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浩荡,日夜奔流不息,往来的船只忙忙碌碌,片片白帆飘扬在天际。这里是自三峡出蜀的江道,古来便为蜀地外通之要地,着名的蜀绣、名酒剑南春,便从这里流往大江南北,一艘艘载满货物的船只亦将各地的特产一一运入川中。
浪涛混浊,洁白的沙鸥掠过水面,飞往天水相接处,一艘客船顺流而下,惊起鸥鹭一片。正是黄昏之时,日落西山,余霞散绮,映的江水彤红一片。船主陈九同交待嘱咐了几句船上的伙计水手,便自走到船头,美美的抽起一管旱烟。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相貌平平无奇,身材中等,因为常年跑船风吹日晒,所以肤色黧黑,只有双目炯炯有神。他的船休整了半月有余,此番开航,却只载了一对客人,当然,这对客人的出手,也足够使人心动。不过,老江湖的陈九同,自然能看出这对客人的不同寻常,车船店脚牙,本就是最为贴近江湖的行当。
肆意欣赏了番“两岸连山,略无阙处”的岸上风光,抽完一袋烟的陈九同正待回舱休息,便看到那位比之王孙公子更具高贵清华之气的客人走出主舱。一身素净白衫的少年,眉目清淡而萧疏,并不使人感到如何可亲可近,却自有一种飘逸出尘的风采。陈九同上前了打了个招呼,呵呵一笑,露出满嘴黄牙道:“君公子,怎么不在舱里歇着,江面上风大,您身子骨弱,可别着了风寒!”
这白衣少年自然便是心急如焚一心要往东海的君暮雪,他勉强一笑道:“无妨,船家,我身子骨没你想那么弱。”离开CD已有数日,经了一番周折,他才包下这艘船,沿江而下,直驱东海。中间伊秋水的身体果如燕歌行所料一般,醉春风之毒数次发作,幸得不似初次猛烈,被他以内力强行压住,但看着伊人一日日消瘦下来,心里却极不是滋味,沉吟片刻,便是问道:“船家,还需多少时日才能赶到到东海?”
陈九同看着君暮雪冰冷而急迫的脸庞,微微作难道:“公子,这行船的事儿没个定,要是一路顺风的话,半个月就能到了,可要是赶上逆风,这没一个多月肯定到不了!”
君暮雪深吸了口气道:“无妨,船家,你尽量快赶就是,这些我也不懂,不过家姐身罹急症,必须要赶往东海求医,还请您多费心了。”孤男寡女,行走在外多有不便,是以君暮雪和伊秋水便以姐弟相称。
陈九同赶忙道:“这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绝不会担搁了您的事情!”
寥寥几句,便无言语,陈九同识趣退下,只余下君暮雪一人独立船头。虽然心思郁结,但一人独立船首,见江流浩荡,船似飞梭,犹如乘奔御风,终究心神一旷。他少居幽谷,不入红尘,故而心念纯澈,一心精进,踏入天人之道,但终究少了几分磨练,难与当世顶尖人物争锋,唯有得见天地之壮阔,武法自然,方能更进一步。昔年剑圣上官无名以三年之期踏遍九州万里河山,方将所创之万象天剑推衍大成,便是此理。云宓之所命他出谷,亦有此因。武学到了他这番境地,可以说任何奇招变化都已无用,唯有融势于意,感悟天地自然之势、万物运行之理,才能踏出自己的道,步入真正的武学巅峰。天人之道,对于凡俗武者固然高高在上,如同神明,但也不过只是一个新的起点。
暮色苍苍,烟涛茫茫,登临远望,江山如画。但在此时,江面之上忽有几艘快艇驶来,横冲直撞,气焰嚣张。为首快艇上一名黑衣精壮汉子身如鹰隼,横空掠起,直向大船而来,在他之后,跟着又有几人掠来。那人这一掠足有数丈,身形盘空,轻飘飘的落在船首上,这一份轻功着实不凡,他一身黑衣劲装,胸前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白蛟,身形落定立时看向君暮雪,目光如电,冷锐非常。他身后八人虽无这等一掠数丈的身法,但各自足下中途在江面上一点,也掠上船来,这八人却皆是一身蓝衣,身形矫健,胸前同样绣着一条白蛟。
君暮雪神色淡淡,面上毫无惊色,一手负于背后,淡淡道:“各位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黑衣汉子目光微凝,一摆手道:“扔上来。”
靠近船头的一只快艇上,两名同样装束的蓝衫汉子各自搬起一口箱子,吐气开声,臂上用力,直将箱子拋上船头。
君暮雪眉头微皱,观其来势风声,这每一口箱子怕不都有四五百斤重,砸到人身上,立时便是筋断骨折之局。这群人来势汹汹,先声夺人,显然其意非善。
箱子刚到船头,只见那八名蓝衫汉子其中一位飘然越出,双手一捉,便将两口箱子揽在怀中,足下微微一旋便化去了惊人的冲击力道,两口箱子悄无声息的落在甲板上,船头微沉,那人随之又回到队中。黑衣汉子又一摆手,另一人便上前打开箱子,一口金光耀目,一口珠光宝气。闪耀金光的一口装满了成锭的黄金,成色十足,而另一口除了黄金外,更有无数明珠白玉,玛瑙翡翠随意堆放在箱中,这是一笔足令世人震动的财富!
君暮雪目中锋芒一闪,冷冷道:“阁下何意?”
黑衣汉子微微一礼,脸上浮现一抹礼节性的笑意,淡然道:“在下想以这万两黄金、半箱珠玉求取公子身上一物,不知可否?”
君暮雪心中微震,此时方明白这群人是冲着众妙之门而来,他声音微沉道:“抱歉,在下身无长物,各位只怕是找错人了!”
黑衣汉子露齿一笑,目现寒光,呵呵道:“公子何必再作掩饰呢,你身怀那件奇宝已然传遍江湖,若非得到确认,在下又岂会前来叨扰?”
君暮雪沉默半晌,方是问道:“是什么人传出的消息?”
黑衣汉子目中顿时流露难以言喻的狂喜,哈哈大笑道:“是一群不知来历的神秘人,不想却是真的,真是天助我也!”他本来不过抱着试探的心意,如今却不啻从君暮雪口中得到证实。