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微微跺脚,不依道:“少夫人,我哪里骄纵了!”
徐婉真浅浅一笑,道:“瞧,都敢顶嘴了,这还不骄纵?”
周轩正拱手道:“请少夫人放心,小的将她娶回家,就没打算让她吃苦。小的虽不才,家中也有些浮财。”
他充满爱意的看了桑梓一眼,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
闻言,桑梓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动也不动,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伺候在徐婉真身侧的郑嬷嬷道:“周少掌柜,既然少夫人发了话,你就回去好好准备聘礼,择日下聘。”
她经历的事情多,看得比徐婉真还要全面些。
周轩正的父亲就是徐家的老掌柜,在徐家最艰难的时候仍不离不弃,这片忠心没得说。眼下他娶的是东家妹子身边的贴身丫鬟,无论哪一重身份,桑梓嫁过去都不会受苦。
周轩正不舍的看了桑梓一眼,才施礼告退。
他一走,屏风后的青萝像蝴蝶一样飞出来,扑到桑梓跟前,两眼亮晶晶道:“桑梓姐姐,啊不,我应该叫周少奶奶。”
周轩正一走,桑梓也恢复了本性,闻言就去撕她的嘴,“小蹄子,我还没嫁呢,尽浑说!”
一向沉稳的青麦也替她高兴,微笑道:“青麦恭喜姐姐觅得良人。”
采丝虽然自己的事情还埋在心头,面上却分毫不显。相处几年的姐妹有了好归宿,能不替她感到高兴吗?几人闹成一团。
“好了。”徐婉真道:“桑梓就要出嫁了。采丝去开了库房,带她去挑几匹好料子做嫁衣。你的身契,明日就让冯兴去销了。”
闻言,桑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哭又笑道:“小姐,您不是说要多留婢子两年吗?”一急之下,往日的称呼都冒了出来。
“傻孩子。”郑嬷嬷笑道:“那是你少夫人诓他呢,端的看他心够不够诚。”
徐婉真也笑着点头:“你年纪也到了,我再怎么想留,也不能耽搁了你。等他来请期的时候,出嫁的时间就定在年后吧。”眼下已经十月初,也就是不到半年的时间。
原来是这样,桑梓抹了抹面上的泪,哭泣道:“可是,婢子真的舍不得小姐。”
想到她第一天进徐家,心头害怕的很,也不知道伺候的小姐脾气好不好。是徐婉真笑嘻嘻的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而眼下,小姐都已经出嫁了,自己也到了要嫁人的时候。十几年的相伴,往后想要见面就没现在这么容易。
桑梓越想越伤心,面上的泪越抹越多,到最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徐婉真颇有些无奈,走上前去将她轻轻抱在怀中,柔声哄道:“乖桑梓,可别再哭了。就算是嫁了,也能回来看我的嘛。”
“我也不想哭,可……可我想到要离开小姐,跟另外一个人生活,就……忍不住,呜呜呜……”桑梓抽抽搭搭道。
郑嬷嬷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其余几人见她如此伤心,想到日夜相伴的好姐妹就要离开了,也忍不住面露戚容。
过了好一阵,桑梓才停下哭声,仍是不住抽泣。
郑嬷嬷道:“快去洗把脸,哭成这样今儿都不要出来了,正好你不当值。瞧瞧这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
桑梓抽泣着点点头,青麦陪着她一道下去。
……
第二日,周轩正便请了媒人来纳彩,聘礼下了厚厚的十六担。
“不愧是少掌柜,这出手就是不同。”青麦绕着聘礼走了两圈,笑着道。
周家家底殷实,桑梓能嫁进这样的人家,又是周轩正亲眼看上的。在往后有她的好日子。
时下主子身边的丫鬟,要么是配小厮长随,要么是嫁给府中管事,能嫁出去做正头娘子的是少数。
桑梓能有这么好的运道,在为她高兴的同时,致远居的丫鬟们,心头也纷纷羡慕不已。
冯兴跑了一趟京兆府,将桑梓的奴籍给销了,身契还到她的手中。眼见她的前程一片光明,那些新进来的小丫鬟也巴结着她说话。
郑嬷嬷看着这一切并不阻止。
桑梓嫁得越好,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就越有盼头。对卖了身的奴婢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嫁人。有了桑梓这个榜样,想必她们干起差事来,会分外尽心。
徐婉真叫了温沐兰在房中说话。
“沐兰,你看桑梓也嫁了,你年纪比她还大,是个什么想法?”
温沐兰神色不变,道:“沐兰寿元有限,早就决定了终身不嫁,少夫人不必为我操心。”
“这几年有小舅舅给你调理,说寿元至少可以增加五年。你还年轻,何必为了将来的事情烦忧?”徐婉真苦口婆心。
温沐兰微微垂眸,道:“不瞒少夫人,我能重活一次,已是侥幸。对男人我早已死心,这条命能交给少夫人,护着少夫人,我才觉得没有白来这人世一遭。相夫教子,那只是在浪费生命。”
她淡淡道来,既不慷慨激昂,也不伤心绝望。只是在陈述一个,她早已想得明白的事实。
徐婉真动容道:“好,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不管什么时候,你的想法有了变化,记得马上告诉我。”
温沐兰点点头,道:“我会的。”
她身世堪怜,却又自强而骄傲。这样的奇女子,徐婉真只想竭力维护好她的理想。
……
宁先生的家原本在西城,是一座不大的三进宅子。
百草味开业后生意火爆,又连接开了分店,徐文敏就和她商量着,在百草味不远处给她置下了一处四进宅子。这也是徐文敏的过人之处,对人才从不吝于付出。
有了百草味的分红,宁先生又用这些年的积蓄买了些徐家商号的股份。随着徐家的兴旺发达,宁先生手里的闲钱也多了起来。
这座宅子,宁先生备着以后娶儿媳妇用,便很是花了一番心思打理。就算只得她一个主子,也显得生机勃勃舒适宜人,下人们进退有序。
涂曼芬来到这里,宁先生拨了一个小院给她独自居住,分派了伺候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
她原以为自己会很不习惯,但接下来的忙碌,让她已经忘记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