻了一根树枝插在雪人的脸上做鼻子,雪人堆完后,我站起身怔怔的盯着那被我刮的难看的雪人,可映在雪人脸上的却全是落尘的面容,面目清润,一个烂灿的笑,一个沉痛的眼神,都牵动着我的心,真正要走,真正要离开,真正要去面对不想面的人,真正要舍下不敢爱的人,心却是如此的疼,比胸口被刺的伤还要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