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近乎是哀求。
“你还有这份心思。我知道了,我不说就是。”母亲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想的完全是其他,还以为这是年轻小夫妻的浪漫情怀,她自然不会破坏。点头答应,又补充道,“你别拖太久,早点告诉你爸爸,还有林家人,美芬在我耳边不知道叨叨过几次了,想抱孙子,这回可如她的愿了,你婆婆对你真是没话说,你要工作,她二话不说点头,现在你们还搬出去单过,孩子长大之后,多回去看看爷爷奶奶,叶仲儒以后要是结婚了,你爸爸是不会放他们出去的……”
一番未来计划把叶茹灵说得恨不能地上现在就有个洞,她要立刻钻进去。
叶茹灵在说谎,她压根就没有打算要说给林楚天听。
至少现在,没有。
他们现在是冷战时期,以前就有人说过冷战最要不得,宁愿相互争吵都不要视而不见,最起码争吵也是一种交流,但漠视却可以消耗尽所有的力气,连最后的记忆里的温情都会消失殆尽。而现如今,他们就在冷战中。
因为她不愿意再见他而整夜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等到林楚天不在时候,她才出来活动,再慢慢准备去上班,然后可以延长工作时间。林楚天也一样,恢复他夜夜笙歌的华丽的夜生活,日日凌晨而归。
因为此时的他们是自己独过,所以只要在长辈、家人面前演得够好,不要说漏嘴就无妨。当着他们的面,他们有礼有度,只要一转身,他们就可以迅速换回冰冷的面貌。
他们最后的对话——
“我就算是地狱,你也必须和在一起。”他冷酷又无情宣布。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霸道习惯了。”她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其实难受的只是你自己。”
这才是核心,才是关键。
林楚天觉得自己的心如同一张脆弱不堪的纸是被缓缓地撕开来,能清晰听到碎裂的声音。叶茹灵说得没有错,他们之间,只会是他心痛,是他心酸。
叶茹灵,她不会有伤,因为她对他从无期待,有礼有节有度,所以她的心思也难以琢磨,所以,心高气傲的他总是下意识去迁就她取悦她,从她那里得的一点关心都够他幸福很久。
就如同悬挂在空中的绳索,在空中摆荡不休,却找不到一个支撑点。
因为,她不爱他。
叶茹灵看着报纸。
那张新闻彩图很意外给了个大面积,清晰地看得见他们的面上表情的任何细节。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上面。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青丝敲敲门进来,告诉她最近单子上的一些细节,发现叶茹灵根本没有在听,然后瞥见了叶茹灵手上的报纸。这则新闻她也看了,就是一个高端商务会议上,电影红星韩锦雪小姐正好也出席,以在场某家企业的代言人的身份……还有其他的,不过她看到这里就冷哼一声放下了,本市的报纸就是无聊,挖财团继承人、掌舵人、创始人的小道尤为热衷。不过最近,林楚天上榜的次数有点多,之前几乎为零。
按理,他们夫妻间的事情,她不好问,但是看到叶茹灵一副神游云外的样子又真的很担心。
“叶茹灵,是因为这照片而心烦吗,别人我不知道,你家那位真是爱惨了你,你可别为报纸上这莫名其妙的编撰而心情不好。”
在商务聚会上,林楚天与其他女性的合影并无不妥,只是林楚天出乎常理的高调。在他众多的合影的对象里,其中最为亮丽显眼的自然是韩锦雪。明眸皓齿,长发披肩,一袭红色晚礼服让她犹如在夜里盛放的玫瑰。
她笑得十分美丽。
作为辉煌的形象代言人和创始人并肩而坐参加晚宴也是理所应当的。
照片上,两人并肩而坐,不知道是聊到了什么,相视而笑,十分登对。
“从照片上看,他们很相配。”
“相配个头。”
“她是林楚天的女友,在我们结婚前几个月,他们还是在一起的。其实我和林楚天结婚很匆忙,我也不知道他们后来分手了没有,我也没有问……”
“……”这下轮到青丝哑口无言,她怎会知道这后面居然有这么多的故事和背景。难怪叶茹灵会看照片看到失神,她想安慰她,但好像说什么都很苍白无力。
“不可能的。”青丝还是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除非是林楚天疯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爱你叶茹灵,他可以宠你到为博你一笑而努力十分,这样的他绝不可能一夜之间心就变心了。”
叶茹灵沉默。
她当然知道,他对她的宠溺和容忍已经超过了他的底限。但她却无法对他做过的其他的伤她至深事情视而不见。也许不是他的本意,但她也无法在任他毁掉严迟歌的生活之后还能假装一切都完好无损,她和林楚天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去。愧疚感像一座山,在她背后渐渐施压,她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林楚天带给我的痛苦多过快乐。我们之间,总是横亘着太多东西。”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的关系恶化到这种地步,也是累积而成的。
在他们吵架后的第二周,在挣扎了很久之后,她终于去了陈可芮资料上写的那个,严迟歌在的那家家具店。卖的是成品家具,卖场很大,她在那个卖场走了两圈之后看到了他,他正蹲在地上,给一个小柜子上螺丝。
他的旁边站着顾客,他给那位顾客解释:“这种伸缩扣的好处的紧,有弹力,不过关门的时候一定轻一些,以免破坏伸缩扣的弹力。”
“小方,你人真好。我家老头子下手就是狠,我们家的衣柜门也是,他每天从柜子里拿衣服关柜门的时候总是用甩的,他力气就是大得没处使!我好生生的柜子门就被他甩坏了。”
“您别客气,如果还不好使,您和我说。我上门给您换去……”
他要起身,她迅速在柜子后藏了起来。她来不是要和他想见,不是要互诉衷肠,只是鼓足勇气地想来证实一下他过得好不好都让她害怕到胆颤。
刚分手那会儿,无不恶意地想,如果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但实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根本无法掌握的这个局面,讳莫如深,她更不敢想未来,任何一个想象都是禁忌。
然后看他送客,有新的顾客入场,他又热情地迎上去。没有客人时主管一个招呼,他又忙着去扛物料,重物压弯他的腰,歇息好久才能直起来,然后又忙着组装样品。
她就在旁边看了很久,心里又酸又涩,因为眼睛太痛了她连忙避开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后,刚适应了阳光。迎头看到了街道的那一边,停着的是林楚天的车,黑色的犹如雾霭沉沉的车,她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车窗是摇上的,看不清里面。
他的车怎么会在这里?他是跟她而来的吗?
在他的车前,人来人往,但这些画面在叶茹灵面前都像是被模糊掉的。
他在里面吗,还是用那样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看着那车很久,没有靠近一步,突然转头,往另外一个方向走掉。
其实,就在昨天晚上,这样的场景一模一样地上演过,当时,她站在类似的位置,看到他的车的停在马路对面,她举步靠近,快到跟前时蓦然停住。
他的车里不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身侧,坐着一位有着长卷发和纤细的胳膊的女人。女人突然歪头吻他,双手缠绕住他的脖子,情和欲如虹宣泄。
叶茹灵被钉子牢牢钉在原地,迈不动步伐靠近一步,也走不掉一步。
而他似乎也看到了她,目光也是直直投射向她。
原来没有觉得这地方风这么大,毕竟是山里,脚下的路那么长,那么暗。
她看了一眼,便折身往里。
如果路的尽头就是天涯海角,她是不是可以肆无忌惮地痛哭一场?
接下来,她就很久都没有见到林楚天了。即便是他们还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都可以完美地避开不见面。
至于他怎么样,她不敢去想,更不敢去关心。她胆怯地藏在自己的壳里,夜半醒来的时候,掌心覆住小腹,有暖流辗转,令她获得安慰。
母亲打来电话询问她是否记得营养搭配。说准备了小鸡,准备来他们的新家给她炖鸡汤。她慌忙说:“正好想回家取几本书,就在家里吃好了。”
她惊恐地担心母亲会不会问,为什么还没有正式告诉通知到他们。
幸好妈妈没有问。
没有和林楚天结婚之前,她对吃的喜好只限于满足口腹之欲这个基础之上,比如喜好辣,就会接连吃“水煮鱼”“水煮肉片”“香辣烤鱼”“香辣虾”“泼辣羊汤”……
完全没有林虑到营养搭配的吃法现在正有意识地改正,首先,要先戒掉辛辣和油腻,母体吃太多垃圾食品,可能会让新生儿皮肤过敏。其次,要早点去睡觉,不能再熬夜了。宝宝也需要充足的睡眠。
“喂,小家伙,我可为你牺牲了很多哟。”
她开始研究健康食谱,开始看育婴节目。看到网上有教如何做小鞋子小帽子的视频,就会一遍又一遍得看,看得津津有味。然后买来材料,试着自己做。
即便是这样的连话都和林楚天说不上一句的时期,她老老实实,过一天算一天,根本不敢想将来如何,任何对未来的期盼都是奢侈。
然而,事情总不会朝着她能够想象的方向发展。
她以为自己够冷静克制了,居然也会有想爆发,甩那女人一脸渣滓的冲动。
因为林母打电话,让叶茹灵陪她去逛逛街,眼看马上就要入冬,冬天的装备,从大衣鞋帽都需要重新添置。因为是长辈难得的邀约,她立刻点头应约。
“你在家等着,我和司机先去你那接你,然后我们再一起走。”
“好。”她连忙准备。穿戴整齐之后,在路边等候。林母的司机将车停到她面前,上车之后,林母则问她两人独自在外面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