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香山扣住石非石肩头,拎着他胖乎乎的身体就跟拎着一团棉絮没两样,脚尖一点直奔向数丈外的岩壁,眼见几乎撞将上去,又是伸脚一点,再度纵出数丈。他脚下不停,而且走的并非是平坦的山道,有时竟是踏着滑溜溜的岩壁直直向上,身下便是万丈悬崖。
石非石吓得全身直冒冷汗,后背一早就被汗浆子打湿透了,一路上怪叫连连,尖声道:“花田师兄呐,你可千万要当心在意了,千万千万莫要脚下踩空啊。我可是我老石家一脉单传啊,俺老爹俺老娘,俺大伯俺老姑可都指望我呢。啊,啊呀呀,花田师兄啊,俺老石家一脉香火可全指望你啦!”
花田香山拎着石非石攀上一座悬崖,停也未停,直接从另一面跃下,下落将有十丈,这才从容的抓住一根藤蔓悠悠一荡,脚尖踏足一面嶙峋岩壁,斜而向上,攀登山峰。
这座山峰直入云霄,高近千丈,约莫半炷香时间,花田香山登上山峰踏足一片平地,前行数百米,来到一处悬崖上。悬崖边立有一面两人高的石碑,上面刻着“神主崖”三个赤红古篆,“崖”字外侧另有四个小字,乃是“蛮绝百拜”。
花田香山将惊吓到几乎气绝的石非石靠着一块岩石放好,一整衣衫,恭恭敬敬的跪倒,朝着石碑面容肃穆的行礼,喃喃自语道:“愿祖师佑护我百蛮山,雄风复归,既盛永昌!”
几近气绝的石非石,喘息了好大一阵子,终于从刚才的亡命路途中还了神,侧头见花田香山依旧跪在石碑前,没有再叩拜,也没有再祝祷,只是静默的面对着石碑,像是在面壁。石非石深吸一口气,拖着发软的两腿上前,依样跪在花田香山后面,虔诚祷告:“愿祖师大仙佑护我花田师兄,助我寻到俺未过门的媳妇儿。”说着叩了一头,又叩了一个头,一直叩满九个头为止。
花田香山见他提的要求如此简单,行的礼却是如此郑重,微笑道:“你祝祷的心愿,本无需祝祷的,片刻之后你便可见到她。”
石非石摇头说道:“那不一样。我祝祷的心愿若是达成了,那说明祖师在天护佑。既然祖师连我这个小人物都护佑了,花田香山的心愿,定然不必担忧。”
原来绕来绕去,这个又胖又丑的家伙实在为自己祝祷。花田香山认真的道:“多谢你了。”
“花田师兄客气了。”石非石走到崖边,却见谷中深不见底,云封雾锁,一望之下令人心寒。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赶忙退到安全地带,问道:“花田师兄,这蛮绝百拜祖师是哪位不世出英雄啊?”
花田香山轻笑道:“那是蛮绝祖师。祖师乃是神主大人座下大弟子,于百蛮山开创我百蛮一脉,也是我花田一族的先祖。只可惜我们这些后辈太不争气,百蛮中落,反倒被龙爪峰比了下去。”
“花田师兄莫要灰心。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哪里真有长盛不衰的神迹呢。我想啊,百蛮山之所以落了下风,就是在等师兄呢。师兄是注定成为复兴百蛮山一脉雄风的不二人选。丰功伟绩,定当为后世人铭记传颂!”为了平安见到凉翠,石非石是彻底抛弃了人格底线,肆无忌惮的大吹法螺。
花田香山岂不知他真实想法,但又忍不住真心希望他这番假话最重成真。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只得摇摇头,叹息道:“我百蛮山式微已近四百年,重谋霸图岂是一朝一夕之事?唉,我跟你说这些话干嘛,走吧,大师哥怕是要等急了。”
“走?哪里走?”石非石想着山崖下的万丈深渊,再想着不久前的亡命之旅,登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颤声说道:“花田师兄,咱们是要跳下去吗?这..这不大合适吧?”
花田香山说道:“传说中的七件神兵就封印在神魔渊,若要一观神兵临世盛况,自然是要下去。你若想见媳妇儿,依旧是要下去的。”
石非石担心道:“咱们非得跳下去吗?我看师兄功力高深,还是用飞的好啦。”
花田香山抓住他肩头,说道:“都天山一带设有封魔大阵,修道者体内灵力受阻,是无法御空飞行的。准备了!”话一说完,花田香山携着石非石纵身跃下。
石非石紧闭双眼尖声大叫,整个人如树袋熊一样挂在花田香山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咦,到了。啊,花田师兄功力高深,纵横天下难逢抗手啊。”石非石捡回一条小命,又开始大献殷勤。
石非石所处之地是一片广袤山谷,终年飘着雾气,百余丈外便能视物。石非石打量着这片山谷,视线所及之地均布满了高低错落的岩石,有大有小,谷底四面站满了人,各自结群,互不干扰,显然份属不同派别,彼此之间心有芥蒂,互相戒备。
再往前两里便是封印魔尊入口,只是那里飘荡着的不再是白蒙蒙的雾气,而是墨色雾气,风吹不散,阴森森的仿若一尊上古巨兽张开的阔口,静等猎物自投罗网。
一侧山壁上凿刻了两行血红大字:“封魔领域,擅入者死!”个个能有桌案大小。
虽然魔尊已被镇压千年,魂魄早不知消散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但谷底仍弥漫着慑人心魄的威压,没有人愿意靠近那两行血红大字。
花田香山悄声嘱咐石非石道:“你自己当心些。”快速走到东北角,恭声道:“大师哥。”
百蛮山四人左近便是乌鹊谷一派的人,五十多人的队伍声势很是浩大。两派与龙爪峰之间均有着不可化解的大仇怨,是以近百年来最为亲好,甚之结为盟友,共同对抗龙爪峰。
但两派又是有些不同的。乌鹊谷一派实力居于七大修真门派最末尾,但却敢于跟龙爪峰势不两立,公然叫板,几乎到了决裂的地步;百蛮山实力虽然仅仅屈居龙爪峰之下,背地里大大小小的械斗厮杀发生了不少,但明面上却还是你尊我一声师哥我尊你一声师哥的。毕竟两者都是修真大陆上执牛耳者,谁都不敢轻易撕破脸皮,重蹈五百年前的覆辙。
石非石悄没声息的挨近乌鹊谷众人,除了余凉翠微笑着跟他打了下招呼,余下的则是眼珠都没转一下,直接将他无视。由此石非石更加坚信,他家翠儿对他是有意思的,不然为什么别人对他无动于衷,翠儿却能第一眼就看见他,还给他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呢。
既然翠儿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他一个大男人又岂有胆怯畏缩的道理!只是看着被层层包围的余凉翠,石非石实在想不出该怎样去主动示好。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突破四层紫袍人组成的防线,只有接近才有机会,远远看的结果只能是远远看着别人抱得美人归。他立志去做的是,要别人远远的看,自己抱得美人归。
石非石打量着这群乌鹊谷的人,凉翠身边那个穿着灰白衣裙的女子显然是乌鹊谷一干人等的马首,想来也就是花田香山口中的什么风户大小姐了。
就在此时,风户大小姐踏上一块岩石,依次向各派众人福了一福,唯独落下了西南角一众橙袍人,说道:“当年我派祖师留下谕示,封魔大阵松动之日便是神兵出世之时,而且出世的第一件神兵便是我乌鹊谷至宝赤苏羽!今日承蒙各位厚意,前来捧场,我乌鹊谷身为感激。”
“嘿,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西南角一个瞎了一只眼的橙袍人嘿嘿冷笑道:“你那个什么祖师留下的谕示可没明说就是今天。你说是你派至宝赤苏羽便是了?焉知不是我派至宝龙魂剑?依我看呐,当年七位祖师镇封魔尊之时,定然留下了不止七件神兵。今日咱们见者有份,谁抢到算谁的,大伙说对不对啊?”
一干橙袍人轰然叫好。其他一些门派也是高声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