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有一日半左右,两人经过一处乱石堆。
背上的梅子雨在他耳边开口说道:“喂,停下来,歇一歇再走。”
“好的。”
风轻尘放下梅子雨,以为她是怕累着自己,说道:“姑娘,其实我并不累的。”
梅子雨拭去一块矮石上的雪,坐下来用手一捶后腰,翻着白眼道:“谁管你累不累的。走了这么久,姑娘我肩膀都麻了。”
时至今日,两人算得上是熟稔好友了。尤其是经山洞醉酒那一次。
其实一路上风轻尘对于山洞那一吻,反反复复想了不下十数次。可是任凭他想破脑袋,依旧不能确定当时那朦胧一吻,倒底是吻了,还是说仅是自己心中欲望之想。
他本想问一问的,但粗略一想,假若问了,不管是否吻了,梅子雨怕是再不理会自己,甚至一怒之下将自己赶走。这茫茫雪原的,他哪里识得路?
看她一路上浑若无事的样子,他自我安慰,那一吻定是自己欲想罢了。
风轻尘立在一边,看见梅子雨反手捏着肩,很是不便,壮了壮胆子说道:“姑娘,我..”
梅子雨一横眉,薄怒道:“喂,你很闲嘛,闲就来给姑娘捏捏肩。”
“啊?好。”
风轻尘绕到她身后,定了定神,两手扶上她肩膀,香肩圆润柔韧,瘦而削。
十指轻微动了动。
梅子雨头也不回的道:“愣着干嘛,使些力气啊。”
“哦,好。”
风轻尘手指上加了些力气。
“太轻了。”
又加些力气。
“须不须要姑娘给你烤头蛮兽填饱肚子啊。”
风轻尘再加一把力气。
梅子雨满意的一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捏完了肩,又两手握拳捶捶脊背。
梅子雨两眼亮亮的看了他一眼,笑道:“看你毛手毛脚的,该不会是第一次给女孩子捏肩吧?”
风轻尘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说道:“我是第一次给人捏肩。”说话间,正见她一低头一抬头,鬓边一绺青丝垂落颊边。
梅子雨抬手拨到耳后。
她一路上隔那么一会儿便会抬手拨拢垂落颊边的鬓发。
风轻尘说道:“我看你总是拨拢鬓发的,编几根发辫就好啦。”
梅子雨弱弱的哼道:“本姑娘哪有闲暇学这些无趣的东西。”
风轻尘迟疑道:“那..”
梅子雨好像听懂了,问道:“别说你会啊?”
风轻尘毫不讳言的道:“是啊。虽然我捏肩手法很差,可小时候我总给清水编发辫的。”
“怎么没对我提起过?”
“我以为这种小事没必要说的。”
见她沉默不语,风轻尘又道:“那..”
梅子雨忽而愠怒道:“那什么那,编啊。”
“哦,好。”
风轻尘先是怯怯的移到她右手边,轻轻从鬓发中拨出两指宽的青丝,分成两股,交叉回合,这么一路向下,不多时一根细细的发辫就编成了。
一根发辫完成,风轻尘再次拨出两指宽的青丝,依照前法,又编成一根发辫。
如此两根发辫自然垂于梅子雨前耳处,不仅免了青丝遮住面颊,更是将其后的青丝挡住,一举两得,再也不用时时去拨拢鬓发了。
风轻尘绕到左边,再一次编了一模一样的两根发辫。
四根细细发辫,用时不过一盏茶时间。
梅子雨眄了精致的发辫一眼,表情木木的,不知是喜是不喜。
一指身前雪地。
风轻尘蹦了一蹦,抖落身上的雪片,又拿手拂去她发上肩上雪片,这才转到所指之处,半蹲身子。
梅子雨漆亮的眸子看了片刻,慢慢偎了上去。
她下巴仍旧枕了他肩,只是这一次两手不是安分的垫在胸口,而是轻轻一绕,环住了他颈子。
风轻尘微微一低颈子,十根葱白一样的手指近在眼前,指甲泛着珍珠光泽,透出浅浅的红。
她一双小手冷的发红。
梅子雨怕他看出破绽,是以并没怎么动用体内灵力。
风轻尘一声不响的背起她,踏上路程,问道:“姑娘,你手很冷啊?”
梅子雨低低应了一声。
风轻尘情难自禁的呵一口热气,低低的声音似良人私语,又问:“好些没?”
梅子雨心里很暖,手背很暖,瞳眸很暖,眼里泛出温热的湿意,嘤咛似的“嗯”了一声。
一路上,风轻尘不停地呵气温暖她手背。
梅子雨倒也不客气,每当感觉手背湿了,便在他袍子上一擦,再由他呵气暖手。
..
..
在梅子雨严厉的缓行命令下,行有三日,两人再一次撞上了蛮兽,只是这一次不是一头,而是十一头。
十一头虎兽,十一杆丈长钩镰枪。
风轻尘强行按住转身欲逃的两腿,心慌的问道:“姑娘,有没有好法子?”
梅子雨根本没正经去瞧那些慑人虎兽,懒散的回他:“有啊。”
“我就知道没什么能难得倒姑娘的。”
“冲上去杀了就是了。”
风轻尘欣喜的脸一僵,且不说这是不是一个好法子,这,能算是法子吗?
梅子雨用白痴的眼神斜了他一眼,说道:“我说你做。”
“好。”
风轻尘拔出长剑,一点头。
运使灵力的法子不变,梅子雨这次说的是一套步法。
配合长剑斩出的风刃,何时进击,何时后退,何时斜跨两步,何时旋身兜圈子。
在梅子雨的指点下,风轻尘当真如一阵过隙清风般,穿插游走于十一头虎兽之间,险之又险的避过一杆接一杆的钩镰长枪,同时长剑刺斩,配合接连不断的风刃,杀的虎兽大乱。
不一时,十一头虎兽尽数丧命。有两头更是因为风轻尘迷踪不定的步法,死在了自己人的钩镰枪下。
风轻尘呆立一阵,才从莫名喜惧中缓过来,道声谢后说道:“姑娘,请你为这样术式取个名字。”
梅子雨想了想当时风刃乱舞的情形,说道:“就叫‘风刃乱舞’好啦。”
还没等风轻尘回话,大地“轰隆”震颤,静雪碎乱,霎时围上一群蛮兽,足有三十几头。
这下风轻尘是彻底绝望了,任凭梅子雨有通天本领,这一遭劫难也是避不过去的。
风轻尘歉然道:“姑娘,是我牵累了你,真是对不住。”
梅子雨又给了他一眼白痴的眼神,问道:“你不准备逃吗?”
“这..这还怎么逃?”
“蛮兽没一个会御空飞行的,那你呢?”
“..”
不再多言,风轻尘背着梅子雨窜上雪空,扬长而去。
地面上的蛮兽“嗷嗷”吼啸,一杆又一杆的钩镰长枪向两人投掷而去,可又怎么触的到两人。
向西南飞行了约莫一刻钟,梅子雨指向一处雪地,说道:“落那里。”
离地尚有六七丈的时候,风轻尘看见连天静雪中停了一座石质步辇,辇上大喇喇的坐了一头虎兽,辇旁各有一头虎兽,看架势,该是一头兽王。
地面好大一片尽是蛮兽蹄印,想来方才那些蛮兽来自此地。
步辇了摆了一大堆果子。
那头虎兽一边大口嚼着果子,一边用粗豪的虎吼冲着雪幕嚷道:“愿者,你倒是出来啊,本王愿意聆听你劝诫。只要你能劝服得了本王,本王愿意戒掉屠戮,不再与人族爬虫为敌。本王更会皈依于你,终生服侍,保证没有一句怨言,昂,就是无怨无悔啦。”
“愿者!出来!”
“你避而不见本王,是不是怕啦!”
“怕就直说,本王不会因为你认输就对你怎样的。恰好本王缺一房侍妾,倘若你容貌看得过去,本王不介意收了你。”
“放心,本王一定好酒好果子的伺候着,保管你一生衣食无忧啦!”
风轻尘背着梅子雨落在步辇之后一丈的距离。大地“隆隆”振颤,想来是那些蛮兽追踪来了。
而三头虎兽并未察觉两人的到来,那头兽王更是一刻不停的冲着雪幕叫嚷。
风轻尘顺着兽王叫嚷方向看过去,却只看见层层雪幕,并没什么人立在远处,却不知它口中的“愿者”又是何人。
收回视线,风轻尘瞧见步辇右前侧有一块斜立雪地的残破石碑。
石碑上书“静雪坊”三个古篆字。
梅子雨从他背上跳下来,冷声道:“聒噪!”
“无礼!本王..”
辇上兽王赫然转身,盛怒至极,但虎面上的怒容在见到梅子雨的下一刻烟消云散,旋即转为惊惧,虎躯一倾,辇上摆了一堆的果子散落雪地。
兽王颤声道:“是你!梅子雨!”
梅子雨戟指道:“滚!”
兽王转而向辇旁呆立的两头虎兽喝道:“愣着干什么,走走走,快走!”
两头虎兽抬起步辇,飞一般的逃离。
梅子雨走到步辇两步前的位置,拿手向静雪中一拍,高声道:“姐姐,是我。”
风轻尘跟上去,一伸手,雪幕中宛如有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再进不得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