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城城北悄然之间多了一户云姓人家的消息不知为何,仍未传出,想来是忘忆之道的效果。
知道这一切的,只有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
“娘,俺们家隔壁真的来了个仙人!”
“净胡说,世上哪来仙人,就算真有仙人也不会来俺们这片地方住的。”男孩的母亲是一个显得枯瘦的妇人,此时敲着男孩的脑袋道:“还有,咱隔壁那屋可是秽气,住谁死谁,你以后也少提那处地界,若是染了秽气,那可是难办了……”
“哼,娘就是不信俺,俺自己去!”
说完,男孩便往外头出去,一头扎进了雨中,男孩的母亲一听男孩要去隔壁那秽气的屋子,便立马追了出去。
男孩的脚步忽地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
“糟糕,俺又忘了带伞!”
就在他母亲从屋里追出的一刻,男孩的眼中逐渐呈迷茫之色。
“咦?俺咋出来了?”
此时,男孩之母亲也同样眼露迷茫。
“嗯?我怎在这?我不是该在屋内么?”她一扫四周,却发现了男孩呆立在雨中:“虎子,你呆那做什么,还不快和娘回家!”
“哦哦,知道了娘……”
……………………
就在他们隔壁的屋里,云潇目光凝重,看着眼前的一只巨禽虚影。
那虚影身后,有一根散发幽幽黑光的巨骨。
这巨禽,便是从这巨骨中化出。
云潇暗暗打量这禽的模样,此禽形似传说中那以龙为食的金翅大鹏,但其羽的颜色却是为黑,而且这黑颇让人有不真实之感,其目更是闪动着令云潇万分忌惮的黑火,那黑火恍若来自九幽之中一般,让人摸不清虚实。
黑鹏仰天,好似鸣叫,却发不出声来。但,这一声无声的鸣叫后,其身上的气息,顿时攀登到黄级初期,与云潇一般无二。
“想与我同级一战么……”云潇目光一闪。
“正好,我便用你,磨练我的生死之道……”
“要战,便与我来,莫毁了我的屋子!”
云潇心念一动,便再一次回到他感悟生死之道的山顶。
此山无人,更有雨雾遮挡,正是比斗之所!
不多时,一根巨骨砸落在此山之上,溅起地上的积水。
一只绝代黑鹏,悄然浮现。
山顶一个隐匿处,一个执伞青年看着场中的一人一禽。
“说起来,若非我得到那骨之时已然突破仙凡之隔,此物,应足以使我在那场战争中存活下来,真是可惜,只能将其让给他了……”
云潇立于雨中,他现在只是神念之身,用不得血琉璃,杀戮乱神亦用不出,能够动用的,便只有云术,生死之道,风之道三者而已。
想要击败这在他眼中还有莫大危机感的黑鹏,有些牵强。
云潇眼睛微微一眯,脚下雨雾涌动。
“云术,化雾!”
刹那间,场上云潇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云术之中,第一境为影遁,第二境为缥缈,第三境为风尘化影,第四境则是身化云雾。本来以云潇修为根本不足以进入第四境,可偏偏此处雨雾弥漫,云潇借雨雾之势,入第四境,虽说勉强,但也并非不可。
当然,想要真正踏入第四境,必先感悟云雾之道。云潇此时不过是以风之道取巧而为。
借势,也可以成为战斗中成败的关键。
失去了目标的黑鹏疑惑地扑打双翅,就在此际,几道风刃斩在它身上,发出金铁交鸣之音。
黑鹏仰起脑袋,发出无声的鸣叫。
双翅一展,一片黑火从翼中凭空而出,朝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隐于雨雾中的云潇一惊,暗叹这黑鹏有些可怕手段,当下便现出身形,手呈掌形,向前推出。
推出这一掌之时,一道蕴含恐怖气息的黑风化作一个掌印,与那席卷的黑火撞在一起。
一声巨响,却不是两股力量撞击产生,而是天边一闪,一道雷霆从天而降。
看到雷霆天降,云潇非但不慌,更是诡异一笑,身形再一次化作雨雾。
他,要搏一搏自己的气运!
他要搏,九十九道天劫一道也击不中他!
他要搏,一道天劫可击中黑鹏虚影,将其击散!
若是搏胜了,天劫消退,击败黑鹏。
即使搏败了,也不过丢道神念,天劫依旧消去。
这是一场只赚不赔的买卖!
而他这一搏的倚仗,正是领悟不久的生死之道。
“我的生死之道方才完成百分之一,甚至更少,距离小成,还有一段极长的距离,以我如今境界也不足以使生死之道小成,只能取巧从忘忆之道中感悟生死,只是进度却远远不及天人合一下的感悟,生死难悟,不外如是。”
“真正的生死之道,一念便可掌控天地生死,我,距离这一步,还很遥远……”
“虽说无法将生死之道作为攻击手段,但,微微防御天劫,倒是足够……”
又一声巨响,雷霆降落,云潇目光一闪,脚下云雾弥漫,大步一踏,无尽死气从他手中浮现,口中大喝一声。
“劫死!”
死气一刹那喷涌而出,缠上那雷劫余波,将其消散大半,而另一部分余波则狠狠击在他身上,将其一击击飞,身形变得黯淡几分。
他现在只是一股神念,自不会流血,但若是身形黯淡至消散,这股神念,便不复存在了,而云潇本体也会受到重创。
“天阶一击……余波竟也可怖如斯……”
“早知如此,便不故意受这一击了……真是……麻!”
黑鹏看着云潇,却不急着攻击,而是颇为小心这雷劫。
忽地,又是一雷凝于空中,却并未降下,数息后,却直接消散。
一个声音却如雷鸣般传来。
“蝼蚁!竟以神念戏弄本道,妄想瞒天修禁!若非本道需牵制那群废物,你认为你能活到现在么?道魇,欲劫!”
天空之中,一道极光降下,击在眼露迷茫的云潇身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变作了一片灰白……
至于那黑鹏,则是抬头发出无声之鸣,眼中的黑火涌出,点燃了那巨大的禽身,一股滔天恨意从它身上散发而去,双翅一振,拨开周身雨雾,朝天空直冲而去。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之事一般,继续传出那雷鸣般的声音。
“哦?幽兽?你竟还存在么,不愧是万亿年前与本道齐名的存在,可惜,现在的你,在本道眼中不过是蝼蚁罢了……本道想碾压你,只需随意一指!”
天空之中的云雾忽地消散一块,一个巨大指印从中降下,狠狠地将黑鹏砸回地面,正欲一指将其碾为灰烬,却见一名执伞青年凭空而现,目光凝重,另一只手掌一翻,道:“我以此界界主之名,外来之力,散!”
青年的声音落下,空气中的无数看不见的细线顿时朝那一指挤压而去,将那指影生生压散。
“哼,数万年前的一缕残念么……也罢,一群蝼蚁,翻不起什么风浪……”
至此,那声音再未传来。
青年的却是一退数步,眉头皱紧。
回头看了一眼目露迷茫的云潇和晕过去的黑鹏,便直接消失不见。
这是他们的劫……心劫,青年即使修为通天亦无能为力。
……………………
半日后,云潇的眼睛重新恢复清明之色,但身形,却已经黯淡到了极点。
这半日,是他一生之中最为痛苦的回忆。
他,看到自己今生的父母,被人一点一点折磨而死,死前仍呼喊着他的名字,可他,无能为力……
他,看到洛烟瑶被一个面容猥琐的男子凌辱,甚至自杀身亡后,还被那男子****,他,却无能为力……
他,看到前世传自己毒术的师父惨死,仙儿遭劫而亡,可是他,无能为力……
他,看到一切与他交好之人,或被分尸斩首,或被煮食,或被凌辱……
最后一幕,他看见所有之前惨死之人,流着鲜血,每一人都持小剑,反复划在他的身上,重复着三个字……
“你太弱!”
“你,太弱!!”
“你……太弱!!!”
“呃啊!!!”云潇状若癫狂,白衣被直接崩裂,原本梳理得整齐的长发飘扬。
本不会流血的神念之体出现密集的裂痕,裂痕之中,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在其身上,仿若血甲。
画外。
酒算子一脸惊慌地看着静坐的云潇。
此时的云潇身上,一股可怕的血色气息缠绕,一点一点,将那白衣,染作血色。
再说画内,身形本已黯淡的云潇忽地被血气凝实,双眼之中,同样血气弥漫。
身上却好似缺失了神念的虚幻,有了一种血肉活人之感。
云潇站立在雨中,一点点,变得如深潭平静。
“我……太弱……”云潇攥紧了拳头。
“我的敌人有很多……云行海、未知凶劫、那掌天劫的生灵……他们,每一个都比我强大,但却不是因为他们太强,而是我……太弱!”
“弱者,抵抗不了强者,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我要……变强!”
云潇身边,一个黑色的脑袋探出,正是黑鹏。
不过,此时的黑鹏眼中并无敌意,而是亲昵地和云潇脑袋轻搓。
现在,他们是同一阵营。
云潇微微一笑,轻抚黑鹏。
黑鹏却缩回那巨骨内,那巨骨迅速缩小,变作了一掌大小的骨牌。
云潇一愣,将骨牌拿在手上,看向了山下雨城。
“现在,便要去完善生死……”
“强者的路,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