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钊进入永平府中学堂,是他人生道路上的第一次大转折。他在这里,开始学习中国传统文化以外的新学——西方的思想文化与自然科学。他第一次学习“夷人”的语言——英语。毫无疑问,使李大钊在思想上从此打开了新的世界。
西方新思想新文化进入中国各级学校,使真正具有现代意义的爱国思想在青少年一代中得以迅速地孕育和发展,使人们形成一种新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如果不是清政府当时立即废科举制度,那么,李大钊就势必继续按科举制的道路走下去。如果是那样,20世纪的中国历史舞台上就决不会有日后的李大钊。
李大钊在永平府中学堂政治意识日益提高,并第一次结识了革命志士,这就是蒋卫平(字大同)。蒋卫平少有大志,决心为祖国的繁荣富强而献身。他非常敬慕谭嗣同为国捐驱的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精神,改号恭谭。他是永平府的蒋家庄人(今属滦县),比李大钊大7岁。他常与李大钊等同学谈论黄梨洲、顾亭林、王船山等的学说,与大钊的友情很深。为了进行革命活动,蒋卫平中途辍学离校。1910年8月,到黑龙江国境一带考察防务,以备抗俄,不幸被沙俄军队当场杀害,尸体也被抛入江水中。
蒋卫平遇难,对于李大钊是一个很大的刺激。他非常悲痛,深切地怀念这位志士好友。在李大钊现存的19首旧体诗词中,就有3首是为悼念这位友人而写的,可见他们之间情谊之深。
在1911年写的《哭蒋卫平》的两首七律中,有一首写道:
国殇满地都堪哭,泪眼乾坤涕未收。
半世英灵沈漠北,经年骸骨冷江头。
辽东化鹤归来日,燕市屠牛漂泊秋。
万里招魂竟何处?断肠风雨上高楼。
李大钊这首诗,热烈地赞颂蒋卫平的爱国报国行动,称颂他的死是“国殇”,是为国而捐躯的。诗中对这位英才的不幸遇难深为惋惜,而对其身后的被冷落更为痛心。由于对亡友的思念情深,想象着有一天这位壮士能够成仙,从辽东乘鹤归来,继续能够在燕赵一带过着革命者的豪放生活。不过,这一切只能是想象。即使是万里招魂也找不到魂在何处。所以,作者只能忍受着断肠般的痛苦,在凄风苦雨中独自登上高楼,默默地眺望着死者殉国立地的远方。
李大钊在《题蒋卫平遗像》的五律中又写道:
斯人气尚雄,江流自千古。
碧血几春花,零落一抔土。
不闻叱咤声,但听鸣咽水。
夜夜空江头,似有蛟龙起。
前两首诗,注明是写于辛亥,即1911年。这一首诗,发表于1913年6月,是在前两首之后。诗中说“碧血几春花”,即是说,这位青年爱国志士,离开人间已有好几个春天了。但是,对于李大钊来说,这位英雄的浩气却和江流一样,永存千古。英雄叱咤强敌之声,人们再也听不到了,但江水呜咽之声,却永远泣悼这位祖国的好男儿。就在那祖国的边疆国境,夜夜都好像有蛟龙般的人物,在守卫、在奋起。
李大钊悼蒋卫平的诗,是李大钊本人思想、志趣、品格、情怀的真实写照,反映着这位伟人成长过程中一段重要心灵历程。其实,李大钊与蒋卫平相处时间并不长。李大钊在永平府中学堂读书只有两年,而蒋卫平又是从永平府师范中途转学过来的。因此,他们在一起大约只有1年多时间。可是,李大钊对于这位青年志士的认识和感情如此之深,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在志趣品格上的一致性。蒋卫平的品格精神,实质上也就是李大钊的品格精神。祖国的盛衰安危,正是他们所最关心的。蒋卫平是为保卫祖国和反抗侵略而死的,所以,李大钊在另一首七律中写道:“千载胥灵应有恨,不教胡马渡江来。”——这应是生者与死者的共同心愿。中华男儿,决不许侵略者的铁蹄踏上中国的领土!
李大钊一生都崇尚英雄,学习英雄。凡是历史的现实的英雄人物,无论古今中外,他都从中汲取精神营养。他也善于学习书本以外有价值的东西,从多方面丰富锤炼自己。他与蒋卫平的友情与精神联系,就是一个突出的例证。
按照清政府钦定的癸卯学制规定,中学堂的修业为5年,学生的年龄为16—21岁。但是,由于形势的变化,改革潮流的冲击,特别是李大钊政治意识的觉醒,使他不愿意再按部就班地去读完5年的中学。二年级刚读完,即1907年的暑假,他便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天津投考新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